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梦归（下）

“我觉得这件事你还是不要插手比较好吧。”我冷静下来，“你觉得我这个人是不是有点不男人。”

阿威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显然他肯定也这么觉得吧。

“跟她相识时我曾经以为没有她我活不下去。幼稚吧？初中的时候什么都不懂就敢谈什么天长地久，谈什么爱情永恒。”我从上衣口袋里掏出烟盒子，取出一根点上，“她很漂亮吗？我至今也没有办法去说服自己她容貌有多倾国倾城。放在古代她是那种邻家小姑娘的类型，跟什么红颜祸水，祸国殃民没有一毛钱关系。”

“我被她迷得六神无主。”掸了掸烟灰，我继续说，“我这种人很难会在思考之后还热衷于虚无缥缈的事。我会一时冲动做出很多奇怪的行为，会突然往一个小游戏里氪金上千，会突然去买买彩票。但是简单地思考后我就会很自然地放弃。”

窗外的虫鸣让人烦躁，我皱皱眉，继续说：“我很少坚定地去做什么事，这些年来什么都没学到，学会了放弃。”耸耸肩，我自己也知道自己这话有多丧气，“曾经以为可以成为中大的学生，很快这一目标就放弃了，曾经以为可以成为篮球运动员，但初三开始个子就没怎么涨过，我还是放弃了，还有...”

“算了，这些事说都说不完。”我见阿威都有点倦意了，结束了话题，“她是我唯一放不下的东西。我可以放弃的太多，所以她成了我生命中很特别的存在，不知道是不是我这人倔，在一起的那些年总是对这一点再三否认。不管是对她还是她身边的人，或是我身边的人。”

“华仔你不是那样的...”阿威听我这么自贬有点不忍心。

“呵呵，我自己都猜不透我自己，何况你呢？”我打断阿威，最后吸了口手上的烟，随后将之掐灭，“我需要强大，所以我强大了，我需要女人的陪伴，所以我去泡妞了，我需要一个可以说知心话的人，所以我们是朋友了。”

阿威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

“我是个很自私的人。一切的环境都是由于我希望是这样而变成这样的。”我往椅背上一靠，说，“我喜欢的是掌控的感觉，将来我也许可以做个编剧也说不定呢。”

“明天你去跟她表白吧。”阿威沉默了很久还是这么说，“如果华仔你去表白了，你才有一线希望。不表白，不把心意传达到她那里，你与她在一起的可能...是零。哪怕是失败了，你也不会后悔...”

“这句台词在哪里学的？漫画上？电视剧上？还是动漫上？”我打断他的话，“对了阿威，你知不知道动漫里最终boss的设定都是怎么样的？”

阿威想了想：“都是玩弄人心，力量强大，善于阴谋的人吧...我也不是很确定，毕竟我不怎么看的。”

“嗯。差不多就是这样的啦。”我轻松点头，“那主角一般都是怎样的？是不是很阳光，很有人脉，或者很热血，很有活力？”

阿威点头。我点上第二根烟，说：“你知道为什么他们可以战胜最终的大坏蛋吗？”

“不就是因为他们有热血和伙伴吗？”阿威的智商显然停留在初中生的阶段。

我摇头：“是因为他们有主角光环啦。主角必然不死，故事都一定要这么写才不会被人喷啊。”

“嗯，对的。”阿威反应过来。

“那么现实怎样呢？”我看着不断变长的烟蒂，小声问。

没等阿威说话，我直接回答：“现实中没有人有主角光环，所以热血的人会被人利用，所以伙伴很多的人会变得优柔寡断。”

“热血的人会被利用我能想象出来，可为什么伙伴多的人会优柔寡断？”

“哈哈，考验你一下。你现在能在二十秒内报出几个过去的朋友的名字？好，三，二，一，开始！”我直接说。

“额，我想想，大兵，铁柱，狗娃，三顺，阿福，阿财...”阿威连报出十来个名字。

“时间到！”我看时间刚好二十秒，立即喊停，“一共是十二个名字，很不错了，一般人能报出五个左右就差不多了。那现在我再问你一个问题吧。这些人中你初中的同学有几个，小学的同学有几个？小学之前就认识的玩伴又有几个？”

