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你还真等呀？”

老狼无奈地道，“不等还能怎么办？那钱我拉一晚都赚不到！”

司机摇摇头，正要摇下窗，老狼过来递上了一根香烟，“大哥，还是你舒服，不象我们风里来雨来去赚几个苦钱。”

司机接过香烟，“哟，没看出，你挺能说的！”

老狼先给司机点燃，又自己点着，摸摸锃亮的车身，“大哥，你这车不错！”

“那当然，我老板可是与日本人做大生意的！”司机得意地说道。

听到日本人三字，职业的本能让老狼精神一振，装着敬佩地样子问道，“不知这位老板是上海滩哪位？”

“说了你也不认识！”司机讥讽道。

这当然难不倒老狼，只见他拍着胸膛道，“我也在上海滩呆了十来年，称得上名号的老板我也拉过不少，说不定你老板也坐过我车呢！”

“你就拉倒吧！”司机一脸鄙夷，“安老板会坐你这破车？”

“安老板我拉过好几个，就是不知是不是你说的安老板？”

见老狼还嘴硬，司机脱口而出，“安逸城安老板！”

心中大乐，老狼老老实实地摇摇头，还嘀咕了一声，“又不是什么大老板！”

司机急了，扔掉烟头，骂了句土包子就摇下窗。

老狼笑笑，没想到无意间弄到了与席浩然见面之人的身份，回到黄包车旁默默抽起烟来。

大东亚饭店一间金碧辉煌的包间里，安逸城和昝辰炜你一杯我一杯地敬着酒，已经开始称兄道弟。

席浩然突然摸摸口袋，起身道，“忘记带烟了，我去买包！”

安梓涵也站了起来，“爹，我陪席小队长去！”

安逸城笑着点点头，“梓涵，席小队长喜欢什么牌子就多买几条！”

“知道了！”

席浩然也没客气，谢了声，朝安梓涵做了个请的手势。

等两人走后，刚才安逸城还略有醉意双眼明亮了起来，“昝大队长，你这兄弟不错！”

“当然！”昝辰炜脸上也没了醉意，淡淡道，“他不抽烟的！”

安逸城皱起了眉头，“他全权代表？”

“对，以后有什么事直接找他就行！”见安逸城有点迟疑，昝辰炜给他吃了颗定心丸，“他有特殊证件！”

这下，安逸城满意地笑了，“昝大队长，下面谈谈具体的合作方式！”

酒店服务台，席浩然要了一条美丽牌香烟，安梓涵又让服务员包了三条。

席浩然笑笑，拎着袋子走到休息区坐下，安梓涵也跟了过来。

两人默坐会，安梓涵指指烟灰缸，“席小队长，想抽就抽，我不介意的！”

摇摇头，席浩然道，“谢谢，安小姐，我不抽烟的！”见安梓涵惊讶地看向袋子，笑道，“昝大队长最喜欢这牌子！”

安梓涵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看着席浩然，轻轻道，“席小队长，小叶子跟我讲过你的许多事！”

“这小叶子！”席浩然苦笑着摸了摸鼻子，“没说我什么坏话吧？”

翻了下白眼，安梓涵愤愤不平地哼道，“小叶子可是将席小队长夸成是天上少有，地下无双！”

见安梓涵又恢复了第一次见面时的神情，席浩然无来由地心中一热，“安小姐，你是小叶子的好朋友，直称我名字就行！”

“啊！”安梓涵惊讶地看着一脸诚意的席浩然，“想让我跟小叶子一样叫你浩然哥？”

“不，不是这意思！”席浩然结巴着解释，“安小姐直接叫我席浩然就行！”

安梓涵歪头想了下，“行，以后我叫你席浩然，你叫我安梓涵，大家扯平！”

“这建议不错，就这么说定了！”

也许是乌鸦的指示缘故，席浩然在安梓涵面前放的很开，不一会儿就和对方聊的热络起来。

安梓涵看着谈趣风生的席浩然，突然感觉昝子叶说的没错，这是一个很有吸引力的男人，随即百家乐赌场大门口，漫天飞雪中的一幕浮现脑海，她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对一个汉奸产生了好感。

席浩然发现了安梓涵的异常，关切地问道，“安梓涵，怎么了？”

“没什么？”安梓涵冷静了下来，“就是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面对席浩然眼中的询问，安梓涵目光闪躲着不愿接触。

脑中同样闪过那夜的白雪，似乎又听到了那声惊叫，席浩然也冷静下来，更有了个大胆的假设，眼前这个安梓涵和她父亲安逸城极有可能就是地下党。

推理过程很简单，乌鸦指示他在不违反组织纪律前提下帮助安逸城，证明安逸城在某种程度上是与地下党有关连，而乌鸦牺牲后没几天，地下党就对他实施了报复，动作如此之快，说明地下党方面第一时间就获得了情报，包括他的身份，恰巧，安氏父女就在现场，亲眼目睹了他开枪，乌鸦牺牲的一幕！

以上三点一综合，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见席浩然目光闪烁个不停，安梓涵忍不住问，“怎么了？”

坚信自己的判断，席浩然控制着内心得激动，顺着安梓涵的询问引导话题，“我在想你到底想起了什么事？”不等对方反应过来，就双手一摊，“肯定是那晚的一幕！”

安梓涵在暗惊的同时迅速想着对策，半真半假地咬着嘴唇责问，“席浩然，那老人明明被你们包围了，你干嘛还得打死他？”

