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联谊风波

里面有两个警察，一个三十来岁，一个二十来岁，二十来岁的问：你是114寝室的杨方烈？

阿烈没有回答，他站在门口，手还抄着兜，那个三十来岁的示意他坐下，他把手从兜里掏出来，瑞士军刀放在了桌上，他才坐下去。

三十来岁的自我介绍：我是锦城市公安局刑警大队队长楚羲。他一指二十来岁，这是我的助理王湾新。

楚羲笑了笑，扫了一眼瑞士军刀，你别害怕，这只是例行询问，你和死者关系怎么样？

一般。阿烈惜字如金。

昨天晚上你一直都在寝室？

没有，昨天五号楼，也就是女生宿舍死了人，我去看热闹，大概有半个小时才回来。

有没有碰到相熟的同学？

阿烈看了看这个一直保持职业微笑的警察，摇摇头。

你觉得死者生前和谁发生过矛盾？

我和他不熟，住在一起而已。阿烈说，警官，我想问问，他是怎么死的？

王湾新喝了一声：你问这么多干什么？

楚羲压住助理的肩膀：告诉你也无妨，这么小的学校也瞒不住，是被捅死的，凶器遗落在现场，一把不大的水果刀，死者被捅了整整十刀，这要是没有深仇大恨，估计也不会这么狠。

阿烈平静地听完，又问：那另一个死者呢？

你说的是那个女学生？她没死，已经送到医院抢救过来，只是尚未苏醒。楚羲有意无意地说，不过两个案子倒是出奇的相似，伤者和死者一样，都是被捅伤的，虽然不是同一把凶器。

阿烈闭上眼睛，又被问了几个问题，他尽量简略地回答，楚羲抽冷子问了一句：听说你前几天和人打架，动刀了？

我是自卫，他们一群人上来，来者不善，我只有自卫。阿烈平静地说。

楚羲又是一笑，不知道信还是不信，询问完毕，阿烈起身离开，楚羲叫住了他，指了指桌子上的瑞士军刀：同学，你的东西。

他转身把瑞士军刀拿起来，放回了兜里，出去时隐约听到那个王湾新对楚羲小声说：这人肯定有问题，第一个进来的就怀疑是他杀的人。

上午十点左右，校保卫处处长宋厚德亲自在广播里向学生保证，他是一名六十多岁的退伍老兵，参加过中越边境十年战争，他对于陈猛同学的死表示十分痛心，但也请学生们安心上课，校方会协助警方尽快破案，将凶手绳之于法，还校园一个朗朗青天。虽然如此，校园里依旧风声鹤唳，虽然警方用最快速度澄清了官金慧同学（伤者）并没有死，已经抢救过来，但学校里毕竟发生了两起恶**件，造成一死一伤，人心难免惶然。

凶手在现场留下的线索极少，首先是脚印，运动场厕所里进进出出，清洁工还没有来得及打扫，已经有不少人上过厕所，提取了脚印也难以排查凶手，更作为不了证据；无论是死者还是伤者，凶手用的凶器都是水果刀，不过两把水果刀没有留下任何指纹。

经过114寝室成员的供述，由于昨天五号楼传言死人，除了一个马兴都出去看热闹了，而阿烈是独自一人，而且和寝室里的人有矛盾，嫌疑最大。汪西等人走的时候，死者陈猛接了一个电话，事后经证实是一个女学生周彤打的，和陈猛是恋人关系，约他在运动场见面，由于周彤有了新欢，所以谈的是分手问题。

两人谈得自然不是很愉快，据周彤交代，她说完就走了，没管陈猛的反应，之后的事她一律不清楚。警方认为，嫌疑人中，杨方烈和周彤是最有可能杀人的，后者甚至比前者大一些，不过周彤是一个女孩子，死者被捅十刀，又是正面，就算没有防备，但力道惊人，一个女孩子很难有这种惊人的爆发力。