“额，初中的两个，小学一个，玩伴三个。”阿威说。

“那其他的都是高中的了。嗯...还不错啦，不过你想过没有？”我笑盈盈地看着阿威说，“为什么小学生活了六年，初中三年，高中三年，唯独高中你还记得六个人的名字？”

“这...很多名字一时间就想不起来了...”阿威挠挠头。

我笑了：“很正常，亲密程度，名字是否有特点，人长得是不是很特殊，你与他之间是否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等等都会影响你的回答。那些没报出来的名字的人中，可能有一个会在回答跟你相同问题时报出你的名字。这时你会不会觉得很愧疚？”

阿威点点头。

“嗯，这就很正常，人们的关系就是这样的，时间可以淡化一切，哪怕深入骨髓的痛在有些时候都有可能会忘记。”我吐了口烟，继续道，“我再问问你，你刚刚在头脑里一共闪出了多少个人的名字？”

“十...十四个...”阿威低下头小声说。

我哈哈一笑：“是不是一个暗恋多年的姑娘和一个跟你一直关系并不好的冤家？”

阿威瞪大眼睛：“这你都知道？”

“心理学其实是一种概率论。”我一笑，“虽然很不想这么说，但是我可以很直白的告诉你，在一个心理学家面前你说得越多他掌握的就越多。可能你觉得他问得都是不怎么刁钻的问题，可事实上从这些问题里他几乎就能推敲出你整个人了。”

“这...跟算命大师差不多吧。”阿威听我解释后自语。

我点点头：“我老爷子曾经师从江南第一算命先生，现在是一个心理医生，还蛮有名的。”

“可是你说了这么多跟你不向她表白有什么关系吗？”阿威还在纠结这个。

“妈耶...”我抱怨道，“你还没反应过来吗？意思就是说我已经搞明白了我一直被她吸引的原因了，所以没有必要再去浪费时间告白，反正到最后也是个拒绝，这种时候还是别去告白，给自己留个念想会比较合适吧。”

“这...我根本不知道你说的什么东西啊...”直播已经结束了，阿威爬上床，躺着说，“很多时候我都是按照你的提议去做事，很成功，很顺利，所以我才不加犹豫地相信你。”

“哈哈，还说没听懂？你已经理解了核心了好吧。”我大声笑着，不吝夸赞，“我对她也是这样的，因为她会带给我新鲜感，带给我出乎意料的感觉，所以我才接近她，没了她感觉一切都没有意思了，所以才会失落的。我并不是喜欢她，只是单纯的需要她。我们是朋友，是仇人，是网友，是恋人，是夫妻都可以。只要我们之间有关系，不管是什么关系我都可以接受。”

“是这样啊。”阿威听懂了，点点头，“那为什么你不去表白？做恋人关系不是更深吗？”

“就像让你想朋友的名字时你会不自主地想到其他人的名字一个道理。”我平静地说，“关系的先后是不一定的，朋友的关系可以比恋人的关系更紧密，敌人与你的关系可能比朋友的关系更近。何况我理想中的女朋友可是那种大兄姑娘，她的顶死了就俩B吧。”

“哦，对了，那个赌约，和刘璐的赌约怎么算？”阿威忽然转变话题。

我摇摇头，这娃子还在想这事。

“就算是我输了吧。明天下午开学典礼不能缺，上午我们再去一趟中大，我去履行赌约好吧。晚上找那个壁瓷和那个崽种报仇去！”

“好！”阿威听到后一句话立刻喊道。

我看了看电脑上显示的时间，已经十一点多了。

“你早点睡吧，别明天起不来。”我对阿威说。

“那你呢？你不睡觉吗？明天可是你去履行赌约哦。”阿威躺好，说。

“我打一把游戏就去睡了。”

“哦。”阿威回答。

我摇摇头，关上灯，独自打起了游戏。

今天的话里有多少句是真的？又有多少句是假的呢？

窗外的蝉鸣仍然没有片刻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