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老疙瘩他们围着一个从鬼子身上缴获的一样东西上一动不动的看着，我无法按捺住我的好奇心，于是扶着腰，忍着伤口的刺痛，也爬过去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能够这么吸引人。

老疙瘩手里拿着的是一张照片，照片的主人正是这个躺在我们脚下，尸体已经凉透了的日本兵。照片是一家人的全家福，那个日本兵坐在正**，他的妻子挨着他坐着，后面是一对老人，我们猜测这是他的父母，而那个日本兵怀里则抱着一个孩子，是个只有五六岁的男孩子。他们的服饰很奇怪，就好像古代的衣服，全家人都高兴的笑着，这种笑容不假，一看就是打心里泛出来的笑容。我们可以看到这个日本兵抱着孩子，满脸都是疼爱，他的孩子则仿佛是第一次对着相机，显得有害羞。

我默默的看了看这张照片，又低下头看了看照片的主人，这位在照片上笑得很愉快的男人如今却满脸狰狞的躺在残肢断臂中，一道伤口从前胸刺入，贯穿了整个身体，一看就是刺刀的伤口。他的眼睛没有闭上，阴沉沉的眼神让人不寒而栗，已经没有生气的双手依然紧紧的抱着三八步枪。

在我还没有上战场之前，我是无法把照片上的那名男子与到在这儿的尸体想成一个人。一个怀拥儿童开怀的笑着，一个双手鲜血僵硬的倒在地上。我这才第一次意识到原来这些鬼子也有家人，原来这些鬼子也有孩子。这些创造了杀戮的恶魔原来和我们一样。

狗蛋看着这张照片开口了；“先人板板滴，这个龟儿子也有老婆儿子。”

老贼不屑的说：“你以为呢，这个东西又不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

“那你们说这个狗东西大老远跑到中国杀人放火是为什么啊？你看看一家人看着也蛮好的嘞。”狗蛋问到。

我们没有搭狗蛋的话，而是将目光全都聚集到了老疙瘩身上，我们知道他的妻子与儿子就是被日本人杀掉的，而从老疙瘩拿着这张照片开始到现在一句话都没说，只是静静地看着。老疙瘩发觉我们都在看着他。“您各位都看我干嘛呀！您别说，这小孩长得真不赖啊，倍精神啊！我都有点想我儿子了。唉!我的仇算是没了啊，我今个捅了个小日本，他这一家人咋办啊？唉！打仗啊，都是造孽。”老疙瘩一边说着，一边将照片重新塞回到日本兵胸前的口袋中。然后落寞的走开了。

我也静静地回到了原地躺着休息。其他人则开始打扫战场。而此时遭天杀则和398团与399团的团长们坐在一起，增援的399团团长告诉遭天杀，新墙河东线防线已经撑不过明天了，而杨林的防线也绝对撑不过明天。遭天杀则说到这次战役的目的就是诱敌深入，然后实行包围，即薛司令的天炉战法。所以明天二十军一定会下达撤出新墙河防线的命令，所以不用太担忧。只不过就怕今天晚上日军会有什么动作。

398团团长惊奇的问到：“日军今天三次渡河攻击，消耗了一个大队的士兵，他们今天难道还会再攻击吗？”

遭天杀说：“难说！日军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更何况日军更熟悉夜战，所以夜袭是非常有可能的。”

398团团长对遭天杀今天出色的表现有些佩服，遭天杀这样说使得他有些犹豫不决了。于是问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我建议我们先撤出阵地，然后将我们的战防炮都将目标标注在我们的阵线，这样如果鬼子来袭，我们可以以最小的伤亡给他迎头痛击。”

399团团长有些犹豫不决：“那如果鬼子真的占领我们的阵地该怎么办？”

遭天杀笑着说到：“明天我们就要退出阵地了，这个阵地在不在了已经不要紧了。而现在我们把阵地做成一个诱饵，来引日军上钩，我们不是要守阵地，而是尽可能的杀鬼子。这样我们反而能更灵活些啊！而且我们白天骗不了鬼子，但是晚上一定能骗得了他们，只要他们敢来。”

398团团长听到后认为非常有道理，399团团长虽然犹豫不决，但最终还是同意了遭天杀的想法。于是我们在傍晚六点时撤出了阵地，撤退到了阵地后方大约五百米处进行驻扎。

而此时在北岸的日军的第六师团加入战斗，第六师团第13联队加入第四十师团第234联队，攻击杨林防线。第13联队坂田大佐认为经过了一天的进攻，对岸国民党军队已经疲惫了，打算夜袭杨林。晚上八点坂田大佐派两个中队进行夜袭行动，于是日军便士气高昂的钻进了遭天杀的陷阱中。