无论如何，警方和校方协调，锦工不是封闭式管理，由于出了命案，决定全面封锁学校，好在还没有到放假时间，学生顶多有怨言，不过也就仅此而已。

阿烈又成了“名人”，关于他杀人的传言不胫而走，经过口口相传，变得有鼻子有眼，有人甚至能说出阿烈杀人时穿的是红颜色内裤……

在此次事件中，比阿烈更出名的，恐怕只有徐瑞青了。

官金慧醒来之后，警方向她询问情况，据她所述，当时学校举办联欢晚会，她没有参加，而是把男朋友徐瑞青叫到了她的寝室，因为徐瑞青最近对她忽冷忽热，她想和他好好谈谈。官金慧的伤口在小腹，仅有一刀，而且力道不是多强，造不成致命伤害，她对于到底是谁捅了她闪烁其辞，警方直接询问是不是徐瑞青，她使劲摇头，还流着泪说，不是他，怎么会是他呢？

警方：晚会六点半才开始，可徐瑞青在彩排时就没有到场，整整一个白天，你们在干什么？据警方调阅五号楼监控，两人是在六点左右进入，徐瑞青则在六点二十八左右离开，这么短的时间能干什么？当然，亲热和杀人倒是可以做的。

面对警方的步步紧逼，官金慧始终咬紧牙关，也不说在寝室里和徐瑞青做了什么。警方无奈，官金慧要求警方不要骚扰徐瑞青，还说就算是徐瑞青干的，她也认了，身体是她自己的，她有权原谅伤害她的人。

虽然如此，警方依旧将徐瑞青当作嫌疑人进行传讯，徐瑞青交代不出有用的信息，只是说和官金慧在寝室里谈分手问题，官金慧大吵大闹不要分手，闹得很不愉快，之后他受不了便离开了，绝对没有伤害官金慧。

楚羲问：那一个白天，你不见踪影，是否和官金慧在一起？

徐瑞青支支吾吾地说：是，她要我陪她逛街，还说就算要分手，也陪她最后一天，我就答应了。

楚羲似笑非笑：你到底有几个女朋友？据我们调查，全校都知道你和新闻系的女同学宋星雨在交往，你和官金慧的关系是怎么样的？

徐瑞青尴尬地不知如何回答，楚羲又说：你是有重大作案嫌疑的，在我们警方找到新的证据之前，你是限制出境人员，从今天开始，不许离开锦城，随时接受警方传讯，好了，你可以走了。

徐瑞青回到学校，流言四起。

本来学生们都鄙视徐瑞青和官金慧两个人，但这件事后，或许是官金慧的眼泪和大度，让大众转移了视线，纷纷指责徐瑞青薄情寡义，虽然没有证据证明他杀人，但这种人实在是渣得可以。及至有人传出徐瑞青和宋星雨已经分手，无不大声叫好，还有不少男学生摩拳擦掌，准备接替徐瑞青的伟大事业。

生活还在继续，不会因某些事某些人而停滞。

因为封校，根本出不去，且阿烈也是警方怀疑对象，虽然没有限制出境，但这时候跑到沈阳，警方肯定能轻易查出来。他和星雨商量过后，决定推迟一段时间，星雨还没有显怀，这根据人的不同情况，有的孕妇三个月显怀，有的则要五个月，星雨暗暗祈祷她是后者。

周六，宋星雨所在的二号楼201寝室有一个女生，叫苏瑶，和叶浩是同乡，在叶浩的请求下，苏瑶说服了寝室里的女生，和114寝室开展一次联谊活动。说是联谊，其实就是变相的拉皮条，心照不宣罢了。

苏瑶和叶浩交换了人员名单，叶浩得意洋洋地回到寝室，把名单亮出来，引起一片惊叹。唯有阿烈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并不愿意掺和，马兴则是知道宋星雨会去，他也想参加，又怕自取其辱。

