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把感动还给朕

第四十五章　把感动还给朕

不平静的一天过去了，直到入夜时分，每每想起早朝时的情景，李二依然心潮起伏，感动不已。

世间，竟真有如此纯善之人，而最为难得的是，这纯善之人，还身具奇才，这样的人才，简直就是上天赐与他振兴大唐的啊。

人都是一样，有了心事，就想与人倾诉分享，李二也是人，他同样也有这倾诉的欲望，只是，他的身份却决定了这世间只有极个别的人，才有资格来分享他的这些秘密，尤其是在玄武门之变后，能够与他分享的人，数来数去，也就只剩下他的长孙皇后。

不知不觉，又走到了皇后的寝宫，李二就如往常一样，也没作通传，便推门而入，不想长孙却正在更衣，老夫老妻的碰到如此情形，却是别有一番情趣，尤其是当李二看到长孙那娇羞的模样后，更是勾起了几分当年新婚时的回忆，走上前去，房内的侍女太监则识趣的纷纷退出，轻手轻脚的将房门关上。

片刻后，一番尽兴，李二搂着长孙躺坐在床上，脑中却又浮现出了早朝时的情形，感慨道：“观音婢，你说，这世间是否真有心底无私的圣人？”

长孙皇后奇道：“陛下何来此问？”

借着话题，李二缓缓将早朝时胡迭的种种表现一一呈述，末了，更是感慨说道：“要说朕这一生，见过的人才也是不知凡几了，像玄龄，如晦，药师，他们都可称得上是当世之俊杰，百年难得之奇才，再纵观千古，多少名臣武将，有才者就更是数不胜数，可这些人，他们辅佐君王，所求者也不过就是封候拜相，光宗耀祖，便是那儒门之人，口口声声以匡扶天下为已任，将天下万民疾苦成日挂在嘴边，可又有几人是真正关心过那些百姓的死活，能急百姓之所需，能想百姓之所想的？”

“说实话，这样的人，朕还真的从未见过，一个都没有，若不是眼番亲眼所见，朕甚至都不会相信世间有如此至纯至善之人。”

“以此子之才，他无论是选择就职哪一部，数年之内都能崭露头角，十年之内，便是做到一部之首也是很正常的，再经过些历练，将来说不定就能接替玄龄他们的担子，可他，却甘愿放弃这一切，只为能替我大唐之百姓，找到一条脱贫致富之路。”

听着李二的讲述，长孙皇后起初也是面带惊讶，同时，眼中也渐渐透出几分敬意，可是听着听着，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在若有所悟的思索了片刻之后，却是失笑出声。

李二愕然，问道：“观音婢为何发笑？莫非是不信朕之所述？”

长孙歉意的笑了笑，抿嘴答道：“不，臣妾只是觉得，此子……颇为有趣。”

李二越发奇怪，想了想，虽然这胡迭确实也挺有趣的，但这好像并不是他刚才讲述的重点吧？关键是以长孙一直以来的贤慧，怎么会把如此感人的故事听成了笑话？莫非是他表达的方式不对？

见李二面露疑惑，长孙轻声解释道：“陛下刚才说，白鹿县伯受封之后，曾主动拒绝食邑？”

李二点了点头，面露赞许道：“不错，朕实在想不到，世间竟有人能如此体谅国家之艰难，不过此举确实有些不妥，所以朕没有答应。”

长孙轻笑道：“结合此举，陛下再想想他最后说的那番话。”

李二面带疑惑，依言回忆了一下，却是有些不得要领，问道：“观音婢此言何意？此子心系百姓之疾苦，朕也曾观其言行，绝不似是作伪，莫非有何不妥？”

长孙这时却是卖起了关子，笑而不答的回道：“陛下你再好好想想，把两件事连在一起想。”

李二虽然不解，但还是依言又思索了起来：拒绝食邑……心痛百姓之贫苦……拒绝食邑……等等，好像有哪里不对！

李二突然想到，在拒绝封赏时，胡迭拒绝的好像只是食邑，对自己赐予他的那套宅邸却是只字未提，虽说这并没有什么可指责的，可是结合他的种种言行，尤其是后面提到村民贫苦时的那些话语……

“这小子，该不会是嫌朕给他的食邑太穷吧？”

长孙笑道：“以臣妾看，恐怕多半是这样了，不过陛下也没有看错，此子确实纯善，若非纯善之人，怎会对那些食邑百姓的贫苦心存不忍？若非纯善之人，又怎会将朝庭封赏的食邑当成包袱？虽然是有些小心思，但其本性却是好的。”

“这，这真是闻所未闻！”

找出真相的李二，对于这样的结果显然有些不能接受，回想起自己这一天来的感动，心里便越发的腻味。

“照这么说来，他推托朝庭的任职，也不是像他自己说的那般仁义，而只是为了躲懒，同时也免得得罪那几位尚书？可恶，亏得朕还把他当成圣贤一般看待，不想此子竟是如此的，如此的……”

见李二有些动怒，长孙急忙安慰道：“陛下何须生气，此子虽然有些私心，但其所说之话，也未尝不是他的真心，他不愿在朝中任职，只想为百姓做些实事，这也没什么不好，若他真能为百姓找出一条致富之路，这也是大唐之福气，这样的人，总比那些口蜜腹剑，鱼肉百姓的人要强得多吧？”

李二其实也不是真怒，只是觉得自己竟被一个毛头小子给欺骗了感情，脸上实在有些挂不住，听长孙这么一劝，想想，也确实在理。

事实上，对于自己的眼力，李二向来都是很有自信的，在他面前夸夸其谈心怀天下的人多了去了，可又有几个能真正骗过他？之所以会对胡迭的话毫不怀疑，除了一时间没有看破这小子的用心本意之外，最重要的一个原因，还是因为胡迭他说的那些话，确实都是他心里所思所想，并没有半点口不对心，否则，但凡是有一丝一毫的心虚，都不可能逃过李二的双眼。

想通了这点，李二也不禁觉得有些好笑，苦笑道：“照这么说来，这小子也确实有趣，真不知是什么样的师傅，才会教出这样的徒弟。”

长孙笑道：“这样的徒弟不好么？难道陛下还真的希望他是一位圣人？”

李二笑了笑，没有作答，其实这个问题也根本不需要回答：作为帝王，他当然希望自己每一个臣子都毫无私心，一心为公，无怨无悔的为大唐，为李家效力，但事实上，他也知道这根本就不可能！因为每一个人都难免会有私心和欲望，有的人求名，有的人求财，有的人求富贵，而作为君王的他，则以功名利禄为饵，驱使着这些人才为他效命，这才是双方之间最紧密，也最正常的关系。

说难听点，他不介意自己的臣子有私心，甚至于，他还很乐意的看到臣子们多多少少的有一些私心杂念，因为有私心，有欲望的人，才更容易掌控，要是哪天手下哪个重臣中真出了那种既不爱钱，又不爱名，也不贪图富贵，一心只是为国为民的圣人，那恐怕他反倒是要坐立不安了，因为这些东西都不爱的话，那就说明这个人所爱的很可能是他的江山与皇位，这样的臣子，是没有哪个君王能容得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