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返乡路上

“我就没见过你这么拧的小子，这点钱你放在身上，用来当路费，不管你去哪里，总之明天天一亮就走。”大华从口袋摸出五百块钱丢在桌子上。

明岩摇摇头:“我不要你的钱，我自己能养活自己。”

“你——”大华用手指着他的鼻子，苦笑道:“你还真把你自个儿当成见义勇为的大侠了，我告诉你，这年头不流行英雄，在我看来，不知道保护自己，爱出风头的人，那就是愚蠢，何况你再瞅瞅现在的你，跟个瘟鸡似的，你还能打的过谁？”

“我没出风头。”明岩被激怒了，如果不是念在对方救了自己，他早就急眼了。

“你就是在出风头。”

“我说过了，我没有。”

两人在争得面红耳赤的时候，黄有福进来了。

刚刚两人争吵的声音很大，黄有福在外面全都听到了，他进来拉住脾气火爆的大华，然后心平气和地对明岩说:“孩子，别往心里去，你大华哥就这脾气，他也是为了你们好才这么说的。”

“黄叔，这小子油盐不进，你就别浪费力气了，他要横尸街头那也是他自找的，爱咋滴咋滴吧。”说罢没好气的挣开黄有福的手，穿好衣服怒气冲冲地出了房间，一不小心撞在刚要敲门进来的小刚身上。

小刚感觉肩膀都要散架了，却还被对方骂了一句:“眼瞎啊！”

“乖乖，吃枪药了？”小刚心里很不满，揉了揉肩膀发了一句牢骚，然后冲明岩问:“嗨，我说当兵的，会炒菜吗？”

明岩点点头，“会一点。”

“啥叫会一点啊？我和你说啊，现在外面黑道白道的人都在找你，你白天就老老实实在家呆着哪都不要去，我爷爷这里呢刚好缺个烧饭的，我每天放学会把菜准时带回来，你来烧，你可千万别想着拒绝啊，你虽然不住在我们家，但我好歹也帮过你不是，如果你不听话的话，我只好让警察叔叔来请你去喝茶了。”

小兰急了，忙拉了拉小刚的衣角说:“小刚哥哥千万不要这么做，明岩哥哥是大大的好人。”

在学校里向来只有别人欺负自己，如今居然还有人有求于自己，强烈的反差更燃起了小刚内心的嚣张气焰，他瞅着明岩说道:“那就要看他表现怎么样了？”

这小鬼小小年纪，说起话来却像个得理不饶人的小大人，尤其是那种不可一世的脾气更是让黄有福气愤不已，但念在自己和同是门卫的齐老头不仅是朋友还是多年的老邻居，所以也就不和他计较。

有道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为了能在合肥多呆几日，明岩答应了小刚所有的条件，除了洗衣做饭打扫卫生等这些力所能及的家务事之外，他还得陪齐老头下棋聊天，按摩洗脚。

虽然齐老头严肃批评了小刚的胡闹，但不得不说，他打心眼里还是喜欢明岩的，这孩子不仅厨艺好，棋也下得不错。

住在黄有福家，明岩倒是不用担心马三的人会找到这儿，因为一旦有风吹草动，黄有福都会第一时间知道，然后打电话给齐老头，让他们做好防范。

明岩在家一呆就是半个月，期间一直并未放弃寻找小兰的姐姐小芝的下落，他出不了门，便让小刚拿着小芝的画像去车站打听，正如黄有福说的那样，大华嘴上虽然不饶人，但却是个热心肠，他发动公司的同事帮忙寻找，然而这个小芝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一点消息都没有。

小兰很是着急，她告诉明岩说，小芝有可能是因为找不到然后自己先回家了，明岩便问她家在哪里，小兰的回答让所有人吃惊，她居然是美国人，黄有福提议让小兰打个电话给她的父母，小兰照做，但是拨出去的号码不是无法接通就是关机。

小兰说，她的妈妈在她刚出生的时候就去世了，她的爸爸很快又给她找了一个后妈，还带着一个女儿，也就是小芝，后妈当着爸爸的面对小兰呵护备至，背地里却想尽各种法子折磨虐待小兰，就连她的亲生女儿小芝都看不过去了，于是趁父母不注意，偷偷带着小兰来到了中国，因为身上带的钱不多，又没有身份证，姐妹二人只能四处流浪。