201寝室名单有：宋星雨、周彤、钱卿卿、青媛、祝灵璇、江一玉、苏瑶、刘敏，八个女生一个不落。汪西看到周彤的名字，皱皱眉：阿猛的妞原来是201寝室的，她也会参加？

叶浩：我也没想到，不过没关系，阿猛这才走几天，她就没事人一样，我们别搭理她就是了。

苏瑶这边，把名单给同寝女生过目，也就是汪西、叶浩、毛小龙、邓旺东以及朱雨骏，只有五个人，宋星雨不解：还有三个人呢？

苏瑶平静地说：其中一个已经死了，就是死在运动场厕所的那位，另外两个，估计和他们关系不好，就没加上。

宋星雨说：不行，联谊活动，一个也不能落！

苏瑶无奈：好吧，那我和叶浩说一下。

苏瑶当然不知道，宋星雨是知道阿烈在114寝室的，才有了这一要求。

两人在说话的时候，江一玉靠着阳台抽烟，刘敏和青媛在睡觉，祝灵璇在用笔记本给一家私人杂志写稿子，周彤和钱卿卿共戴着一只耳机听歌说笑。

由于不能出校，两个寝室的联谊活动地点安排在食堂二楼，时间选在周六上午十点。

阿烈无所谓，马兴则是跃跃欲试。

周六那天是一个阴沉的天气，除了阿烈，其他人包括马兴都收拾整齐高高兴兴去了食堂，他是最后一个到的。在食堂外面遇到了江一玉，两人不认识，不过江一玉和星雨走在一起，星雨向他打招呼，他微微点头。

联谊的钱自然由114寝室来出，众人选了二楼一个安静的中间位置，反正也没多少人，叶浩和朱雨骏去打饭，马兴跟着去端。一开始也没什么说的，活跃的已经在没话找话，用极短的时间建立联系，等到饭菜上来，在学校不能喝酒，便去买了饮料，气氛才热烈一些。

阿烈一直沉默寡言，汪西等人也不在意，要不是201寝室的要求，他和马兴根本会被排挤在外。

话题不免谈到了最近学校里发生的一死一伤案件，陈猛之死尚未找出凶手，但阿烈和周彤最有嫌疑，伤害官金慧的人虽然没有确定，但徐瑞青嫌疑最大，许多人都认为官金慧本人是在替徐瑞青遮掩。

祝灵璇是写悬疑小说的，对这类事情最是感兴趣，她直接就对斜对面的阿烈发问：你到底有没有杀人？

其他人俱是愕然，这是什么话？

阿烈看看她，又看看星雨，没有说话。

祝灵璇敲着桌角，悠悠地说：其实，陈猛这个人我也了解一点，和周彤来往这么久，也算得上混个脸熟，只是周彤有了新的追求者，他也该认清现实。

周彤尴尬地用调羹扒拉着米饭，114寝室的人脸色古怪，朱雨骏摘下眼镜，擦了一下戴回去，淡淡地说：婊子无情，就要男人无义吗？

叶浩暗地里踩了他一脚，果然，对面的女生齐齐变色，祝灵璇一拍桌子站起来：你什么意思？

朱雨骏这人虽然和阿烈不是一路子，但绝不是是非不清的人，他和陈猛感情最好，若不是祝灵璇自以为是，他也不会爆发。他跟着起身，冷冷地盯住祝灵璇：我告诉你，不是每个男人都会惯着女人，喜新厌旧就说喜新厌旧，嫌贫爱富就说嫌贫爱富，别他妈说什么真爱，全世界就你们真爱是不是？当了婊子又要立牌坊！

祝灵璇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叶浩和邓旺东来拉朱雨骏，钱卿卿和青媛去拉祝灵璇，而周彤则已经趴在桌上哭了起来，阿烈听到汪西和毛小龙小声说：老朱还是没忘了他那个初恋，那婊子害人不浅啊！

