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多事之夜（乱花渐欲迷人眼）

高秋阳带着粟莲君到了警局安排好的小洋楼，进去的时候，柳梦真、汪怀玉正陪着粟梦得在一楼客厅玩耍。

粟莲君双目呆滞，任凭来迎他的吴妈搀着，一步一步往里面走。粟梦得听得自己的父亲回来，便兴高采烈地冲了出去，一头扎进粟莲君的怀中。

粟莲君却呆呆地站着，看向前方发愣，没有半点回应。

粟梦得摇着粟莲君喊道：“爸爸，爸爸，你怎么不理我呀！”

但是粟莲君仍旧没有看他。

粟梦得委屈得想要哭，跑回柳梦真身边，抱住他急道：“叔叔，爸爸为什么不理我？”

柳梦真揉了揉粟梦得的小脑袋，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粟莲君。

汪怀玉轻声细语地安慰粟梦得：“梦得，你爸爸不是不理你，而是太累了，让他休息休息就好了。”

见粟梦得点头，又对吴妈：“吴妈，我看你还是带你们老爷上卧房休息一下吧。”

粟莲君也不言语，如行尸走肉一般，任由吴妈将他扶上二楼。

汪怀玉见粟莲君上了楼，便问高秋阳：“时鹰哥哥，粟老板这是怎么了？”

高秋阳看了眼泪眼汪汪的小梦得，摇摇头道：“粟老板刚刚受了些刺激，大概现在还没有回过神来。”

柳梦真见状便道：“这样吧，我带梦得去里边的房间玩儿，你们到客厅聊一聊吧。”

待柳梦真牵粟梦得进房，汪怀玉便引着高秋阳去了客厅坐。

汪怀玉给高秋阳倒了杯水，然后问道：“哥哥，粟老板是不是已经知道粟夫人遇害的事了？你们放粟老板出来是因为查清楚了他不是之前那些案件的真凶吗？那么真凶是谁？和杀粟夫人是不是同一个人？”

高秋阳无奈道：“你一下子问这么多问题，我记都记不住，要怎么回答你？”

汪怀玉吐了吐舌头，道：“好吧，我一个一个问，你一个一个答，这总行了吧？”

高秋阳却笑道：“你能问你想问的，但我只能回答我可以回答的。”

汪怀玉撇嘴道：“放心吧，我都在你们那碰了多少回钉子了，不会再瞎问的！你先跟我说说粟老板的情况吧。”

高秋阳叹了口气道：“粟莲君确实已经知道闵月秀的事情了，而且还去看过她的尸体。”

汪怀玉同情地说道：“难怪粟老板刚才那样失魂落魄，原来是悲痛过度。”

高秋阳接着说道：“目前来看，虽然粟莲君极有可能不是这系列案件的凶手，但并不代表他和这些案件没有任何关联，所以你在他住处出入时还是要小心点。”

汪怀玉十分不解：“时鹰哥哥，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既然粟老板不是真凶，为什么你还要我小心他？”

高秋阳笑道：“以防万一嘛！毕竟案子还没有水落石出，真凶也还没有落网，小心谨慎总是没有错的。”

汪怀玉这才点点头，又问道：“害死粟夫人的凶手和之前案件的凶手是同一个人吗？”

高秋阳道：“有可能，但也没有定论。”

汪怀玉笑道：“你怎么也学了本初哥，不说老实话，让人云里雾里的。”

高秋阳也笑：“近墨者黑嘛！”

二人于是都笑了。

高秋阳和汪怀玉又坐了一会儿，便看见吴妈捧了一堆衣物从二楼走下来。

高秋阳走过去问道；“吴妈，粟老板怎么样？”

吴妈说道：“老爷他换过衣服睡下了，但看起来睡得不是很安稳。”

高秋阳点点头道：“你好好看顾粟老板，有什么事情要及时告诉留在这里的警员。”

吴妈忙道：“我晓得的，您放心。”

这时候，柳梦真也出来了。

汪怀玉问道：“梦得也睡啦？”

柳梦真点点头，又对吴妈说：“吴妈，时间也不早了，我和怀玉小姐就先走了，有需要的话你打这个电话给我。”说着，将一张名片递给了吴妈。

吴妈连忙接过名片，感激地说道：“柳先生，这两日真是麻烦您了，不然老婆子实在不知道要怎么好了！”

柳梦真笑道：“吴妈，不用客气，我并不觉得麻烦。”

出了洋楼，高秋阳对柳梦真说道：“槐安兄，我还得回一趟警局，怀玉还劳烦你给送回去。”

柳梦真笑道：“她本就是我带来的，再由我送回也是应当的，你自去吧。”