晚上八点半，日军两个中队开始隐蔽的渡河，他们缓缓地渡过了新墙河，当他们隐蔽的到了滩头后，便给北岸的日军发信号。接着伴随着北岸接连不断的巨响，炮弹接连不断的砸在了杨林的阵地上。鬼子这次显然有十足的诚意，使出了正规炮兵的七五山炮，整个阵地差点被掀翻，我想如果我们没有撤出阵地的话，这次天王老子也救不了我们。三轮炮击后，鬼子便向我们阵地投射白磷弹与闪光弹。并且轻重机枪交替扫射着我们阵地。而此时我们的阵地静悄悄的一片。当然日本鬼子并不是傻子，当他们发现阵地上没有人抵抗时显然有些摸不着头脑。于是派一名斥候到我们阵地观察。当那名斥候打着手电筒刚刚登上我们的阵地，就被三八大盖穿透了心脏，这是遭天杀的杰作。

当那名斥候倒下后，便传来了炮声，只不过这次炮声不是从北岸日军驻地传来，而是从南岸阵地后方传来，我们躲在阵地后五百米的地方向日军开炮了。炮弹落在了滩头的日军头上。遭天杀为了获得更大的收获，还特地让人把滩头的所有能够躲避的东西搬开了。炮弹砸在了毫无死角的滩头，惊慌失措的日军被炸的身首异处，最后连自己怎么死的也没有想明白。大量的鬼子被炸死在了滩头，残余的日军则又恢复了强悍的本色，端着刺刀冲上了阵地，但阵地上却没有一个人。随即他们便又被阵地后方的机枪打成了马蜂窝。半小时后，滩头日军被全歼。

这一役可以说是大获全胜，大多数鬼子都葬身在了炮火之下，而少数鬼子叫嚣着冲上了阵地，却被早已撤出阵地的国军用重机枪撕碎。鬼子两个中队，四百人被全歼。我军只有十多人伤亡。

398团团长与399团团长都佩服的看着遭天杀，他们很好奇遭天杀怎么会知道鬼子要夜袭。

遭天杀则表示：“我不知道鬼子会夜袭。说实话鬼子在白天损失这么多人的情况下夜袭确实是有些匪夷所思啊！”

“那你还提前让我们撤出阵地？”

“嗨！我这不是以防万一嘛！从卢沟桥到长沙，鬼子打仗除了不怕死还有一个特点就是啥都敢干，所以对于这样的对手，你不能把他们当正常人来看。”遭天杀说道。

“是呀！鬼子打仗是啥都敢干，可我们打仗呢，人家打一处地方，我们就让一处地方，人家不打了，我们也就等着。等人家又歇好了继续打，我们就继续退。人家打一处地方，我们就沦陷一处地方，结果连首府都被打下来了。我们却还是这样。”398团团长伤感的说到。

399团团长推了398团团长一下，示意他说的太多了，于是三个人便都闭上了嘴。在尴尬的气氛中，三位团长结束了聊天，开始休息了。

二十五日凌晨五点，398团派人告诉遭天杀，133师命令398团与399团退出杨林阵地。于是他希望遭天杀也早点退出阵地。这道命令在遭天杀的意料之中，遭天杀早就在战争开始前便计划好了行军路线，于是便也打算撤退。他集结了三团后，开始清点人数。三团还有五百三十多人，其中有三十多人的伤员。遭天杀在打扫完战场，收拾掉所有物资后便开始撤离。

遭天杀走之前去了398团驻扎地，398团早已撤离，只有位于相公岭的阵地还响着枪声，我们得知是398团三营营长王超奎在进行抵抗。该营与日军于二十三日至今已抵抗两日一夜，由于相公岭也是新墙河防线主要防线之一，想来该营已经凶多吉少。王贵向遭天杀询问要不要去支援他们，遭天杀摇了摇头说到：“他现在的战斗就是为了掩护我们的撤退，如果我们现在冲上去，那他们做得一切也就没有什么意义了。”遭天杀说完之后便向相公岭举了三个躬。然后他对我们说：“你们看好了，今天他们的牺牲就是要我们打鬼子，我们欠他们一条命。”所有战士向相公岭三鞠躬，然后遭天杀带着我们撤离了杨林防线。

后来我们知道了王超奎营长带领全营战士在相公岭防守了三天，多次打败了日军的进攻。而我们知道这件事时，王超奎营长已成为了烈士。慷慨赴国难者，虽死犹存。

我们在遭天杀的率领下，全团撤退到了关王桥一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