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第二十九章(1)

内地的冬天不算那么清冷。大清早，天空里下着细密的冬雨，打在脸上也是冰冷冰冷的，时不时还钻进脖子里，陡然增加些寒意。启明习惯性地竖起棉袄的立领，把拉链一直向上拉到领口，尽量让领子把整个脖子、下巴甚至把整个脸面都与世隔绝般地裹了进去。

启明不习惯打伞，任由雨水淋湿着头发。——朋友阿文随文友外出采风，顺道拐到这个城市来看望启明，启明要去阿文住的酒店去跟阿文见面。

来到酒店大堂，跟阿文通过电话后启明坐在大厅休闲区的沙发上，等阿文下楼，。

眼前，晃过一男一女往外走着，一个猥琐的老男人和一个穿着暴露的年轻女子。那女子的穿着让人看一眼就知道是做皮肉交易的那种，他们这是刚退房，正匆匆地向门外走去……

陡然！启明心里某根神经似乎被触动了，如针刺一般一阵剧烈地疼痛……小玉不是那样的——启明自我安慰着。

阿文从电梯口走过来了，启明忙迎了上去。看着明显瘦削了的启明，阿文十分诧异：

“啊呀，启明！几日不见，你瘦多了，变苗条了嘛！”

阿文握着启明的手，一语双关地打趣道：

“别只顾工作，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哈哈！”

“哪里！哪里！……唉！”启明苦笑着，欲言又止。

唉！有些事情怎么好跟朋友说，又怎么能说得明白。也许，对于阿文来说碰到像小玉这样的过客早就忘到九霄云外去了，绝不会像自己一样欲罢不能。何况，启明还担心如果告诉阿文自己的这段故事，会不会让阿文觉得自己幼稚，反倒成了他的笑料。——启明心里嘀咕道。

启明拉着阿文去茶楼吃早茶去了。

第二十九章(2)

晚上。启明陪阿文在酒店的咖啡厅里，就着朦胧的灯光里若隐若现的轻音乐品着咖啡，海阔天空地侃着大山。自然而然地，启明把话题转到了男女情感这个问题上。

“阿文，你怎么看待男女之间的感情问题？我是说如果必须跟物质扯上关系……”

启明幽幽地问。阿文瞪大了眼睛，用诧异的眼神夸张的盯着启明：

“我的神啊！你该不会堕入情网了吧？一个离过婚的老男人问这么低级、这么肤浅的问题？”阿文打着哈哈说。

“我只是想让你告诉我……”启明说着，用调羹搅了搅杯子里的咖啡。

阿文笑着说:

“很简单，用浪漫主义者的眼光看，感情最重要，他们大可不必过多的考虑物质。他们认为情感至上，有了感情就会有一切。物质，自然也需要，因为生活离不开物质。但他们创造物质，只是为了满足他们对浪漫生活的追求。他们可以同舟共济，虽苦犹甜！他们所习惯的生活，就像眼前这杯咖啡，苦中有甜。”

阿文抽了口烟，接着说：“就现实主义者来说，他们希望最好情感与物质共存，锦上添花是再好不过的事了。因为现实生活离不开物质，这是个基础，谁都想要有富足的物质生活。何况，它可以为情感推波助澜。他们认为物质最重要，他们会纠结：没有了牛奶，情感怎么延续？”

阿文顿了顿,接着说：“但是,一旦人们情感中夹杂了过多的物欲，甚至用物质来权衡情感，那就是矫枉过正，我暂且称之为过现实主义者。他们认为，没有了物质感情就是个屁。这样的男女情感当然就不可靠了，因为一旦物质基础动摇了，其情感早就荡然无存了。

不过，人类之所以是人类，就是因为有了思维、有了情感，所以只要是正常的人都还是重视或起码不会轻视感情的。——这，就是人类交欢区别于动物交配的所谓爱情！”

