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变本加厉

第三十七章：变本加厉

黄连没有上山，身体的伤痕依然很重。需要静养休息，更需要情绪稳定。不但需要吃药调理，也需要心理安慰。按道理，地龙黑夜使用了暴力，理当承担医疗费用。可是，黄连都是自己花钱，吃下的中药一副接一副，本来生活拮据，不堪重负，日子更加凄苦。

灵兰说，我还回娘家找点钱吧。都是地龙干的好事，把人打成这样，也不出医药费。这日子怎么过。

黄连一提地龙，心都炸了。一提黑夜打人，揪心的疼啊。这是个什么世道，善良人受气，赖人沾光，还横着脖子立着眼睛不说理。真想狠狠地揍一顿，解解心头恶气。可是，爹爹在单位不幸去世，家里已经很悲哀，地龙作为大哥不但没有担当，反而利欲熏心暴打亲兄弟。不就是个金矿吗，不就是一些金矿石吗。你今天花光，明天还是没有。大哥地龙啊，你知道黄连兄弟的苦衷吗。一手没还，你就下的了手。

黄连说，地龙要是人，就该主动承担医药费，打了人白白了事，哪有这个道理。

灵兰哭着劝说，好赖你们是亲弟兄。气归气，日子长着呢。沾了这点光也好不到哪里去。

黄连望着灵兰哭红的眼睛，自己也哭了，要不是看在亲弟兄份上，我就一刀劈了他。看看灵兰一个文化不高的女人，说出这么很大度的话，愤怒的火焰灭掉不少。是啊，毕竟是亲哥哥，沾光不是外人，还有侄子侄女上学等着花钱。哎，忍忍吧。

黄连说，你说的是这个理，忍了吧。好好养伤，以后出去打工挣钱养家。只要地龙承认错误，改掉臭德行，就不计较了。

灵兰理解男人的心情，说你好好养伤，我到外面转转。灵兰走出去，直接去找地龙。

大哥，其实黄连也不计较，打了就打了，他就是认死理，你认个错陪个不是，他的气就消了……

没等灵兰说完，地龙眼睛一瞪，厉声喝道，你说什么，让我赔礼道歉。呸。我给你说，黄连是装傻的，根本没有打伤。这是血口喷人。没门儿。

灵兰心里很凉。看到地龙血红的眼睛，就像是吃人的狼。一副张牙舞爪的狂妄劲儿，好像人们都是口中的肉食。心安理得。再看看咕叽咕叽吐在地上的唾沫，一大片湿乎乎。灵兰恶心的想呕。气愤地说，这是你的亲兄弟。愿意打你就打吧……

石榴追到院里，说道，灵兰，你回娘家不知道，不是黄连说的那么邪乎。

灵兰不想回答，简直不可理喻。打了人还倒打一耙。岂有此理。一股气升腾，冲出去了。但灵兰没有回家，不想把地龙说的话传给黄连，不能再受精神打击了，黑夜里的哭声已经够悲伤的。灵兰找了一个说话近乎的邻居。诉说心里的不悦……

然而，令人更加不悦的是地龙更加变本加厉。一连做出损人损己的事。

一天孩子放学了，黄连的女儿丑女和儿子臭蛋，不懂得大人发生矛盾，跑到地龙家玩耍。正赶上改善生活，蒸的白面馍馍。地龙的孩子拿起就吃，丑女和臭蛋很少见到白面。馋的流口水。怯怯地说，大伯大妈，我饿了，我想吃……

地龙坐在桌子一旁喝酒，斜着眼睛说，不行……

石榴说，让你娘给你们蒸馒头啊。

丑女和臭蛋哭着说，我娘说没钱，都给爹爹看病了，买不起白面……两个孩子一边哭着一边看着桌子上的雪白馒头，早已饿空的肚子对食物的渴望，伸出小手去拿解馋的馒头。就在这时，两双稚嫩的手被一双坚硬的筷子打的啪啪响……丑女和臭蛋惊恐的躲闪，愣愣的望着曾经是亲大伯的地龙，变得可怕又陌生。一声霹雳般的吼声，一边去。

