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离队复仇

青州边境，第三集团军的一处营地中。

八月的青州潮湿闷热，又到了退役时期。这也是秦墨五年军旅生涯的最后一天，整个军营弥漫着哀伤的气息，战友们依依惜别，相拥而泣。就连平时冷血严厉的教官，也微红了眼眶。

秦墨就像旁观者一样，默默的看着这一切，伤感的氛围，并没有扰乱他的内心，他仍然保持着特种兵应有的心理素质，冷漠，平静。

他双手拿着档案穿过防区，走进团部。

因为是特种编制的缘故，他并没有和其他士兵一样，穿着退役的军装，踏上开往故乡的列车，荣归故里。而是，来到了小黑屋，接到了来自高层的各种保密条例。

屋子虽然不大，却很空旷，四周迷彩装饰的墙壁，正**对准门口的位置摆放着军队特有的铁质桌椅，桌角摆放着各类的绝密文件。

桌前端坐着一位高大威猛，身材魁梧的青年军官。那一身气势流露，犹如一头蛰伏的巨兽，给人莫大的压力。壮硕的身体，轻轻一晃，胯下那把大铁椅便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吱~”声。

这寻常尺寸的桌椅在他身下，显得是那么的低矮。他只能弓着腰，匐在桌上，审查着各类文件，一时间竟没有看到站在门外的秦墨。

秦墨在门外，低下头正了正军帽，简单打量一下自己整洁的军装，确认无误。深深的呼了一口气。

“报告！”

“进来！”

秦墨闻声走入屋内，军官随即放下手中的笔，坐直了身体，上下打量着秦墨，随即眼角瞥到秦墨手中的档案。

与此同时，秦墨也在暗中打量着眼前的青年军官。五年的军旅生涯，他见过太多的大人物，也大体知道他们的英雄事迹。

眼前这位年轻军官就是直隶于第三集团军，1096特种警备团的团长，尉迟霆。

尉迟霆，尉迟家家主尉迟渊的长子，十八参军，屡获战功，年仅二十六，便已官至中校，是整个第三集团军最年轻的团长。

而且，尉迟家族雄聚青州，族中子弟多数参军，是当之无愧的将门之子。

秦墨向尉迟霆敬了礼，双手呈着档案，递到他面前，朗声道：“1096特种警备团，侦查连三排排长‘墨’前来交接退役名单。”

“排长？”尉迟霆直勾勾的看着秦墨，并没有接下档案，他伸出右手指了指左侧桌角那唯一的空地，示意秦墨放下档案。

“你们连长呢？这种工作怎么会交由你一个小小的排长来做呢？还有，退役名单怎么会直接交到团指挥部？就没有人审查过你吗？”

面对责问，秦墨不卑不亢，缓缓道：“报告团长，连长已于两日前外出执行任务，至今未归。至于交接问题，三连辖区偏远，直隶于团部，几经审查，合情合理。”

“嗯嗯嗯，临危不乱，宠辱不惊，不愧是我尉迟霆的兵。”尉迟霆听完秦墨的话，看着秦墨平静的神色，眉头舒展脸露赞许之色。说完便从那厚厚的档案夹中取出秦墨的档案，细细查阅。

中尉‘墨’十八参军，二十升为排长，各项训练均为优秀。参加战斗三百余次，曾策划北疆扫匪行动，获三等功七次，二等功三次，团体一等功一次。

“这么多军功怎么只混到一个排长呢？嗯，这样吧，三营一连的连长重伤，你先去接替一下连长职位吧。”

尉迟霆将手中的档案放下，自顾自的说道。他实在不明白，这么优秀的特种兵怎么只是一名排长，难道军审处的人都是瞎子吗？

秦墨心中一片愕然，急忙解释道：“多谢团长厚爱，但是我就要退役了。实在不能胜任要职！”

他参军更多的是为了脱离家族的控制，却从未曾想过升官发财。以前总是听人说尉迟家家主胸襟广阔，任人为贤，家臣众多。而今看这尉迟霆也是继承其父的大将之风啊。

“什么？你要退役？你才二十三，比我还要小三岁啊，前途一片光明，正是建功立业的大好时光，你怎么打算退役呢？”尉迟霆看着秦墨的双眼，怎么也想不明白秦墨为什么放弃大好前途，难道这世界上还有比军人更光荣的职业吗？

“有些事并不是自己可左右的，实属无奈啊！”秦墨只想早日脱离军队，从此自由自在。面对尉迟霆的质问，心中一片平静，波澜不惊。脸上却装作很无奈的神色。

秦墨语气一转，目光真挚，拍着胸脯正色道：“但请团长放心，我生是1096的人，死也是1096的鬼！身在社会，心在军队。”

尉迟霆可没被秦墨激昂的誓言所迷惑，他嘴角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微眯着双眼。“身在社会，心在军队？哼哼哼！当祖国和社会，需要你的时候，你可别掉链子啊。”

