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半路截杀（6）

路易斯的目光如同饥肠辘辘的猛兽，面对眼前浩荡的瀛洲兵马，他毫不畏惧，仿佛自己身后伫立着万千军马。他一如往常地镇定，所表现出的浑然不惧和盛气凌人的气势令人感到震撼。那些未曾在天都城呆过的华洲人常听司长风夸赞路易斯的英勇，可是大部分人将信将疑。此刻，他们终于见识到了路易斯身上那与生俱来的魄力，就算是司长风一人站在这一大队瀛洲军马面前，也不一定能如此沉着。

瀛洲军马的脚步随着早川行挥起手的停住，他直勾勾地瞪着路易斯·伊斯林，仔细打量着这个来自北陆的老男人，似乎是想借此以发现对方的破绽。对峙了片刻，最后早川行冷冷一笑，用刀背蹭着马匹的鬃毛。

“你来送死么？”

路易斯听不懂瀛洲话，只是微微一蹙眉，虽然疑惑，却也猜到了对方的大体意思。他的目光冰冷，手中的火把也被浑身散发出的寒气所掩，并未显示出灼人的炙热感。林子里的伏兵全部紧绷着神经，他们有的目光中闪烁着饥饿的光芒，有的手心中沁着湿滑的汗水，有的咽喉间涌动着燥热的气息。

马蹄在地面上轻轻地踢踏着，似乎产生了些许的不安，早川行不得不勒紧马缰，然而目光却直直地投在路易斯身上。他不敢轻举妄动，通过瀛洲王后北条清子的口述，眼前的这个北陆男人异常危险，他必须要谨慎行事。然而马匹的焦躁令他感受到些许危险的气息，突然一股刺鼻的气味顺着鼻孔涌到颅顶，这股气味实际上早就徘徊在鼻孔内，只是他没有去理会而已，那是一股刺鼻的火油味。他抬起头，露出了惊骇的神色，路易斯忽地将火把向前一抛，熊熊烈火瞬间燃起，并以迅雷之势飞速蔓延。

大火燃起，火舌高低起伏，以迅猛无比的吞吐之势灼烧着站立在火油之上的瀛洲军马。瞬间，无数马匹受惊，纷纷挣扎着，骑伏在马背上的武将一边要控制马匹，一边要躲避火焰，同时还要指挥着兵马不要慌乱。可是在熊熊大火的逼迫之下，纵使瀛洲军马如何训练有素，也抵不住这等死亡的恐惧。两旁的步军纷纷往火海外围逃窜，一批人马刚刚穿出，忽然被那群佯装叛军的华洲人截住。他们忽然亮出刀刃，杀了瀛洲步军一个措手不及，二十几个人一瞬间被砍倒，其余穿入林间的人又被林中跃起的伏兵截住，一通砍杀后，又有几十个瀛洲步军栽倒在地。

早川行终是意识到遭遇伏兵，可此时瀛洲军马的大部分方阵都被火舌吞噬，许多士兵都在忙于扑灭身上的火焰，慌乱逃窜的士兵多半被林中杀出的伏兵斩杀。他厉声大喝，提醒着将士守卫马车。忽然，他感觉前方似乎有一个闪电般的身影奔来，他转头望去，路易斯·伊斯林横着砍刀飞奔而至，他下意识一刀挥下，想要借着居高临下之势击杀路易斯。然而，路易斯没有直接对抗，他一个翻身，滚了两周，来到了战马身后，回身一刀直接将马匹后腿截断。早川行的战马嘶鸣一声，忽地坠倒，他一甩缰绳，跃下了马背，本打算步斗路易斯，可是回过身子却没见到对方的影子。

火焰呼啸着，晃动着，大有**天际的势头，如果再慢一些，难保马车中的须藤良也不被烧成灰烬。路易斯如同蛮牛一般大踏步地冲刺着，那些被火舌舔过瀛洲步军无暇顾及他，有零星人马在前阻挡，也被他一刀刀砍倒在地。那些骑在马背上的高级武士此时更是要与自己的战马做一番挣扎，惊恐的马匹四下奔走，拉动着车篷的四匹战马也疯狂地嘶鸣，拼命想要挣脱开缰绳，好在他们步调不算一致，又并不都想往一个方向逃窜，马车也就没怎么移动。

