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真实的长安

第三十章　真实的长安

望着长安，胡迭同样也是心绪难平。

这座城太有名了，哪怕自唐朝以后，它就再没能成为中国的首都，哪怕，它在后世连名称都变成了‘西安’，但是，任何一个炎黄子孙都不会忘记这个名字，以及这座城市所代表的历史与含义。

在这座城市里，有开创了贞观盛世，有着千古一帝之称的李世民；有房谋杜断之称的贞观宰相房玄龄和杜如晦，也有如程咬金这般在后世鼎鼎有名的贞观猛将，如军神李靖，战神李绩，关键是，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些人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他应该是都能见到的，甚至还很可能会与他们近距离的接触，打交道，一想到此，就会让胡迭有一种莫名的错位感，总觉得自己好像是在做梦。

随着队伍到达长安，剩下的这点人马，也最终彻底解散，胡迭本以为自己会跟着程咬金一起入宫交差，不过事实证明他想多了：作为主帅的程咬金，在回朝之后当然得在第一时间去交回兵权，但其他人等，却是没那么快能够面圣的，而且就算是程咬金交接兵权，也只是在兵部进行，真要面圣，却是还得等到两三天之后，这既是为了让朝堂和宫里做好封赏的礼仪准备，也是为了让回乡的将士们能先回家安顿一下，毕竟离家这么长时间，总不能让大家都到了家门口还不得团圆吧？从这点来看，封建王朝倒也挺人性化的。

不过，随着队伍的解散，胡迭却是茫然了：大家都有家可以回，可是他的家在哪？总不能去客栈过夜吧？

关键时刻，还是刘氏兄弟提醒了他：“少爷，我们可以去封地啊！您忘了？您的封地就在白鹿乡，府邸虽然还没修好，但总是有地方落脚的。”

胡迭想了想，也只能这样了，而且他对于自己的这个封地也的确是挺好奇的，应道：“行，那就回白鹿乡吧……不过你们知道路吗？”

一旁的赵飞急忙应道：“小的知道，小的就是这长安人，周边的十里八乡，都挺熟的。”

“行，那就走吧。”

……

四人骑马而行，走得并不是很快，因为胡迭对这长安城有些好奇，一路上到处观望，不时的还会停下来看看，不过说真的，看到的情形其实比他预想的要差，虽然已经比沿途看到的那些城镇要强很多，但依然达不到他想像中那种盛世长安的标准。

在后世，不管什么朝代的戏，所有的建筑几乎都是美轮美奂的，什么画栋雕梁，什么红砖碧瓦，那真是不要钱的到处都有，就算是市井大街，那也是三步一景，五步一画，导演美工们就怕画面不够美，场景不够炫，观众们不喜欢，影响了自己的票房和收视，这还不算，更要命的是那些充当背景的路人们，不说个个绫罗绸缎在身，但也绝对是看不到一个衣着褴褛，面黄肌瘦的——其实光凭这点，想想便知道有多扯蛋。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抛开影视艺术效果和制作成本不谈，二十一世纪的中国你要想找出几个面黄肌瘦营养不良的人，那还真比找几只大熊猫更难，就那些群演的形象和身材体型，放这时代个个都能去当员外了，最起码也是个中小型的地主，不然是绝对吃不出那一身的肥膘的。

反正胡迭现在看到的长安城，感觉就跟黑白老照片上的旧社会的画面差不多，好看漂亮的建筑不是没有，但大多数都是破破旧旧，往来的行人衣着打扮也远没有影视剧里那样华丽，绝大多数的庶民都只是一身很简陋，甚至看起来都不怎么合身的粗布衣衫，街边巷尾还能看到不少破衣乞丐在那里乞讨——这可不是后世那种月入过万住豪宅的职业乞丐，光看他们那皮包骨的模样，就知道这些人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过往的路人一两个铜板，或是半块饼的施舍，都能让他们连连磕头感谢。

说实话，这样的人，胡迭还真是第一次在现实中看到，在现代的中国，就算是再苦再穷的人，也不会缺了一口饭吃，所以，除非是因为特殊的原因，比如得了什么病，几乎是没有什么人会出现严重的营养不良和饥饿症状的。

饿到极至，长期营养不良的人是什么模样？估计很多人都没见过，或者只是在照片视屏里看到过，在现代社会，这样的人通常只会出现在极少数贫穷落后的战乱地区，比如非洲，但现在，胡迭却见到了，而且还不止一个。

一个大大的脑袋下面，是一具如同骷髅架子般的躯体，干瘦的手臂和腿脚，几乎没有一丝肌肉的存在，皮肤下包裹的骨骼形状清晰可见，如果不是身体偶尔还会动弹一下，胡迭甚至都会怀疑那根本就是一具干尸。