秦墨看着尉迟霆的眼睛，虽然感觉那里不对，却不明根由，只得沉默不语。

“好了，你下去吧。”尉迟霆摆了摆手，不再理会秦墨，重新坐回椅子上。

出了团部的大门，走在路上的秦墨再一次的想起尉迟霆那句话，眉头一皱。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呢？

祖国和社会需要？自己还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的人吗？秦墨自嘲一笑。一个背弃家族的人会为了国家牺牲自己吗？更何况，今晚过后，自己的双手将染上鲜血，自己还配守卫祖国吗？

回到连队，将自己身上的军装脱下，整齐的放在床头，收拾干净自己的物品。其实也没什么多余的物品，只有一些奖章，一把连队特制的荣誉军刀，还有就是前任送的那支陶埙。

换上便装的秦墨，走出连队头也不回的坐上一辆出租。司机是一名北方汉子，很是健谈。可是看到秦墨那张极度冷漠的面孔，也就自觉的不再多言。

“哥们儿，去哪啊？”

“全H市最高级的饭店。”

　 出租车疾驰而过，二十分钟后，停在了繁华的市中心。

海膳音私人会所，二楼。

秦墨在包厢内，享受着奢侈的服务。

以金黄为主色调的，顶级包厢内弥漫着浓郁的地中海风情。来自法国的水晶灯闪出金黄的灯光，映在綉金花边的桌布上，也照在桌上顶级法国鱼子酱上，饱满而圆滑的鱼子，犹如一颗颗黑珍珠动人而美丽。

且不说富丽堂皇的装饰，镶嵌着金铂的桌椅。就连最不起眼的盛放牛奶的杯子，为了使牛奶更加鲜美也是用纯银打造的。

要等的人还没到，自己却已经有些饿了，还是先填饱肚子吧。

秦墨用餐刀切了块七分熟的西冷牛排，又喝了一口大高脚杯中的红酒。

他切牛排的手法远没有欧洲贵族般的高贵，用折花餐巾擦嘴的动作更是有些粗鄙。

桌边的侍者并没有露出鄙视的神色，只是恭敬的接过他用来擦嘴的餐巾，面带微笑的问道“先生，请问今晚要听什么曲子呢？”

“曲子？”秦墨微微一愣，露出思索的神色。对于西方古典音乐他倒是不太了解。

“额。”

“额，随便吧。”

直径五米左右的餐桌的正**，来自意大利的音乐喷泉传出悠扬的小提琴曲。喷涌而出的水花随着音乐的节奏而变幻，美丽而梦幻。

秦墨看着眼前的蓬勃的水花，心中泛起思绪，却又想起了五年前的那场大雨。

五年前，冀北名门望族，秦氏祠堂前。

秦墨跪坐在祠堂前，双腿已经一片麻木，失去知觉。身上单薄的衣衫早已被连夜的大雨寖湿。

寒冷，疼痛，困倦，饥饿。

秦墨痛苦不已，双目微睁，几欲昏厥，却仍在坚持。

“逆子，你要气死我吗？”秦守节虽然满脸怒容的看着奄奄一息的秦墨，可他眼中的心疼，在座的各位家老心中俱是清楚。

“我秦氏一族世代经商从政，你要是听我的安排，走这其中一条，以家族之力我定叫你成为执牛耳者。”

看着不为所动的儿子，秦守节足筋紧绷，真像踹在那张面瘫的脸上，可能是路面太滑的缘故，又或者鞋子太沉，他那只脚终究没有抬起来。

每当，看到儿子那双清秀的眉目，秦守节总会想起发妻的容颜，想起对发妻的愧疚，不由得心中一软。

良久，秦守节低头叹气，蹲在秦墨面前，轻轻的擦拭着秦墨被雨淋湿的脸颊，满脸无奈的凑到秦墨耳旁，用他人听不到的声音细声说道。

“儿啊，你就听了我的话吧。等我百年之后，我也能放心的将家族交给你啊，到时候，整个秦氏，整个冀州不都是你的吗？”

“我不要冀州，我要去当兵，去征战沙场。”

说到当兵打仗，秦墨本来暗淡无光的眼神，闪出异样的光彩，憧憬，希望。

秦守节顿时怒目圆瞪，看着冥顽不灵的儿子大声呵斥道：“现在太平盛世，哪来的仗打？更何况，我秦家世代经商从政，宿敌林立。你去参军，其他世家会如何看我？”

“我愿放弃秦氏继承人之位，隐姓埋名，只求父亲恩准我参军。”

………………………

秦墨靠坐在宽大的座椅上，轻声一叹。

每当想起父亲那越见消瘦的背影，还有族人背后的指指点点，虽是心中苦闷，却从不后悔。

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呢？

垂手可得的财富与地位？军队生涯的铁血激情？不，都不是。

是脱离家族，脱离军队，脱离一切利益的自由。

是真正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