汪怀玉忙道：“时鹰哥哥，你不用担心我的，你和大姐、本初哥哥办案的时候要注意安全。”

高秋阳笑了笑：“知道了，丫头。”

高秋阳开车经过警局大门的时候，刚好看到吴吉跟在一个律师模样的人从门口里走出来。

吴吉也看见了高秋阳，他取下头上的礼帽，朝高秋阳挥了挥，脸上的笑容看起来很是得意。

心生不爽的高秋阳以最快的速度赶到高瞻远的办公室，彼时，高瞻远正与汪怀赤在讨论案情。

“局座，怎么把那小子也放出去了？”

高秋阳一进门便急切地问。

“你是说吴吉？”高瞻远抬头看他，“这你就得问问怀赤了。”

汪怀赤无奈道：“别问我呀，我爹的事可与我无关，再说了，那还是您二舅呢！”

“怎么，伯父又让人插手了？”高秋阳在汪怀赤旁边坐下道。

汪怀赤摇头道：“岂止是‘让人’！我爹叫夏叔打电话给我，几乎等同于亲自过问了。甚至，他还专门派了自己‘御用’的何律师过来接走吴吉。”

“这……难道完全拦不住他们吗？至少在闵月秀这个案子里吴吉是没有不在场证据的吧？”

“他是没有不在场证据，但我们也没有任何能指向他的证据，你说要怎么拦？”说罢，汪怀赤叹了口气。

高秋阳突然想到一件事，便道：“今天送检的结果出来了没有，吴妈被注射的是不是跟之前涉案的镇静剂一样的药剂？在凶案现场发现的香灰是不是迷幻香？”

汪怀赤道：“结果出来了，确实不出我们之前所料，但顶多能证明这几起案件之间都有关联，并不能证明吴吉涉案。”

高秋阳有些不甘心地说道：“不然，我和你趁夜去一趟吴吉的住处，那时间他应该会去舞厅。”

汪怀赤失笑道：“我的高公子，你别急呀！上午我回警局之前已经光明正大地去吴吉住的公寓查了一遍，根本一无所获。”

这下，连高秋阳也有些泄气了，他闷闷地看向低头看材料的高瞻远道：“局座，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高瞻远头也不抬地说道：“晚饭时间已经过了，你们先出去吃点东西吧。记得给我打包点带回来。”

汪怀赤问：“您不一起去吗？”

“我再看会儿资料，看能不能找出点头绪。而且我现在还不饿，你们慢慢吃了再回来。”

汪怀赤和高秋阳一离开办公室，高瞻远便将目光从手中的资料上抽离开，转头看着窗外愣神。

事实上，此刻连她都开始感觉到有些茫然了。

这两日，她总有一种感觉，真相似乎就近在咫尺，甚至触手可及，只是有一层不知从何而起的浓雾掩住了她的双眼。

高瞻远在心里将几个案件的方方面面反复梳理过无数遍，令她不解的是，在第二次审问吴吉时，她曾有意无意地说错过几个与案件有关的细节，比如所有死者都被注射过镇静剂，比如郭奕清和吴纯一的心口处有注射针孔，但吴吉听到后却没有任何反应。

对那种具有固定犯罪模式且行事严谨细致的连环杀人犯来说，杀人的过程无异于艺术创作的过程，而被害人的尸体则是他们亲手完成的完美的“艺术作品”，他们无法容忍任何人以任何形式对自己“作品”进行“曲解”和“污蔑”。

然而，面对高瞻远以漫不经心的态度表现出的频频口误，吴吉始终无动于衷，这要么是他伪装得太好，要么他确实不是真凶。

但高瞻远又几乎可以确定，吴吉必然与这系列案件脱不了干系。

首先，吴吉与重要的涉案人物——包括粟莲君和五个死者，都有着或多或少的联系；其次，吴吉有明确的杀人动机，他对所有的被害者心怀怨恨，在心中发酵了八九年的恨意足以驱使他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情；还有一点，吴吉虽然没有承认自己是杀人凶手，却也从未否认过。

那么，有没有这种可能性，也许吴吉还有其他的帮手呢？

这个大胆的猜测让高瞻远隐隐有了种不好的预感。白天在警局的时候，吴吉曾对粟莲君说过明日便是粟双飞的忌日，想来绝不会是无缘无故提及的，他极有可能会在明天对粟莲君做出一些更为疯狂的事情！

想到这里，高瞻远决定，从今夜开始，让汪怀赤和高秋阳亲自去保护粟莲君。

然而，还没等吃过饭返回警局的汪怀赤二人出发前往小洋楼，留守小洋楼的警员便打来电话向高瞻远报告，称粟莲君刚刚私自跑出门并失去了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