这样的人，他是怎么活下来的？一个人，又怎会活到这样的境地？

“都是突厥崽子造的孽，以前长安是没有这么多乞丐的，这些人，大多都是当年突厥入关时破的家，衣食无着，便只能当流民了。”

见胡迭面色异常，一旁的赵飞解释道。

胡迭点了点头，但过了半晌，却又问道：“朝庭难道就不管他们吗？”

赵飞苦笑道：“也不是不管，只是管不了那么多，再说这种天灾人祸的，摊上了也只能怨自己倒霉，朝庭又不是咱的爹妈，哪能指望得了那许多？”

正说着，一个瘦小的身影突然从路边的一家酒楼里冲出，眼看着就要被胡迭骑的马给撞上，胡迭慌乱之下本能的收紧缰绳，却是有些用力过猛，马虽然是停住了，却差点把他给甩下来，还好刘七在身边拉了一把，这才没有当街出丑。

“哪来的混球，瞎了眼么？”

见胡迭受惊还差点摔伤，刘氏兄弟和赵飞顿时大怒，那刘进更是想都不想，便挥起了马鞭，要不是胡迭急忙叫住了他，这一鞭子肯定就抽下去了。

人虽然是没有撞到，但被马这么一吓，那瘦小的人儿也被吓得跌倒在地上，还没等胡迭搞明白情况，又只见那酒楼里冲出两个店伙计来，骂骂咧咧的便冲着那人欺去，看着就像是要动手一般。

“等等，这是怎么回事？”

胡迭急忙开口，这会儿，他已经看清，倒在地上的分明就是一个还未成年的小孩子，看起来最多也就十来岁的模样，这样的小娃娃，哪经得住成年人的打骂？

他这里一开口，刘七那边立刻就跳下马，上前一步拦住了那两个店伙计，见刘七一身盔甲，还带着刀，店伙计自然不敢嚣张，急忙点头哈腰的想要解释，而这时，胡迭也已经走到了那个小娃娃身边，将她扶了起来。

是的，是她，到了面前，胡迭才发现这竟然是个女娃，脸上身上脏得可以，但那瘦小的骨骼和裹着胸布的装扮，还是能看出她的性别，不禁愕然。

回过头来，刘七那边已经问明了情况，事情很简单，这个女娃儿平日在附近乞讨，偶尔也会进入店里向客人讨些剩饭剩菜，本来店家也是睁只眼闭只眼的，今日却不知怎么就跟客人起了冲突，还抓伤了客人的手，这店家自然不能容忍，便要抓住她教训一顿，也算是给客人一个交待。

这时候，那个被抓伤的客人也走了出来，一见几个当兵的站在那里，气势便弱了几分，不过胡迭倒也没仗势欺人——本来就没多大点事，劝说了两句，那人便表示不再追究，胡迭本想让小丫头过来道个歉，但小丫头却死活不愿吭声，倒让他有些尴尬，好在对方也没计较，这事也就这么不了了之。

见胡迭似乎有些同情这个女娃，刘七轻声说道：“少爷若是可怜这女娃，不妨带回庄上去吧，左右也少不了她一口吃食，不然，像她这样的娃儿落在这市井之中，便是过得了今天，也是过不了明天的，指不定哪天就被人给带到窑子里卖了。”

微微一愣，见女娃似乎是明白了什么，一双大眼睛也楚楚可怜的望着自己，胡迭迟疑了一下，蹲下身来问道：“小妹妹，你愿意跟我们走吗？跟我们走，就不用要饭了。”

小女娃急忙点了点头，但又有些畏惧的问道：“那，你会欺负我吗？会不会打我？我可以帮你干活，我很会干活的，我还会识字，但你不能打我，也不能欺负我，不然……不然我就不跟你走了。”

胡迭的眼皮**了几下，虽然女娃的话让他有些尴尬，但更多的却是震憾——这不过是一个十来岁的女娃娃啊，在现代社会里，像她这般的年纪，都还是窝在娘怀撒娇的年纪，究竟是什么样的经历，才会让她产生这样的恐惧和担忧？她所说的‘欺负’，会是自己想到的那种吗？如果是，那也未免太可怕了。

手重重的捏了一下，胡迭挤出几分笑容，轻抚着女娃的头说道：“不会，哥哥不会打你，也不会欺负你，以后也不会再有人敢欺负你了。”

点了点头，小女娃像是生怕他反悔一样的说道：“大哥哥，只要你不欺负我，我一定会好好干活的，我保证！”

本来还想问一下这女娃的身世和家人情况的，但眼看着周围看热闹的越来越多，胡迭也只得作罢，让刘七抱着女娃上马，一行人便继续前进，向着白鹿乡的方向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