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蛇蝎手段（6）

距离上次离开天威侯府之后，云游裳大半个月都未曾回到这里，云府的风云变幻皆由梁熙媚为其传达。一连数日，她未见到梁熙媚到府上拜访，便略感奇怪，一直不能放下心来。这一日，她梳妆整理一番，便乘着彭府的轿子回往云府。自从收到彭无畏路阻盘龙江城之后，她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来，现在最令她感到不安的便是她那表里不一的二嫂。

回头想想，这个手段高明的二嫂还是自己一手安排进云府的。早知如此，她当日断然不会答应司喻仁的请求。她细细回想着司喻慈的变化，这个女人从前是个柔情似水，如璞玉浑金般的女子。司云两家交好之时，他们也曾嬉戏打闹，云杰苍和司喻慈，自己和司喻仁，看上去都是天作之合。可如今，两家决裂，司喻慈更是满心怀恨，她究竟是从何时对云家怀有水火不容的仇恨？云游裳思索之间，轿子就停在了云府的门前。

进了云府后，云游裳得知云若倾和云杰穹皆奔走于王宫和军营之间，并不在府上，她也乐得没有这两个糊涂虫在家，自己省去不少麻烦。云游裳直接往梁熙媚的闺房内走去，却没有撞见对方，于是她随便唤了一个侍女询问，侍女说梁熙媚近日情绪不佳，猜测大概是在后花园休憩赏花。云游裳冷冷一笑，想不到梁熙媚居然还有这种雅兴，于是迈步往后花园走去。

果然，梁熙媚正坐于后花园的一个石桌之前，一手捻花，一手托腮，呆呆地望着眼前的花丛。云游裳走上前去，对方竟然浑然不觉。

“小嫂。”

“啊！”

被云游裳这样一唤，梁熙媚居然惊叫了一声，身子一颤，捻着花的手猛地用力，将整朵花都拽了下来。云游裳被她着一惊一乍的状态也给吓了一跳，刚刚坐下的身子忽地弹起，自己也不住地抚着胸口。

“小嫂你这是怎么了，为何魂不守舍的？”云游裳有些埋怨地望着梁熙媚，还不停地抚着胸口。

“噢！原来是游裳，没事没事，”梁熙媚也平复着情绪，最后双手按着头部两侧，轻轻**着。“我只是感到有些疲乏。”

“小嫂子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无碍，休息休息就好了。”

“近几日不见小嫂子去我那，本以为出了什么事，看来是我多虑了。”云游裳从石桌上的过盘中摘下一颗葡萄，拨开皮后送入口中。“不知那女人最近有何动作？”

“女人？”梁熙媚一顿，满脸疑惑，后又有几分惊恐。“你是说姐姐？”

“姐姐？”这次变成云游裳一脸惊诧。“你何时和她这般亲密，都叫上姐姐了？”

“没有，论资排辈，我确实也应当如此称呼。最近云府相安无事，一切如常，公公和夫君都忙于军政要事，也不常在府中，她也没有什么异常。”

“你？你是不是，”云游裳紧蹙眉头，她今日只觉着眼前的梁熙媚异于往日，仿佛由头至尾换了一个人似的。“有什么把柄在她手中？”

“我能有什么把柄在她手中，我说的都是真的。”梁熙媚语气中有些无奈。

这两人的谈话眼看就要步入僵局，这时从西侧庭廊走出了几人，走在最前面，姿态优雅的正是现在云府少主的大夫人司喻慈。她见了云游裳和梁熙媚坐在一起，毫不避讳地走上前，虚情假意地打起了招呼，笑眯眯盯着云游裳，并将双手搭在梁熙媚肩头，后者犹如触电，浑身一颤。

“原来是游裳回来了，怎么？和妹妹聊的畅快，也不告知一下嫂嫂。”

“姐姐，我身体有些不适，先回房去了。”

梁熙媚都不敢正眼看着司喻慈，站起身子，匆匆离去。司喻慈也不拦她，点了点头后，就直盯着梁熙媚匆匆而去的背影。现在，她单独云游裳相处，一时间脸色沉了下来，笑容陡然间褪去。