这个问题符合安梓涵女大学生身份，没有一丝漏洞，不过席浩然要的就是这句话，当下用惊讶的口吻反问，“谁说是我打死的他？”

见席浩然当面说瞎话，安梓涵忍着愤怒，“我亲眼看见的！”

“看到的不一定真实！”席浩然一语双关地说道，“我射中的是那人拿匕首的手腕！”

安梓涵一愣，“那他怎么马上就死了！”

“他牙中有颗毒牙，自杀的！”

说完，席浩然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安梓涵，在他眼中，安梓涵的眼睛是那么迷茫！

安梓涵同样也在看着他，在她眼中，席浩然的眼睛是那么清澈！

“咱俩该回去了！”安梓涵用这种方式结束了两人的谈话。

“他俩应该谈好了！”说着，席浩然站了起来。

一路上，席浩然看着安梓涵的背影，如果对方回下头的话，肯定是会被他眼中的织热吓一跳。

席浩然已经跨出了第一步，安氏父女只要将乌鸦牺牲的真相报告上去，地下党知道乌鸦去赌场目的的人必会察觉问题，针对他的行动自会取消！接下来，就简单的多，尽可能地帮助安逸城，争取更多的信任！

快要到包厢时，席浩然突然想起吕白脸之事，忙叫住安梓涵。

“安梓涵，你知道上海滩商人中，有没有名字中有个孙字的？”

“尤菊荪，你在赌场见过的那个！”

席浩然努力回忆下，“是什么身份来着？”

“东南亚公司总经理！”安梓涵翻了下白眼，“那天就对你说过了！”

不好意思地笑笑，席浩然压低声音，“这个尤菊荪是不是有个亲戚，外号吕白脸？”

“这我怎么知道？”安梓涵好奇地反问，“这人怎么了？”

“帮一个朋友问的！”席浩然随口回了声，这次将尤菊荪的名字牢牢记在心里，他离吕白脸又近了一步。

当迷茫的安梓涵与兴奋的席浩然回到包厢时，安逸城与昝辰炜谈笑风声地聊着闲话。

又坐了会，众人离席，下楼到了大门口话别。

大厅中，慢条斯理吃着的快枪、红雀放下筷子，叫来服务员结好账，挽着手臂离开。

一身貂皮又身材高挑的红雀吸引了众人的目光，连安梓涵也是一脸的羡慕。

老狼配合地将黄包车拉了过去，快枪和红雀上车，汇入了车流。

“安老板，合作愉快！”

“昝大队长，一同发财！”

昝辰炜与安逸城握着手晃了几下才分开。

席浩然也与安逸城握了下手，又向安梓涵点点头，与昝辰炜走到路边。

“明天到办公室细说！”昝辰炜接过席浩然递过来的袋子就上了一辆黄包车扬长而去。

席浩然转身看看，安氏父女的汽车也已离去，笑笑，带着对明天的期待大步向前。

如果席浩然多停几分钟的话，就会看到一个他苦苦寻踪的人——吕白脸。

打扮得油头粉面的吕白脸搂着一个珠光宝气的女人谈笑着走进饭店，对面也走来一对手挽手的男女，后面还跟着两个大汉。

“表舅！”吕白脸丢下女伴，跑到中年男子面前点头哈腰，“您什么时候来的上海，怎么也不通知声，我也好给您老人家接风！”

“是你呀！”中年男子看了眼跟过来的女人，用厌恶的眼神看着吕白脸，“你怎么还这德性？”

吕白脸尴尬的笑笑，又看向躲在中年男子身向的女子，“表舅，这是小舅妈吧！”

这次轮到中年男子尴尬的笑笑，从怀中掏出只钱夹，“拿去喝酒，别在你妈那胡说！”

“是是是！”吕白脸媚笑着接过钱夹，让到一边。

中年男子沉着脸就向前走，躲在他后面的女子虽低头跟着，吕白脸还是看到了对方面貌，先是惊讶后是狂喜。

“他是谁呀！”女伴凑了过来。

“他呀，我表舅，尤菊荪！”吕白脸一直看着那个女人消失在门口，才一搂女伴，扬扬手中鼓鼓的钱夹，兴奋地道，“走，宝贝，今晚想吃什么想买什么，哥都答应你！”

席浩然在街边一家糕点店停了下来，仔细看下门牌号，吴淞路489号，走了进去。也不知道沈娟喜欢吃什么，就随意点了几样。

在席浩然等待店员包糕点时，老狼也将黄包车停了下来，快枪和脱掉貂皮大衣的红雀手挽手看着橱窗中的衣服，而老狼拉着放下挂布的黄包车缓布从糕点店前经过。

席浩然拎着糕点盒走了出来，随着人群向前走去，快枪和红崔不近不远地跟上，一人透过人流缝隙盯着席浩然，一人看着在前面路中间的黄包车。

席浩然丝毫没有察觉危险在迫近，路边日军巡逻队的存在，无形中让他有所懈怠，偶尔观察下周边环境外，一直看着经过的门牌号。

在前面不远处，闵靖元从一家老字号小吃店出来，惬意地抹抹嘴，又将礼帽往下拉拉，望着人流出神，仿佛又回到了当年，他和红雀最喜欢做的就是享受完小吃，站在店外观察经过的人，猜测他们的身份。

在离闵靖元几个店面，一身便装的中村正雄夫妻领着中村大郎也从一家服装店出来，后面跟着几个拎着大包小包的便装日军。

店没变，人流照旧，却只有他一人在！闵靖元伤感地摇摇头，逆着人流慢步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