说着，阿文调侃道:“人们都说热恋中的男女智商为零。兄弟！是不是第二春来了？……你们属于哪一种？我刚才可是信口雌黄胡侃乱吹的，感情这东西没有定数，说不清楚！有感觉、有牵挂就行，你可别藏着掖着的，让小弟见识见识，也好帮你‘参摸参摸’呀！”

“去你的，哪有呀？”启明掩饰道。

“对不起，我接个电话！”正说着，小玉打来了电话。启明连忙打个招呼，接着电话往洗手间走去。

“喂！……”启明刚接通电话,里面就传来了小玉醉酒后舌头打结的声音：

“启明！你个混帐东西，你个王——八——蛋！你口口声声爱我、爱我！其实，你就是个骗子!……，你这么多天都不联系我……”

“你为什么又要喝那么多酒？你知道你这样我心里有多难受……”小玉又喝多了，出于本能，启明焦急地质问，更是无意中激怒了小玉，小玉在电话里声嘶力竭地打断道：

“为什么喝？！我偏喝！！！……我不喝就没有钱，我要挣钱！你给了我钱了吗？你给了我多少钱？！……你心里难受、你心疼？我听见你说这样的话我就心烦！我不这样能行吗？我靠你靠得住吗？！你给我足够多的钱了吗？！我知道你爱我，可我偏偏挑你不喜欢的做……”

如万箭穿心的启明在洗手间几欲昏厥。他强忍住胸口的剧痛和内心的愤怒，用平静的口吻对小玉说：

“是的！我没有给你足够多的钱，你也可以说我没有为你做什么。但是，我希望你能明白，我有足够的能力养活你、实现你的愿望，但是前提是你不再在夜场上班。是的，我是没有给你太多的钱，首先我要创业，更主要的是我认为以物质为基础的感情或者以物质交换来的感情不长久……我只是希望你能从思想上有所认识……，而且，请你相信只要我有了钱我会全力以赴地帮助你。”

“你，不要老是找理由了，我已经看透你了……”电话里小玉依旧借着酒劲语无伦次，喋喋不休。

等启明接完电话从洗手间出来，阿文发现启明脸色苍白，毫无血色。

在阿文的反复追问之下，启明决定把他和小玉之间的故事和盘托出。他们各自又续了咖啡，阿文仔细地听启明讲述了他和小玉的故事。

所谓旁观者清，阿文听了启明的倾诉后，笑着对启明说：

“可以肯定，小玉本质不坏。那么，她为什么偏偏对夜场这份工作欲罢还休呢？”

阿文从面前茶几上的烟盒里抽出一根烟，叼在嘴里，点燃，抽了一口，接着说：

“老兄！你想想，像她这样年龄、这样遭遇的女人还有谁愿意在夜场里坐台？她肯定有她的隐衷，或者你对她还缺泛了解和关爱……”

“可是！”启明打断阿文，不解地说：“我不明白，挣钱的方式很多，她为什么偏偏要往夜场里去钻？”

阿文沉思录片刻：

“就她现在的处境加上她既往已经养成的习惯，不管她内心多强大都不可能瞬间转变。她只有在夜场里工作，挣起钱来才相对容易，才能满足她的贪欲来实现她的人生梦想！她没有别的平台……其实，这是一个复杂的社会问题？”

阿文叹了口气：

“再退一步讲！如果你放弃了，能够感到轻松，那么，你可以放弃，我也赞成你放弃……”阿文接着说：

“显然！你的反反复复告诉我，你做不到，最起码说你内心充满了矛盾……，如果你放不下，那么你就必须从多方面为她考虑：物质上给予关心，精神上给予呵护。让她看到光明的前途，然后再慢慢从思想上改变她。说白了你也知道的，是钱！她很缺钱，你给予她的还远远不够……千万不要一味地责怪她，她是个病人。因为在她的心理上，自以为有千万个理由这样下去……”