听到这里，众人不禁对小兰的身世感到难过和同情，明岩也终于明白小兰为什么一直坚持着找姐姐，而不是第一时间联系家里人，原来那个家就是人间地狱。

黄有福让大华去附近的机场去打听，说不定会有收获，大华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好消息就是小芝确实在机场出现过，坏消息是她昨天登上了去往美国的飞机，这下大伙儿彻底没辙了，齐老头提议让大家凑点钱把小兰送上飞机，就算是人间地狱，那也是她的家，如果害怕继母虐待她，可以让小刚写封信由小兰代为转交给她的生父。

但明岩坚决反对这么做，一来小兰不肯回那个家，二来让小兰一个人去国外太危险，这次马三绑架小兰，极有可能是小兰的继母在幕后操控，就算她去了国外，回到她的那个家，也难保不会有再次被绑架的危险。

小刚也不赞成这么做，他表示愿意去说服自己的父母收留小兰。

黄有福、齐天义以及大华三个大人最终在三个孩子面前做出让步，但明岩和小兰必须要马上离开合肥，因为害怕从正规车站坐车会遇到马三的人，大华联系了一辆开往明岩老家柳州的包车，次日一大早，他和齐天义还有小刚三人将明岩和小兰送到了小商品市场等车，直到把车子开动，他们才安心的离开。

坐在车内的明岩忧心忡忡，就在出发前的头一天晚上，大华找到他并告诉他一件不好的事，部队那边已经给柳州那边发了逃兵的通报，不出三天，柳州华宁县乃至霞芳村将会知道明岩当了逃兵的事。

而如今，明岩南下回家，势必会遭到村里人的白眼，他能承受这些冷言冷语，却无法面对父母那一双双失望心痛的眼神。

“明岩哥哥，咱们就这么走了吗？”坐在旁边的小兰看着心神不宁的明岩问。

明岩轻轻**她的小脑袋，微微一笑:“别怕，我爸爸妈妈都是很好的人，还有我弟弟，他和你差不多大，他不会欺负你的。”

“我说的不是这个。”小兰难过地低着头说:“都是我不好，害你去不了部队，小兰对不起明岩哥哥。”

明岩爽朗一笑:“有什么关系，当不了兵难道就不活了？别难过了，这些都是我心甘情愿的，不怪你。”

“可是这是你的梦想啊，我把你的梦想给搅乱了。”

明岩没有说话，眼睛呆呆的看向窗外，许久才把脸转了过来，说道:“不是每个人的梦想都能实现的，况且一个人这一辈子也不只一个梦想，你说对吗？”

小兰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明岩笑着问:“对了，小丫头，你的梦想是什么？”

“我？我长大了要当个画家，将来开个画馆，教好多好多学生。”小兰开心地说道。

明岩觉得这丫头的梦想很切合实际，就比如说她的画画的确实不错，就连小刚这么心高气傲的人见了小兰的画后都甘愿喊她一声师傅。

人的天赋是天生的， 可有些事却是人为的。

在明岩看来，去不了部队的确有些遗憾，不过救出了一条鲜活的生命，即便是顶着所有人的讥讽和白眼也是值的。

不知不觉，外面的天渐渐黑了下来，司机把车开进一条狭窄的弄堂，然后拐了一个山路十八弯停进了一个大院里，大院的四周都是墙，上面都是装着加高的铁丝网，不知道的会以为是普通的铁网，明岩知道，那是电网。

“下车，下车，快下车！”

司机下车后，两个穿着黑色羊毛衫的年轻人凶巴巴的从前门冲上车。

车上大部分乘客陆续赶紧下了车，只有少部分人留在车上，他们当中有些人在睡觉，有些则若无其事的半躺在那儿看报纸，还有些人趴在窗口看着外面熙熙囔囔的人群。

“耳朵呢？都聋了。”其中一个头发较长的青年撸起袖子指着车里人骂了起来。

小兰吓得赶紧往明岩怀里装，明岩也是第一次遭遇到这等架势，他不知道这些人到底要干嘛，难不成遇到打劫的了？

这时，一个刚睡醒的大妈有些不解的问那两个青年:“小伙子，你们这么凶做什么哦？我们没事干嘛要下车？”

“下车吃饭！”青年怒道。

“吃什么饭？我肚子饱的。”大妈旁边的白发大伯道。

“下车吃饭，还要我再重复一遍吗？”那人说着话，朝车外面招招手，一名身穿黑色运动服的黄毛青年牵着一条庞大的德牧犬上了车，黄毛青年和长发青年指着车上的人乱吼乱叫一通，意思是谁要是不下车就放狗咬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