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自从遭天杀讲述完他家族的“光荣史”后，我们这些没心没肺的烂人们忽然有些心里过意不去了。仅存的一点良知让我们放弃了这几天冥思苦想的换着花样吃饭的生活，我们开始在寒冬腊月自发的组织操练了起来。

此时的长沙城正是雪花纷飞的时候，而所有长沙城的守军正在为不久前的那场“大捷”庆祝。在这零下十多度的时候，在所有长沙城守军还在相约安乐窝的时候，我们则早早的开始了我们的操练。

我们的队伍里没有任何武器，所有人的武器都在之前的一场追击战中（即1月四日在白沙岭遭到第六联队的追击）为了自保而纷纷丢掉了，所以此时的我们身上连一颗子弹都找不到。于是我们的操练便是早上背着十公斤石头绕着长沙城跑一圈，接着上午用木棍演练拼刺刀，下午则进行战术演习与体能训练。

其实我并不认为我们做的这些能用得上，当我真正上过战场之后我才明白比起这些，想要在战场上活下来更重要的其实是命运。只有运气好，你才能活命。毕竟一颗炮弹落在你头上，难道你还能用战术规避动作躲开？所以在战场上，运气要比实力更加珍贵。但是令人遗憾的是命运这个东西是无法被人左右的，所以我们只好做人事，听天命了。

遭天杀这几天没有跟着我们训练，也没有对我们的训练指导什么，更加令人遗憾的是他也没有对我们这突如其来的勤奋感到赞赏，甚至他都不惊讶，这让我们有些失落。他这几天依旧保持着早出晚归的“好习惯”。只是他不再每天到军部去打探前线的消息了，因为傻子都明白这次是注定全歼不了日军的这三个师团了。按照遭天杀的人性，他每天不去军部了，却依然乐此不疲的早出晚归，那么这货八成是又看上什么东西了。我们还没有猜测出遭天杀到底有什么企图，他便自己送上门了。

清晨起来，我们准备向往常一样去进行晨练，结果一出门便看见遭天杀笑嘻嘻的坐在门口看着我们。我们正在纳闷这货今天怎么没出去的时候，他开口了：“其他人都去操练吧，你们几个留下。”他的指头依次指过我，黄尚，垮爷，老贼，以及身体刚刚康复的痰盂。我们几个揣揣不安的看着遭天杀，因为此时遭天杀正对着我们几个**的笑着，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等所有人都出去后，遭天杀嬉皮笑脸的把我们都一个个的请到了凳子上，如此客气，这反而让我们更加不安了。他笑嘻嘻看着我们说道：“哟！您瞧瞧，各位都挺辛苦的啊！大早上就开始操练呢，最近累坏了吧！”

听到这话，我们心里咯噔一下。我们这几天一直在操练，他连正眼瞧我们一眼的心思都没有，今天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啊！于是我们几个都打算脚底抹油了。于是一边客气的说道：“还行还行，都是为了党国大业嘛。那个团长，没事的话我们就先走了。”一边小步的往门边蹭着。

遭天杀见到我们要溜，便急忙一把攥住了我们：“诸位别走啊！我发现了你们操练的一些小问题，所以要给你们提一点建议。”

我们半信半疑的问道：“啥建议？”

“你们这样下去不行啊，你们没有武器怎么练习啊？战场上对枪械的掌握可是比什么都重要啊！”遭天杀一副忧国忧民的表情看着我们。

但我们在他狡黠的眼睛里完全感觉不到善意，只有黄鼠狼看鸡的感觉。就在这时，痰盂忽然说话：“团长，那怎么办啊？”

王八盖子滴，看到痰盂如此配合的发问，我们总算知道痰盂留在这儿的作用了。这个百无一用的废物发挥了他唯一的一点余热，给遭天杀当托。于是在遭天杀内外夹击的战术下，我们只能留下了。

遭天杀则一本正经的看着我们说道：“我看到一个地方在发枪，你们跟我去看看吧！没准能够拿一两把枪回来。”

我们自然不愿意去了，又不是傻子，谁都能看得出这里面有诈。就在这时，挨千刀的痰盂又说话了：“行啊，团长！那咱们去看看吧！”他的第二句话是对我们说的，当他转过头来看我们时，我们纷纷向他投以愤恨的目光，于是痰盂慢慢的又将目光投向了天空。这两个上海人太损了。