最后，阿文反复强调：“要让她感觉到、看到光明，体会到生活的美好。——这是根本！”

启明觉得阿文说得对，他要跟小玉好好地沟通一下，就当是最后一次努力。

第二十九章（3）

第二天，傍晚时分。

启明匆匆忙忙赶回了H市，敲响了小玉的家门。

当独自在家还未来得及去上班的小玉打开大门，在小玉那明显憔悴了的身影映入启明眼帘的瞬间，双方都愣住了。

启明抑制住那股由内心的酸涩和怜爱化作的热泪，注视着小玉。小玉颇感意外地盯着启明，眼里有一股晶莹的液体在流动。两人瞬间都愣住了，石化了一般，一动不动。

定格了数秒钟之后，启明默默地单手拥住小玉进了屋，把另一只手上的行李包随手放在门里，顺势把门掩上。他双手捧住小玉那瘦削了的脸庞，又爱又怜地注视着小玉那已被默默流下的泪水浸湿了的双眼，慢慢地俯下身来，情不自禁地吻住了小玉那无力地回避着的双唇。

启明移动双手紧紧地拥抱着小玉柔弱的身躯，亲吻着小玉那冰冷、干裂的双唇。启明感觉到了一丝苦涩——那是小玉流到唇角的泪水。

脆弱的抵抗怎么挡得住启明那激情燃烧着的火舌，启明用舌头抵开小玉的双唇长驱直入。小玉再也抑制不住自己压抑已久的思恋之情，整个身子都颤抖着就势紧贴在启明怀里，双眸微闭、搅动着香舌热烈地回应着启明的热吻。

其实，小玉何尝愿意这样伤害启明。她知道启明对她的一片真心，通过张小雅的开导她更明白自己的工作对启明的伤害有多残忍，用张小雅的话说是个男人都不愿意自己心爱的女人去做小姐，可她又确实需要这份挣钱的工作。于是，她有意识地在电话里刺激启明，期望启明能知难而退，放弃或渐渐的淡忘这段情感。可是，毕竟那不是她的愿望，所以面对启明这铺天盖地的真情流露，她渐渐地再也坚持不住自己的伪装。

启明抱起柔若无骨的小玉，走进小玉的房间，轻轻地把小玉横放在床上。启明怜爱地俯身看着依然双目微闭、呼吸急促的小玉，不由得探下身来吻了又吻……

启明已然忘记了一切，忘记了世间所有的烦恼和纷争，他觉得这一刻他是全世界最甜蜜、最幸福的人，他甚至希望时间永远停留在此刻，亦或是宇宙瞬间毁灭、人间即刻消逝，他心甘情愿。

小玉呼吸愈发急促，搂着启明腰的双手越搂越紧。

此刻的小玉，感觉体内有一拨拨热浪澎湃开来，浑身每一个毛孔都渴求雨露滋润的禾苗般尽情地舒张着，使得她的脸色微微泛红。

当两具赤/裸/的酮体或重叠、或缠绕、或起伏交融着的时候，深情与真爱，一**地演绎着人世间无尚的美好和甜蜜，一次次把一对人世间相爱的恋人推向幸福的天堂……

如暴风雨之后风平浪静的海面一般宁静的房间里，小玉微闭着双目，一袭洁白的毛巾被颇具艺术性地盖在/裸/睡着的小玉凝脂般洁白的身体上，启明半/裸/着上身，单肘撑床手托腮帮支撑着身子侧着脸，用欣赏的眼神凝视着小玉的身体……

启明不由自主地又探身上前轻吻着小玉，小玉无力地回应着，嘴里娇声又含糊地嘟嚷着：

“嗯！……我想睡觉，我累了……”

“我想跟你说话……，我想跟你好好谈谈……”启明轻声说道。

“我很累，先让我睡会儿……”

