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一等席浩然宣布完消息，办公室顿时哀声一遍，不过在他甩出几十元钞票之后，又立马欢声雀跃。

“你们几个吃什么赌什么，我都不管，但有一点！”说到这儿，席浩然停顿了下，在六人都闭上嘴后才沉声道，“不许惹事生事！”

“是！”

“那六点见！”说完席浩然夹着绸布又兴冲冲地离开。

“席小队长这是去哪儿呀？”一个新队员好奇地问，又补了一句，“那绸布可是上等货！”

“不是你知道的就别瞎问！”刀疤脸狠狠瞪了眼对方，然后又看着桌上那叠红红绿绿的纸币眉开眼笑。

一旁的小陈也是差不多的神情，嘴中还在嘟囔，“刀疤脸，其实席小队长人还不错！”

刀疤脸愣了下，闷声嗯了声。

他两个当然知道席浩然去哪儿，也能猜到点那绸布包括这些钱的来历，让他俩意外的是席浩然出手全如此大方，要知道以前在江承志手下时，能看到十元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

一把抓起纸币，刀疤脸大手一挥，“弟兄们去赌去吃再去赌！”然后在其他人嚎叫声中一马当先冲出办公室。

一路戒备着到了上海囯立大学大门口，还是上课时间，席浩然以外地来探视妹妹名义得以进入。

校园除了隐约传来的授课声非常安静，席浩然惬意地漫步其间，直到一面刺眼的膏药旗映入眼帘，眼神黯淡了下来，垂头匆匆走过。

席浩然找到教室时，发现里面的人并不多，也不象在上课。六七个学生围坐在一个年纪不小的老师前面，七嘴八舌讨论着什么，那个老师不时咳嗽着解答几句。

席浩然没有打扰，靠在后门静静地看着听着。他也学过点中国历史，很快听出他们是在讨论明朝历史，议论明朝历代君王的功与过。期间昝子叶，还有那个安梓涵发言最为踊跃，而那个老师，哦，应该是教援的咳嗽让人有种撕心裂肺的感觉。

终于，下课铃响起，学生们起身纷纷走出教室，教授也整理起课本，席浩然便走了进去，刚想叫人，昝子叶和安梓涵又围着教授追问。

“赵教授，我还是认为崇祯帝刚愎自用，用人不当！”

“还有滥杀忠臣良将，自毁长城！”昝子叶气鼓鼓地也提了一点。

赵教授和谒地看着两人笑道，“你俩说的都不错，崇祯帝，还有明代其他皇帝都或多或少的存在这个那个毛病，但是……”咳嗽声中，语声悲怆了起来，“他们都做到了天子守国门 君王死社稷！”

天子守国门 君王死社稷！相比于昝子叶、安梓涵的沉思，席浩然的情绪反应更大，全身的热血都在沸腾。

赵教授看了眼席浩然，又道，“有明一代，也是中国历史上唯一不和亲、不赔款、不割地、不纳贡的朝代，这才是我们后人去学习，去研究的重点！”停了几秒，“两位同学，还有那位同学，还有什么疑问吗？

“没有了，谢谢赵教授！”

昝子叶和安梓涵也自然地扭头，这才发现席浩然站在后面。

“涣然哥！”昝子叶兴奋地过来，拉着席浩然走到赵教授面前，“赵教授，涣然哥不是这儿的学生！”

“哦，不好意思！”赵教授尴尬地笑笑，继续整理书本。

“小叶子，这是你哥叫我送来的！”席浩然将绸布塞到昝子叶手中，主动地朝安梓涵伸出了手，“安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安梓涵犹豫了下，这才与席浩然握了握马上缩回，冷然地道，“席浩然，你来的正好，我爸……”

话还没说完，被昝子叶拉了过去，“梓涵，先帮我看下，这做旗袍好看，还是做棉袄？”

看着与昝子叶翻看绸布的安梓涵，席浩然的表情非常苦涩，与前两次的热情相比，这次可以说是非常冷漠，甚至有点讨厌。百家乐赌场门口的一幕闪过脑海，看来这安梓涵和昝子叶一样，虽有个当汉奸的家人，还是明理是非的。

另一边，听到席浩然三个字时，赵教授的动作明显停滞了下，然后拿起书本快速地看了眼发呆的席浩然咳嗽着走向门口。

人一跨出教室，眼中寒光暴闪，如果席浩然看到这一幕，肯定大惊，一个大学历史教授怎么会有这么浓的杀意？要是知道赵教授这杀意是针对他的，更会感觉不可思议！

其实原因很简单，这个赵教授就是地下党领导人之一老虎！

老虎眼中的杀意一闪而过，然后是浓浓的疑惑，脚步匆匆离去。

“我爸已在大东亚饭店定好酒席，想请你与昝大队长星期天晚上六点一聚，不知意下如何？”这是安梓涵整个中午主动与席浩然说的唯一一句话。

等席浩然一离开，昝子叶就拉着安梓涵，“梓涵，今天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安梓涵收回尾随席浩然背影的目光。

“浩然哥哪得罪你了？你对他不理不睬的，上次可不是这样的！”

“我和他又没什么关系，干嘛得罪我？”

“我不信！”昝子叶还是狐疑地瞪着她，“梓涵，你再不老实交待，我就扰你痒痒了！”说着就张牙舞爪起来。

安梓涵最怕的就是这个，马上求饶坦白，“小叶子，我前几晚亲眼看见你浩然哥打死了一个老人！”

昝子叶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弱弱道，“那人是……是他的敌人！”