我们不情愿的走在长沙城的大街上，前面带路的是遭天杀。他带着我们并不走大路，而是在每条巷子口都探探脑袋，像是在找什么人。

终于他找到了目标。他猫着腰慢慢的钻进了一条巷子里。不明就里的我们也紧跟着遭天杀走进了巷子。我们定睛看去，在巷子里面缩着一个彪形大汉，这个人的背影看起来便是膀大腰圆，非常魁梧，身上披着一件破破烂烂的军装，一看便知道是散兵。此时他正站在巷子中背风点烟，遭天杀蹑手蹑脚的走了过去，然后忽然出手，拍了那个大汉的背部一巴掌。把那个大汉吓得一哆嗦，手里的烟抖了抖，然后转过身看着遭天杀。

“干哈呀？”大汉一张口，我们便立刻知道他是哪里人了。纯正的东北口音显得有些彪，这是一个东北佬。

遭天杀笑着说道：“做点生意吧！”

东北佬狐疑的说道：“做啥生意啊？你是哪个部分的啊？”

遭天杀做了一个手枪的动作说道：“我是国军第十军预十师第三团的，找你做点这个生意。”

“你要弄点军火呀！我这儿大家伙没有，就只有些步枪与手枪。你看你要点啥？”我们才搞明白，这位东北佬原来是个军火贩子。

“你今天都带啥了呀？”遭天杀问道，难道这个货真的要给我们给我们卖枪？

东北佬从腰上掏出来一把驳壳枪说道：“看看，好家伙！大镜面匣子，二十发的。打起来贼拉顺手，来一把不？”东北佬向遭天杀热情的自卖自夸着。我看着东北佬手中的枪冷笑着，枪的膛线已经磨平，枪身也早已破旧，用这样的枪自杀都费劲，这个东北佬这次要坑错人了。

遭天杀接过东北佬手中的枪，仔细的看了一会儿，然后说道：“好枪啊！我要了。”说着，遭天杀将驳壳枪插进了腰带。我看着遭天杀有些糊涂，那样的破枪，只要遭天杀仔细看看就能看出端倪，结果遭天杀却要将枪买下。

东北佬看见这么个傻子，自然十分高兴。正当他要亮出价钱时，遭天杀却将枪**腰带后便径直朝巷子口走去，完全没有想跟东北佬谈价格的样子。东北佬有些懵了，他连忙追上去，拉住了遭天杀的袖子。

“干嘛呀？”遭天杀一脸无辜的问着。

“你说干嘛呀！还没给钱呢？”东北佬抓着遭天杀的袖子说着。

“给啥钱啊？”

“枪的钱啊。”

遭天杀笑着说道：“小子，你私自贩卖军火，我没抓你就算好的了，还跟我要钱？”

东北佬说道：“咋滴？吃白食啊？是不是李黑三派你来的？我跟你说啊，少跟我耍无赖，要不然我今天整死你！”说着，他撸起了袖子。

遭天杀则一脸不屑的说道：“我就不给，我看你他······”

遭天杀还没说完就被东北佬给了一掌，直接被掀翻在了地上。遭天杀迅速的来了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灵活的翻了起来。

“小样啊！还他妈到我的地盘整事来了，你今天要是不给钱，我整死你。”

“就不给，你整死我啊！”说着，遭天杀在原地摆出了一副打架的架势。天晓得这货是从哪里学来的这套王八拳，他居然开始有模有样的整起了架势。

东北佬见此也就不再废话，两人开始厮打起来了。如果说是两名高手过招倒也还行，但遭天杀的那副王八拳也就摆摆架子，而那个东北佬则是一点架势都不会。于是刚开始遭天杀还一板一眼的摆招式，但没过一会儿两个人便揪着衣服，撕着领子在雪地上滚了起来。我们看着这对在地上疯狂的打滚的人有些懵了，毕竟我们完全没有预料到局势的变化会这么快，而且这两个人打架的手法极其阴暗，遭天杀抓着东北佬的头发，而东北佬则咬着遭天杀的一只手，两人打的难解难分，一时间倒有点势均力敌的趋势。