启明上身倚着床头，像之前的若干个不眠之夜一样，默默地侧脸看着蜷缩在自己怀中酣睡的小玉。小玉的睡姿是那样的安详可爱，一头秀发滑过启明的手臂懒散地散落在枕边，脸上挂着一丝甜蜜、又似乎有一丝忧伤，是那么的楚楚动人。

启明就这样看着进入梦乡的小玉，独自回味着过往的酸甜苦辣，心头总有涌泉般源源不断的爱怜之情迸发、洋溢着。

轻轻地，启明帮小玉盖好她在睡梦中翻身时滑落一旁的毛巾被，看着她可怜又可爱的样子，启明有一种要把她含在嘴里，把她融入自己身体的冲动。此刻的启明，似乎可以容忍、原谅她所有的任性和固执，包容她所有的不对。启明知道，自己早已迷上了眼前这个女人，而且欲罢不能。

甚至启明还生出一种“明知是毒,偏欲饮鸩”的悲壮情怀。他幻想着让他心痛的小玉戴着面具违心地游离于形形色色的男人之间的各种情形……，心痛又变成了心疼，他觉得自己应该真正担当起来，让小玉尽早脱离苦海，让自己心爱的女人不再去任人欺凌还要看着别人的脸色……

启明想着，情不自禁地又俯身上前去轻吻小玉的脸庞。

小玉睁开双眼，从启明怀里挣脱开来，习惯性地拿起放在床头的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凌晨三点多了，我表姐她不会回来了。”

小玉知道已经过了夜总会下班的时间，张小雅跟客人开房去了。

小玉欠起身，倚在启明胸前懒懒地说：“你想说什么？……”

启明探身从床头柜上端起那杯、他预先倒在那里凉着的白开水递给小玉，嘴唇干裂的小玉接过来，三两口就喝完了。启明接过杯子，又倒上开水，放回在床头柜上。

启明侧身面向小玉坐在床边凝视着小玉，平静地说：

“小玉，以后我们不要再吵了，其实之前我们都有为对方考虑不够的地方。比如我，虽说一个劲的劝说你离开夜场、总是承诺为你解决困难帮你完成心愿，虽然我已经做了，可事实上因为我的公司才起步，没有明显成效，有时候还会顾此失彼，不能应你即时所需……是我忽略了这一点……所以，我做得还不够。可是我还在一味地反对你去上班、或者只是口头上勉强地答应你继续上班，心里总希望你换个工作环境……当然，我是真心的、出发点是好的，这你也要理解，谁会愿意自己心爱的女人去坐台……”

启明从床头柜上的烟盒里抽出一根香烟，拿起火机点燃了吸了一口，继续说：

“其实,我没有真正理解你——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女人都不会乐意去做小姐，你之所以又坚持要上班，是因为我对你的帮助不够……我让你离开夜场，你又没有合适的工作平台足以让你摆脱困境并实现梦想。而你，矜持、好强，又不肯在我面前说出来……小玉，是我不好，我做的不够……”启明说着，嗓子一阵发酸，竟然有些哽咽。

“不！不要说……不怪你的，你已经帮了我不少……”早已热泪盈眶的小玉动情地坐起身子扑上来，用手堵住启明的嘴：

“……启明，其实我是在为你着想……，你想想欠人家的钱，总是让人家追着屁股讨债是什么样的滋味？我只是为了钱在上班，只是坐台而已，我只是为了挣他们的钱而已……你想想如果我不爱你，不把你当着我的人，我怎么会把孩子交给你？……”

小玉开诚布公的内心表白，让启明又是一阵阵的心生爱意。

“小玉!我要尽心尽力地工作，争取以最快的速度壮大公司。到时候,你可以到公司和我一起打拼，或者我们再开一家店铺由你经营……”

他们双双泪流满面，那泪水包涵着的说不清是痛苦还是甜蜜？在这黎明前最黑暗、最寒冷的冬夜里……他们相拥着，憧憬着美好的未来。

……

启明又匆匆地返回了内地，回到了工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