“敌人？”安梓涵翻了下白眼，“那老人是中国人，你浩然哥也是中国人，怎么又成敌人了？”

“这……”昝子叶不知如何回答，干脆直接反击，“那你爸也是中国人，怎么又和日本人做生意？”

“这……”安梓涵也傻眼了，她更无法辩解。

“梓涵，你和我都没有选择！”

感受到了昝子叶话中的无奈、不甘，安梓涵心中一动，“小叶子，其实我们都有选择！”在对方地茫然中，又轻声道，“你忘记赵教授说的话了？连贵为一囯之君都可以守囯门，死社稷，我们更可以！”

“你的意思是我们去投……”

在安梓涵嘘声中，昝子叶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然后紧张、困惑又有点兴奋地看着她。

“别瞎猜！”安梓涵又是一记白眼，“我也是听了赵教授的话有感而发！”

“是这样呀！”昝子叶似是失落又似是轻松地嘀咕了一句。

“那你以我是什么人？”安梓涵今天的白眼特别多，“以我俩的身份，哪儿也去不了，也没人敢要！”

“那就好！”昝子叶笑了起来，“我才舍不得离开浩然哥呢！”

看着一脸喜悦的昝子叶，安梓涵暗暗摇摇头，刚才在裁缝店的一幕浮现在脑海，本说好做旗袍，结果席浩然说了声棉袄好看，昝子叶就言听计从！她知道后面的话也没必要说了，昝子叶对席浩然是痴心一片，什么民族大义，什么大是大非，什么立场，都没用。

离开上海囯立大学，席浩然有意在街上溜达了会，在几个有利地形突然加速，闪躺在街角或店铺，仔细地观察周围情况，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不知不觉中，竟转到了爱多利亚路，百家乐赌场就在前面，席浩然这才意识到自己已有一段时间没来赌过，也许是潜意识的作用，想远离乌鸦的牺牲地！

连续两年隔三差五席浩然就会去小赌一把，突然间不去，在有心人看来绝对是反常，反常必有问题，有问题就会盯上！

就这样，席浩然又一次走向了百家乐，伤感地看了眼乌鸦曾经倒下的地方，继续朝大门走去，没想到那两个直盯着他看的精悍的汉子齐声叫了声席爷，帮他拉开门。

“你们认识我？”席浩然诧异地看着他俩。

“是癞老板地吩咐！”其中一人恭敬地回答。

席浩然也没再说什么，点点头就走了进去，暗暗庆幸今天无意间来了，否则时间一长，以他对昝辰炜的了解，对方肯定会产生疑心进而联想。

接下来的一幕却让席浩然有点哭笑不得，先是换筹码，给了三十元纸币，拿回六十元筹码，想退掉多余的，娇艳的服务员同样回答是癞老板地吩咐。还是那张赌桌，结果席浩然有如赌神下凡，押三中二，很快其他赌发现了这一点，纷纷跟注，庄家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哀求的眼神直看着席浩然。

果然是十赌九诈！席浩然苦笑着摇摇头，也不再难为庄家，拿起翻了几倍的筹码起身，在赌客哀怨、庄家如负释重的注视中离席。

接过近二百钞票，席浩然随意抽出一张塞给直找他抛媚眼的服务员，“帮我谢谢你们老板，告诉他，以后不必这样，不然的话，倾家荡产可别怪我！”

“谢谢席爷，我会转告给癞老板！”让席浩然意外的是，服务员还是一副职业微笑。

又一次坐在角落，饮着烈酒，看着窗外某处，席浩然双眼渐渐模糊，不尽的雪花，无尽的黑夜！

当席浩然在汉子们恭送声中离开时，天已渐黑，买了点洗漱用品，找了家面店随便吃了口就回到55号。时间还没到六点，见正副队长办公室灯都亮着，便直接去了昝辰炜办公室。

听完席浩然转达的邀请，昝辰炜只是轻轻嗯了声，又问了会昝子叶情况，就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那我先下去了！”

“浩然，晚上万一有事的话，悠着点！”

见席浩然笑得很古怪，昝辰炜哭笑不得地摇摇头，“得，我以为当上小队长会上进点，没想还是这德性！”

“今晚那位值班？”席浩然朝隔壁努努嘴。

昝辰炜不屑地撇了撇嘴，“记住一点，当他是空气就行！”

“是，明白！”席浩然装模做样的立正敬礼，在昝辰炜白眼中走到门口，刚要开门，后面又传来昝辰炜的声音。

“我说浩然，你戒赌了？”

心中一棱，席浩然转身讶然问道，“谁说的？我下午刚在百家乐大赢了一把！”

昝辰炜直接无视问题，哼哼道，“大赢？别得瑟，是癞头子放得水！”

“我知道！”席浩然无趣地直摇头，“这么赌太没刺激！”

“想刺激，你下次去知道了！”

看来就放水一次！席浩然突然好后悔，早知如此应该再赌几把，将这两年扔出去的全收回来。

昝辰炜拎着包也走了过来，似乎知道席浩然在想什么，小声道，“癞头三那你们四每月都有一份，就是少了一点，至于安逸城那块，少不了你的，但绝对保密！”

“知道了！”席浩然反应很快，看来昝辰炜和中村正雄已达成一致要干票大的了，不解的反而是乌鸦牺牲前的指示是怎么回事？

听到外面走过的声音，江承志从文件上抬起头，血丝遍布的眼中尽是阴冷，等脚步声远去，又低头看向文件的某处画有波浪线的文字，赫然是，……老鹰，开枪吧，我终将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