第二十章 孟副所长（一）

一

一匹高大的雪青马长嘶一声，停在笑脸相迎的关大和面前，孟占山甩蹬下马，两人在马前热烈握手，亲热地又搂又抱。

“啊哈，孟大营长光临，小舍蓬筚生辉啊。”

“你老关不要稀里马哈的，我老孟可是新任命的副所长，不是光临，而是来领导你们的。”

“呦呵？”关大和上下打量起孟占山，“你他娘这哪像是发配之人，倒像是个钦差，真是倒了骆驼不倒架……得，孟副所长，请进。”

孟占山走进关大和的办公室，四下打量：“我靠，这就是你的办公室啊？还没我的马圈大。”

关大和也不生气，乐呵呵地让人沏了杯茶，“来来来，我以茶代酒，咱老战友重聚，难得啊。虽说你小子不招人待见，可我老关从不含糊，来，干了！”

孟占山一仰脖，咕嘟嘟一饮而尽，喝完，捋起袖子抹抹嘴：“我说，能不能给弄点吃的？都一天水米未沾了。”

关大和一拍脑门：“哎呀，这我可就没折了。你瞧，现在还没到饭点，我这儿也没啥余粮，不是我老关抠门，实在是没有。”

“得！我老孟又不是泥捏的，肚里没食照样干活……我说，我来了，以后是你说了算啊？还是我说了算啊？”

“嘿……你小子，刚来就跟我叫板。不是我说你，这修械所你了解多少？毛还没长齐呢就说你说了算。你要是能把修械所里的各种器械都认齐，我这就把所长让给你当。”

“哈，瞧把你吓的，逗你玩呢。我说，咱老孟可是戴罪之身，这咱懂，有活只管吩咐，咱老孟绝不含糊。”

“嗯，这倒像句人话……小子，还是那样，一点都没变。走，带你去瞧瞧。”

关所长领着孟占山在修械所里闲逛，边走边介绍。

修械所里有熔炉一座，红炉三座，能造木柄手榴弹、简易地雷，还能回填子弹。但主要是修理枪械，不光是换零件，来复线磨损了也能翻新。但修械所里没有机床，技术人员只能凭着榔头和锉刀工作。

部队端了炮楼或是打了伏击，缴获的枪支大多是坏的，都要送到修械所里来修，所以孟占山当初缴获了铁箱子，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修械所。

在关所长的带领下，孟占山转遍了各部门，各部门都很忙，无论是技术人员还是工作人员，都干的热火朝天。

“老关吶，不能总是翻新啊，得靠自己，发展自己的制造能力。”孟占山边走边指点。

“嘿……你小子……瞧把你能的，一上来就吆五喝六的，什么发展自己的制造能力。说的轻巧，那得有机床，那玩意你让我上哪儿去弄？”

孟占山一听就乐了，大包大揽道：“切，不就是几台机床吗？小菜一碟，飞机大炮咱弄不来，弄几台机床还不容易？”

关所长撇撇嘴：“你就吹吧你。”

一排已经修好的枪械整齐地摆放在桌上，其中一个牛皮枪套露出一截乌黑的枪把。

孟占山眼尖，一把抓起枪套，像抚弄宝贝似的**：“哈哈，老关，没想到啊，你这儿还有这等好货。”

“呵，长本事了？隔着枪套就说好，那你说说，这是啥枪？”

“勃朗宁，比利时造。”孟占山张口就来。

关所长目瞪口呆，眼见孟占山熟练地打开枪套，取出一支锃光瓦亮的勃朗宁手枪，连忙上来抢。

“你小子，这哪儿是来帮忙的？分明是来打劫的。我告诉你，这可是准备送给徐政委的，我花了好大的劲才修好，拿来！”

孟占山极不情愿地把枪递了过去，半路上又突然收了回来，“嘿嘿，这样吧，我先玩几天，过两天一定奉还。”

说罢，取下弹夹，用手拨弄了几下，几颗黄澄澄的子弹就一颗颗跳到手上，随后哗啦一声插回弹夹把子弹揣在兜里，枪却揣进了怀里。

关所长哭笑不得，无奈地摇了摇头。

两人一同走进一间修理室，孟占山好奇地看着一位修理员正在摆弄一部电台。

“5W的吧？哈哈，比我缴获的那部可小多了，德国货？”孟占山问。

“报告首长，您太内行了。这就是5w的电台，德国货。是在张庄的战斗中缴获的。”修理员佩服地回答。

“哈，你小子懂的还不少嘛。”关所长夸奖道。

“切，这算啥？拆了我都能再装回来。”

“操，得了吧你。等你再装回来，一准多出几个零件。”关所长一脸的鄙夷。

孟占山哈哈大笑。

二

头两天，关所长并没有给孟占山派活，说是让他喘口气。

两天过去了，关所长还是没有给孟占山派活，说是让他多走走多看看。

孟占山不乐意了，开始在关所长的办公室里耗，要求给自己派活。

关所长说你别急，先熟悉熟悉嘛。

这家伙就开始表演了，一屁股坐上桌，掏出那支勃朗宁，哗啦啦的拆成一大堆零件，兜在衣大襟上，喊了声“开始！”，立马从桌上跳将下来，边走边组装，走到门口时，一支整枪已然组装完毕，然后拉动套管扣动扳机，一边喊“啪”一边炫耀地道：“瞧见没，五步装枪。”

随后插枪入套，系在腰上，站在屋子中间，喊声“开始！”两腿猛叉，以极快的速度拔出手枪，左手顺势一抹，蹭开保险，右手击发的同时又是一声“啪”。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看得关所长目瞪口呆。

“瞧见没，拔枪要快，不能有任何多余动作……”

“握枪的手要前伸，左手掠过枪的准星和缺口，将机头从保险档轻轻拨向后面的待发档，手要轻，落点要准，要不然就会影响射击精度，左手拨开保险时，右手要迅速击发……”

“记住，左手拨开保险后，要远离枪身后部，不然在复进机的作用下，后座力会将套管撞伤你的手。也就是你老关，别人我都不教。”

开始两天，关所长还有股子新鲜劲，看得津津有味，没过两天就烦了。

孟占山持枪在关所长的办公室里穿行，瞄瞄这个，又指指那个，嘴里还不时发出“啪！啪！”的声音，把关所长吓得不轻。

关所长扛不住了，拍着桌子吼：“嘿，你小子，我就知道你闲的蛋疼，故意给我添堵。我有个大活，你敢不敢接？”

孟占山顿时眉开眼笑：“嘿嘿，这世上就没有咱老孟不敢干的事，说吧，啥活？省得我再给您老人家添堵。”

“是这，咱队伍上有名反正的战士，原是国民党溃兵，他报告说，他们在撤离马店的时候在周庄附近的水塘丢弃了一挺重机枪，现在那可是敌占区，咱一直没敢去取，你要是能弄来，老子立马给你请功。”

“哈哈，当真？……您老人家就等着请功吧。”

孟占山研究了一番，此地距离周庄有一百二十多里地，紧赶的话，一天多就能到。

这是一次冒险的行动，一百多里的土路，要穿过两道封锁线，还不能骑马。

可孟占山不在乎，他点兵点将，从修械所的警卫人员里挑了五名精壮的战士，又找来那名反正的战士，再加上他和顺子，一行八人，扮作客商模样，独轮车里藏了一水的三八大盖，于深更半夜神不知鬼不觉的就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