由于战局一度僵持了起来，于是遭天杀开始请外援了，他向我们拼命的使眼色，而此时的我们则选择视而不见。因为太他妈丢人了，这个时候已经由一大帮看热闹的老百姓将此地包围了起来，而这两个人打架十分的龌龊，我们实在不想参与。而且遭天杀太瘦了，他与那个魁梧的东北佬滚在地上，就像一个屎壳郎推着一个大号的粪球一样，实在是不甚美观。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遭天杀出来时没有带军衔，要不然一个堂堂的中校和一个大头兵滚在一起，那明天的报纸可就有看头了。

想到这儿，我们便默默的向人群中挤去，连一向忠心耿耿的痰盂都不自觉的向后退去，融入了看热闹的行列。遭天杀看着我们的背叛有些咬牙切齿。

此时东北佬的一只手被遭天杀钳制着，另一只手则撕着遭天杀的领子。而遭天杀则一支手死死的钳制着东北佬，一只手扯着东北佬的头发。战局陷入了胶着状态。

于是二人试着开始谈判。“松开，听见没有，要不然我整死你，鳖犊子玩意儿！”

“就不松，要松也是你先松。”“你松不松，在不松我就把你胳膊撅折咯！”就这样，二人的谈判也陷入了僵局。

就在这时，人群外围出现了骚动，长沙城警备队的人挤了进来。带头的警备队排长看着这个局势倒也不废话，他举起枪托，在遭天杀与东北佬的肚子上，一人来了一枪托。于是二人同时松开对方，捂着肚子蜷缩在地上。排长先指挥着手下将遭天杀抬了起来，然后问道：“干嘛的呀？大街殴斗，军法处置知道吗？”

遭天杀则挣扎着从口袋掏出了军官证递给了排长，排长看着团长的军衔有些懵。他先给遭天杀敬了一个礼，然后小心翼翼的问道：“张团长，你这是？”

“哦！这个士兵不听话，我正在教训他呢，是吧？”遭天杀问着东北佬。东北佬看着面前的团长愣愣的点了点头说道：“是，是的！”

警备队排长对这个理由自然不信，但是这位张团长这样说了，他也不好再说什么，于是说道：“您要是想教训你的兵，那您回军营吧，你看这大马路上斗殴也不好看啊！”

遭天杀点点头说道：“好！没问题！”于是警备队让所有围观的人都散开来，然后便走了。

只有东北佬还怒视着遭天杀：“你说你整的什么玩意儿？一个团长居然大马路抢劫，我告诉你啊，给钱，要不然别说团长，军长我也揍。”

“哟！你挺厉害的啊！你再动我一下试试。”于是二人的叫骂又开始了。

我们实在不想听这两个人的贫嘴，于是我拉住遭天杀说到：“不要再丢人现眼了，差不多行了。”

遭天杀想了想后说道：“行了，死东北佬，你不是想要钱吗？给我回军营去取，敢吗？”

“我还怕你把我怎么样了？麻溜的呀！”东北佬依然梗着脖子。

“你丫要把他带回去？”垮爷惊奇的问。

遭天杀说道：“别废话，刚才我打架的时候你去哪了，回去再跟你们算账，一群完犊子。”

于是死东北佬跟着我们回到了收容所，他看着这个地方嗤笑到：“我还以为你是哪的团长，就这么一个破收容所，还他妈团长？磕碜不磕碜？”接着他看到我们堆在屋子里的战利品，两眼有些发光：“这是你们的啊？可以啊！”边说着，东北佬便坐在地上开了一个罐头。

遭天杀说道：“还行吧！要不你就留在这儿。”

“少废话！鳖犊子玩意！谁他妈要留在这儿，你给钱我就走！”

“您去哪呀？在李黑三（前文中提到的长沙城走私犯，袍哥会的舵把子）的眼皮子底下卖黑货，你能干几天啊？不如留下来跟我作笔大的。”接着遭天杀揽着死东北佬的脖子小声的说了起来。

死东北佬听完后犹豫了起来但依然说道：“你别给我整那个，先给钱！”

遭天杀往他旁边一坐，耍无赖的说道：“就不给，你弄死我呀！”

于是死东北佬放下手中的罐头，两个人又开始扭打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