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舅奶奶的去世，让我第一次深刻体会到干工程的人的艰辛。

之后的几天，我的情绪都比较低沉。

兴许是注意到我的情绪不对劲，颜雪找我时只是简单地说说话，没有再提其它事。但每次颜雪的表情都欲言又止，想说什么又把话咽了回去，我忍住好奇心，决定不招惹是非，我也招惹不起。

就这样风平浪静地过了一个多月，临近五一。

一天从工地回来，领导都不在，几个人东拉西扯，李贝跳起来揪木曰的耳朵，蹦出一句：“听说你女朋友要来？”

所有人都是一愣，木曰嘿嘿直笑：“消息真灵通。”

我想了想，这几天木曰在宿舍确实和一个妹子聊得撒欢，没想到这就见面了。

“是网友？”徐林问。

木曰道：“不是，学校的，还没毕业。”

其他人一起淫笑，李贝道：“千里送X。”

木曰也不生气，都是成年人，男人之间这种玩笑很平常，徐林道：“准备五一把人带出去啊？”

“对，她五一来，我请几天假和她去苏州或者上海玩。”木曰说。

欢笑声中，我出来上厕所，颜雪抱着一叠文件从我身边走过，鬼使神差一般，我叫住她：“颜雪！”

“什么事？”她停下脚步。

“你能不能预测未来？”

她好笑地看着我：“你当我是什么？神？”

我摇头：“你不是神，你和胡慕斯一样，是妖精。”

颜雪道：“我不是妖精，我是‘意志’，胡慕斯也不是妖精，当然，她和妖精很像。”

“你指的什么？”

“随你朝哪个方面想了。”

再回到办公室，我看着木曰的脸，隐隐感到他的这次约会并不顺利，虽然木曰根本没当真，只是玩玩而已，据说他在学校就有“经验”。

中午吃饭的空隙，我对木曰的行程表示担心，正好他的钱也不够。虽然发了工资（正确的说法是实习津贴），只有一千八百大洋，他在网上借了不少，分期还款，工资到手还没捂热乎就飞了，我以此为借口劝他再想想。

“我没钱，不是还有你们吗？兄弟要干一件造福人类未来的事，你们不得支援支援？”木曰伸手，大拇指和食指搓动，做出数钱地动作。

我能说不借吗？

我和贾子文一人借了他一千，去趟上海不算奢侈地玩几天肯定够了。

木曰请假离开的几天里，顿觉世界清静了许多，或许跟我是喜静的性格有关。

五月二日，还有一天假期的木曰打了一个电话给李贝，让他骑电动车去派出所对面的公交车站牌那里接一下。

李贝正好从工地回到项目部，一边脱下安全帽一边举着手机说：“咋回来了？”

“别问了，来接我。”木曰声调低沉。

我正在抄资料，闻言抬头道：“木曰不还有一天假吗？”

“谁知道，我出去一趟。”李贝拿了电动车钥匙走了。

快下班的时候，木曰出现在办公室门口，神情沮丧。领导已经去吃饭了，我们几个围起来盘问木曰，活泼的木曰一如往常——我是说外表，既没有邋里邋遢也没有像马景涛一样咆哮。

但他的郁闷是个人都能看出来。

“我和她去了上海，第一天就开房了……”

嘘声一片，李贝道：“那你拉着个脸给谁看？”

“第二天她就带我去找了她的两个同学，男同学！”木曰强调，“然后一整天都是我们四个，晚上在一个房间玩牌，困了我说给两人开个房间，房费我出，她不同意，说就在一个房间凑合一晚得了。偏偏那两个狗日的同意了，我靠！”

徐林哈哈笑道：“行了，反正你干也干了，不吃亏，走，今晚出去搓一顿，你给我们多讲讲。”

不知道是不是哪里都能遇上颜雪，我们在一家烧烤店前坐下，还没点东西，就见颜雪和余期有说有笑地过来。这一碰见，徐林邀请二人一起，于是合二为一，颜雪搬着凳子挤了一个空隙坐在我身边。

木曰的情绪明显好转，啤酒上来了，第一个把啤酒盖咬开，倒了一杯叫道：“反正不吃亏，来，喝酒！”

气氛由此热烈起来。

颜雪作为全桌唯一的女生，还是美女，自然受到最多关注，没脸没皮的李贝和同样没脸没皮的木曰就差贴到颜雪身上了。颜雪倒是镇定自若，酒到杯干，不过一有咸猪手过来不是躲开就是伸手打掉。

都是一个项目的，又有女生在旁，有些话不便说，于是话题多向工程方面转移。

颜雪没什么兴趣，她凑近我说：“你和这些人混在一起，没出息。”

我压低声音说：“那你认为什么有出息？”

“拯救地球。”

我一口酒差点没喷出来，连连咳嗽，对其他人摇摇手表示只是不小心呛着了，然后对颜雪说：“你的境界真伟大，我自愧不如。”

“拯救地球，其实就是拯救我们共同的母亲。”

我翻个白眼，敷衍道：“是，是，这话应该对那些环境保护的志愿者说。”

她正要再说，徐林忽然道：“颜雪，你是安徽人吧？”

“是的，我是安庆的。”

“怎么想起干工地？”

“不好好学习的下场呗。”

“有没有男朋友？”

颜雪嘿然道：“现在没有。”

“那就是以前有？”

“算是吧。”

“说说，说说！”李贝起哄。

木曰低头点开微信，我凑头一看，是给备注“敏敏”的发消息：到家没？

敏敏很快回复：到了。

木曰：好。

敏敏：哦。

然后就完了。

啧啧，我感叹。

这时听颜雪说到初恋：“那时候很幼稚，才高一，对谈恋爱只有模糊的认知。他老想着把我骗上床，单纯呐，被他得手了，然后很简单的，没到高二就分手，之后上了大学谈了一次，毕业前夕分手了就再没有了。”

“跟我谈一次怎么样？”徐林说，我知道他有女朋友，好像还怀孕了，不久就要结婚，这话无疑是玩笑。

颜雪打量着他道：“你不行，小肚子都起来了。”

席间顿时充满了笑声，我低声问她：“真的假的？”

“什么？”

“你的恋爱经历。”

颜雪**道：“你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