丑女和臭蛋哭了，泪水撒了一地。回家就说，娘娘，爹爹，我想吃白面馍馍……大伯打……

黄连的心被人揪掉了，拉着孩子的手贴在脸上，泪如雨下，久久的不松手，哽咽道，孩子，爹没能耐……

孩子不懂得爹说的话，没有能耐是经历过耻辱和忍辱负重才有的感触。黄连不能对孩子说出黑夜挨打的事情。这是大人的事，亲哥们的事。对孩子讲会造成家族仇恨，也许就是一辈子的隔阂。这样的悲剧几乎每个村子都有，但谁也没有好办法避免。人就是被利益牵着鼻子走，大部分人都低了头。

孩子嚷嚷饿，灵兰回家来，赶紧哄着说，好孩子，别哭了，娘做好吃的。

灵兰发愁地叹了一口气。几乎家徒四壁，只有石碾子砸烂的玉米面是唯一的主粮，哪里有白面啊。就是这点玉米面还得剩着用。不敢大量喂猪，人够一年吃就不错了。灵兰想了想，在院外的花椒树揪下一把绿叶子，洗的干干净净，加上鲜葱花，在锅里贴上菜饼子。

孩子早就饿得肚子咕噜噜响，看到焦黄喷香的饼子，大口大口的吃起来。灵兰递给黄连说，吃吧挺香的……黄连咬下一口，泪水流进嘴里，一起咽下肚子，经过咽喉，那股酸涩的泪水味道很浓……

却说地龙，赶走丑女和臭蛋，觉得很自豪，对自家的孩子说，再来咱家就揍他们。还想在这吃白面馍馍。想得美。

地龙喝酒吃白面馍馍，有些微醉。这时候，外地的收购金矿的人来家里。低声说，有多少矿石，快点装车。

这个外地人精瘦的高个子。带着前进帽，留着黑胡子。不同于张家口那个木匠，也是留着黑胡子带个前进帽。不同于北京来的教授斯斯文文，更不同于表兄大金牙。这个精瘦的外地人姓李，皮包里装了不少的钱。鼓鼓囊囊的。那时候乡下人没见过黑皮包，穿的西服革履头发油亮，品着高级烟卷，一定是富豪。一次见面，地龙就羡慕的五体投地。

地龙点头哈腰，好好，你歇歇吧，我装车。

姓李的拿着手电照看，很明显担心地龙耍心眼儿。一袋子一袋子的矿石从板柜里转运到路边，直到装车上，姓李的才放心地说，好了，你跟着去吧。

地龙非常高兴，认识一个富豪多荣幸啊。

车发动了，趁着黑夜驶出县界。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是一个三县交界疏于管理的山沟。这里被平整一块空地，安装一盘铁碾子。在电机的带动下，沉重的碾砣咕噜噜的转动。工人们不停地往碾盘上金矿石，咯噔咯噔，震得地皮都颠簸。矿石被压得粉碎，一条水管直接灌进去，矿石粉都被冲洗流出。剩下比重大的金属细粉。

姓李的喊，地龙，你看好了，这就是水碾子淘金。

地龙看到，一瓶子白色水银倒进碾道，停住转动碾砣。电机也不再轰鸣。姓李的人开始清扫，水盆半底子水银，沾满了小星星。再倒进一块白布里，拧的很有力，水银从白布的空隙流出，展开一看，拳头大的一块金属黄不黄白不白。

姓李的人说，看到吗，这就是汞金。炼金的时候用硼砂提炼几遍，金子就纯正了。

地龙看傻了眼，一直熬到天明。一路高兴地回家，对石榴说，昨夜真没白去，学会炼金子了。

石榴撇嘴的时候，地龙冷不丁的在脸上嘬一口说，该咱们发财了，哈哈。

谁知这时候，丑女和臭蛋又来了，早忘记地龙拿筷子啪啪打手的滋味，说来找姐姐弟弟玩耍……

地龙一瞪眼，谁让你们来的……

丑女和臭蛋吓得撒丫子逃跑，原来，后面是地龙的丫头和儿子恶狠狠地大骂，举着棍棒追着打。一前一后，追到村里的大街，遇到了拄着拐棍出来的黄连。此时此刻，黄连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大吼一声，你们干嘛，还想打人吗。

孩子们不再追赶，丑女和臭蛋得救了，委屈地说，爹爹，他们追着打我……

黄连满腔怒火，拉着儿女慢慢回家，心里咒骂，地龙啊地龙，你好狠毒，竟然背地鼓动孩子下毒手，你还是一个人吗，牲口牲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