路易斯绕过几匹受惊的马匹，翻上马车后砍断了缰绳，篷车忽地前后晃动了两下，接着便微微向前倾着，四匹马忽地飞奔散了开来，顺带还撞到了几个瀛洲步兵。路易斯扯开马车门帘，只见车内正端坐着一个蓄着小胡子，身着瀛洲服饰的中年男人。他并没有显得多么慌张， 但胸口还是略有起伏，看上去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物。路易斯不打算多问，刚想伸出手将其拉出车外，忽然感到后方一阵凉意袭来，他下意识挥舞砍刀遮挡，刚好架住了偷袭者的军刀，来人正是早川行。接着，早川行横着一砍，竖着一劈，斜着一刺；路易斯用力一挡，轻巧一拨，凌厉一挑。二人在马车前端展开了身法极快的短兵相接，就犹如两只大猫快速挥舞利爪一般，堪称教科书般的刀术攻防演练。二人快速地攻防拆解，差不多二十几个回合，早川行忽感腕口一凉，随即剧痛袭来，手中军刀也应声落下，原来是手腕被对方的砍刀切到。路易斯不会放过这鲜有的制胜良机，顺势一脚将其踢下了马车，转过头一把扯住车内须藤良也的手腕。就在此刻，须藤良也也从袖口处甩出一把短刀，忽地往路易斯面门刺去，一串动作只在刹那间，实在是路易斯反应迅速，一把抓住了他了手腕，用力一扭，只听到“咔嚓”一声，须藤的手臂被其扭得脱臼，不由地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嚎。

没有顾忌对方的痛楚，路易斯扯着其衣领将须藤良也拉出了马车。围在火海外沿的华洲和北陆的战士一刀刀了结了无数瀛洲军马的性命，在火海中的乱作一团人群也有不少被灼烧成焦炭的，路易斯甚至闻到了些许的烤肉味道。他知道这种战术实在是残忍，可是自己别无选择。思虑之间，后方一匹战马奔来，一个瀛洲武士挥舞着长矛刺向路易斯。他将须藤扯到身后，并迅速转身一刀拨开长矛。那武士扯着马缰，回身再刺一枪，路易斯再次拨开长矛，另一只手还扯着须藤良也的衣领将其同时又带到自己的身后。当那武士第三次拨马而回时，路易斯忽地将砍刀掷出，刀尖刚好截断了武士兜盔的绳带，直接横刺入其咽喉，武士惨哼一声，随即坠马。

路易斯顺势拉住马缰，踩着马镫翻身上马，接着他一只手猛力一拎，像提水桶一样将须藤良也拽上了马背。他环视一周，火海中的瀛洲军阵大乱，后方尚未被波及的瀛洲军马也被火舌遮拦，只能顺着树林前行支援，可华洲人早已在树林里布下陷阱，无数捕兽夹和地刺被掩藏草丛里，几个瀛洲士兵吃过亏后，后方的军马就开始十分谨慎了。见敌人此刻乱作一团，路易斯放下心来，寻了个火势较小的区域，纵马奔驰，跃出火海后，便穿入树林，很快不见踪迹。那群埋伏于树林中的华州将士和北陆人见路易斯得手，便一批批地快速撤离。最后，牛天栋和罗锋二人又在林间燃起一把大火将敌人的追击路线彻底断绝。

须藤良也的确不是一个普通的商贾，此刻陷于如此险境也未曾有多少惊慌。他能听懂少许华洲话，对北陆话一窍不通，可无论那群华洲士兵或是北陆人如何恐吓，他也不曾显示出怯弱之色，只是自顾自地念叨着自己的语言。路易斯没有立即向瀛洲人提出交换司长风的要求，他们为了躲避瀛洲人的追捕，辗转到了更为人迹罕至的山林里。过了两日后，路易斯割破了须藤良也的衣衫，将其随身佩戴的挂饰也取下，并让林珺瑜修书一封，把割下的衣角和挂饰全部置于信中。他能够想象得到此刻的畑英九郎和山天甲五甚至众多瀛洲高官将领的忧愁和愤怒，他在信中没有提出任何要求，只是写着“如果司长风被害，那么第二天须藤良也的尸体将被抛在城门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