“怎么，嫂子这是这是施了什么法术，让小嫂子对你如此毕恭毕敬，望风而逃？”

司喻慈回身给身后的几个婢女使了个眼色，她们便纷纷退去。接着，她便坐在了梁熙媚刚刚坐的位置上，将果盘向自己身前一扯，想了一想后，干脆直接将一盘子水果全部丢到了花坛一旁的池塘内。

“她话太多，我就让她话说得少点；她事太错，我就让她做得对些；她嫌活得太长，我只好告诉她，我能让她死得快些。”

听了司喻慈这些话，云游裳瞠目结舌，她万万不曾想到这个女人如今说话可以如此尖锐，行事能够这般狠毒。这话明面上虽然说得是梁熙媚，实则暗地里是针对他们云家。云游裳摇摇头，目光中尽是不可思议。

“我云家究竟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你要这般害我们。”云游裳忽地站起了身子，瞪大眼睛质问司喻慈。

“你们云家的人怎能如此厚颜无耻，还能问出此话？”司喻慈感到好笑，斜视着云游裳，并缓缓站起身子。“你爹背信弃义，待我司家落寞时断绝关系，害得我大哥心灰意冷，毫无生意；你二哥人面兽心，禽兽不如，奸污于我，害得我妹妹被蛮族劫走生死不明，日夜欺辱我弟弟，令他身心俱疲；还有你和你夫君，表里不一，笑里藏刀，平日打骂我弟弟也就不说，还栽赃嫁祸，让他受尽屈辱，险些丧命。你云家的罪行，罄竹难书，你还有脸反问与我。”

司喻慈尚有一肚子话并未全部说出，关于云若倾对其姑姑的恶行也只字未提，她担心将此透露出后，会使得司长欣陷入险境。不过这一番铿锵有力的回应足以令云游裳一时间语塞，她细细回味，感到司喻慈的话句句都是实情，虽是觉着的确有些过分，更多的却还是后悔当初答应司喻仁的请求，带上司家姐弟一起南下。

“即便如此，没有我们云家，你们司家姐弟一样会命丧天都府。而且，”云游裳侧过身子，不再对视司喻慈。“你与我大哥也算情投意合，难道也忍心加害他家人？”

“我司家的人岂会和你云家人一样无情无义，若不是念及这两点，你云家上下无论老幼早就被我一举灭门，”司喻慈说这话多半是吓唬云游裳，但说得依旧咬牙切齿。“哪里轮得到你在这里和我大呼小叫。”

云游裳真是对司喻慈的印象彻底扭转了，这个过往温慧善良的女人已经彻底被仇恨所驱使，成为了一个不择手段的疯子。云游裳感到有些疲乏，如果现在天下太平，或是她父兄没有被其蒙蔽，她愿意和司喻慈斗上一斗。然而现在彭家老少都在外征战，云家父兄又都被其迷惑，云游裳实感身心俱疲。

“好，你若不念及过往情义，莫非连你弟弟性命也不顾？”

司喻慈一怔，侧首看去，幽怨的目光中闪烁出一丝温情。现在，唯一能让松动的或许也只有弟弟司喻和了。

“你什么意思？”

“你若肯不再祸害我云家，我便也不再为难你弟弟。”

“荒唐，我弟弟本就不应被你们为难，”司喻慈一甩衣袖，又背过身去。“若是他能安然回到我身旁，我便罢手；若是他有个三长两短，我便要云家鸡犬不宁。”

“好，只要你肯安分，我便还你弟弟，日后再送你们钱财，你们自寻生路，莫在与我云家纠缠。”

两人对视着，彼此投以冷漠的目光，不过谁也没有反对，就算是如此默认了这笔“交易”。云游裳冷哼一声后，便拂袖而去。司喻慈仍旧立于石桌前，目光挪动，注视着池塘。她怀念自己的弟弟，但是这并不是全部，她可以放弃让云家家破人亡，但是必须要让云若倾付出代价，因为在地下，还囚禁着一个受尽屈辱和折磨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