一直没有说话的宋星雨冷着脸喝了一声：都够了，今天只是一次联谊会，别闹得以后见了面和仇人一样，汪西，我看今天就到这里吧。

汪西动了动身子：这……

星雨已经领着人起身，准备离开，叶浩和苏瑶两个发起人还想挽回，苏瑶急切地说：你们这是干什么？好好的吃个饭，你们闹成这样让人看笑话！

星雨扶着还在掩面哭泣的周彤，口中客套：算了，今天只能这样了，下次有时间再聚。

朱雨骏下一刻就把矛头指向了星雨：你也不是好东西，装的像个圣母，暗地里谁知道你是什么东西！

叶浩急了，笑眯眯的脸一片血红：老朱，你怎么跟个疯狗似的逮谁咬谁？

联谊会至此不欢而散。

回到宿舍，谁也没有说话，朱雨骏埋头便睡，阿烈想了很久，决定去找星雨。他没有星雨的联系方式，只能跑到二号楼，宿管阿姨不让他进，他这才想起一个问题：阿姨，那官金慧和徐瑞青是怎么一起进来的？

宿管阿姨脸色不太好看：你们都去参加晚会了，我一个人眯了会儿，就为了这事，我差点被学校开除。

阿烈又磨了几句，又找不到相熟的女生去叫星雨，正有些着急，徐瑞青竟然在这个时候来了。

宿管阿姨对他的态度十分恶劣：你来干什么？

李阿姨，我来找星雨。徐瑞青赔笑，看来是比较熟悉。

宿管阿姨摆手说：你别想进去，我可不敢再犯错误了

徐瑞青发现了阿烈：是你，你也来找星雨？

阿烈没有说话，徐瑞青咬牙：我知道星雨也就是和你演一下戏，你真以为你能癞蛤蟆吃天鹅肉？

阿烈依旧无言，星雨这时下楼，估计是之前徐瑞青给她发了消息，她径直走到徐瑞青面前：我说了，我们完了，你别再来烦我，不然我把你拉进黑名单，咱们连朋友都没得做。

阿烈悄悄后退，星雨已经看到了他，上前拉住他的手：看到了吧，这才是我的男朋友。

徐瑞青气得发抖：星雨，你别气我了，我知道错了，那个官金慧的事，她自己也承认了，和我没关系。

你别说了，恶心，你和官金慧不清不楚，又闹出满城风雨，我们怎么在一起？星雨牵着阿烈就要离开，徐瑞青上来拉扯，阿烈二话不说把瑞士军刀掏出来，刀锋在空气中划了一下，还好徐瑞青退得快，不然肯定见血，饶是如此，依旧惊出一头冷汗。

你……

阿烈淡淡地说：别缠着星雨，你不知道你做错了什么。

两人离去，徐瑞青在后面发愣。

校园里人来人往，阿烈说：你觉得还能拖多久，时间越长，手术对人的伤害越大。

我也没办法，学校不让出去，得躲过这阵风头，如果再有一个月……我不敢想象。

一个月应该足够了，学校不可能永远不让学生不出去，就是希望这一个月别再出事了。

星雨点点头，两人已经走到了北门附近，指着秋千架说：我们过去坐坐吧。

两人紧挨着坐下，轻轻晃荡，相顾沉默了很久，星雨才轻叹一声：其实，我也不想这样。

她仰起头，阳光抚过她精致的脸庞，如此优雅，如此动人：我们拥有那么美好的回忆，最后变成这个样子，有他的错，其实我也有错。

你后悔了？

星雨摇头：不，我已经受够了，每个人都会犯错，但可怕的是一直犯错，我拥有广阔的退路，可我以前一直把自己往绝路上逼，我真是太傻了。

关于那个女生，你知道多少？

他起初没有承认，是我听到风声，逼问他，他挨不过才承认的。现在想想，真是可笑，男人的心变了，怎么挽回也没用。

那你相信是他伤害那个女生吗？

我不知道。星雨轻轻晃着头，我真的不知道，我和他在一起这么久，从来没有看清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