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55号又恢复了正常，对于普通队员而言该干嘛的就干嘛，只有那几名小队长，和各科室负责人，还有张大全三个坐立不安。一朝天子一朝臣，昝辰炜出任大队长一职是板上钉钉的事，下面位置就那么几个，有人升自然也有人降！

这几天，席浩然无疑是最轻松的人，顶着特别小队小队长的职务，又没有具体事务，上班，看报纸，然后下班，偶尔也到总务室转转，才听说沈娟请假了。唯一让他苦笑不得的是，张大全三个有点异常，总聚在一起嘀嘀咕咕，他一上前就打着哈哈散去。

中村正雄和昝辰炜也不知道在忙什么，除了偶尔来处理下紧急事务，整天不在队里。

数天之后，76号总部来人正式宣布昝辰炜就任第二行动大队大队长，包括副队长职务在内由他拟定报批。同时发下两笔奖金，席浩然分到最多，足足一百元，抵得上一个半月工资，算是解了燃眉之急，不过其中一份太过沉重，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消息一出来，自然是几家欢喜几家愁，昝辰炜原本冷清的办公室成了菜市场，有点职位的人找着各种借口想往里面凑。

席浩然依旧淡然，或者说茫然更加恰当。

门上牌子已去掉副字的办公室此时紧闭，昝辰炜和中村正雄对坐喷吐着烟雾，中间桌几上放着一份即将宣布的名单。

中村正雄已调任上海宪兵司令部警备处任副处长，不过在他强烈要求下仍兼任驻第一行动大队顾问一职。

“昝桑，你怎么考虑的？”中村正雄指指名单上的第一行，上面写着江承志任第一行动副大队长，而席浩然的名字出现在第二行，任一分队小队长，然后依次是张大全、老田、大牛。

“平衡！”

“平衡？”中村正雄虽熟读三囯演义，显然还是搞不懂的中国人情世故。

“他们四个我得一碗水端平！”昝辰炜揉揉太阳穴，“不患寡而患不均！”

这下子中村正雄算是明白了，“你的意思是，另三个得不到，席桑也不能得到，所以就让江承志坐这个位置？”

“中村副处长，厉害！”昝辰炜笑的很勉强。

“昝桑，同样厉害！”中村正雄笑的很诡异，突然话题突然一转，“昝桑，昨天那个安逸城托人想宴请我，你也知道以我现在的身份不太方便，所以我婉拒了！“

又是安逸城！昝辰炜眉头皱了起来，“听说他主要是主要是和东南贸易公司，不是应该去找中川顾问吗？”见中村正雄一脸惊讶，忙解释，“这两年昝某做的事少，看的事自然比别人多点！”

“哟西，看来昝某是个有心人！”中村正雄笑着又道，“那应该也知道东南贸易公司经营什么吧？”

昝辰炜犹豫了下，还是回道，“听说过那么一点点！”

“那就好！”中村正雄又直接转移话题，“上次听昝桑说，安逸城想交你这个朋友，届时请帮我转告一句话……”停了下，然后几乎是一字一顿道，“就说礼物收下了，饭不能吃，他的意思我懂了！”

就如昝辰炜刚才说的，他隐约听说一点点那个东南贸易公司内情，和囯统区交换物资。安逸城的情况这几天也调查清楚，用桐油、柏油和木材从东南贸易公司换取棉纱、棉布，还有那么一点点西药，当然，查到这步，他就收手了，至于安逸城从哪弄来的物资，弄到的物资又去哪儿了，他不想，也不敢知道。

所以，中村正雄和安逸城的意思昝辰炜也懂了！一个想扩大走私规模需要保护伞，一个想从中敛财又不愿出面，结果，自己就成了代理人。

大脑迅速权衡会利弊，昝辰炜笑了，然后中村正雄也笑了！

副大队长、各小队、各组室负责人名单终于公布！

张大全三个如愿所偿当上了小队长，这在所有人的预料之中，被替换的原三个小队长大大松了口气，他们都派调到其它行动大队，职务不变。各组各负责人也放心了心，他们都维持不变。

讨论最多的是江承志和席浩然职务，本来所有人以为副大队长位置非席浩然莫属，结果竟落到了江承志头上。

江承志坐在会议室却有若如坐针毡，他对面是席浩然四人，这一幕他太熟悉了，只不过当时是昝辰炜坐在他的位置，对面则是他和另三个被调走的小队长。

起初江承志也不明白为什么是他当这个副队长，不过看到张大全三个又与席浩然聊的不亦乐乎，终于想通了是怎么回事。

傀儡就傀儡吧！江承志自我安慰着，干脆眼皮一垂，来个眼不见为净！

这个姿势一直保持到会议结束，江承志自觉地拿起一字也未写的记录本起身就走，果然身后传来要求晚上聚一聚庆祝下的喧闹声。

江承志落魄地穿过走廊，下了楼梯，一路上队员虽纷纷打招呼，但个个摆着敬而远之的表情，就在他暗叹人心不古时，看到刀疤脸还有小陈等在外面，心中一暖，“走，今晚哥请客，咱三个也去大吃一顿！”

“这……”刀疤脸和小陈吱吱唔唔起来，一脸尴尬。

江承志算是明白了，这人没走茶同样也会凉，耸耸肩，“你俩就别等席小队长了，他自有地方去！”

话音才落，刀疤脸直拍额头，“小陈，我家那个电灯不亮了，你帮我去看下怎么事？”

小陈似乎还有点于心不忍，不过在刀疤脸拖拽下顺势离开。

不同于如丧家之犬的江承志，席浩然成了香饽饽，最后，昝辰炜一句中村副处长在大门口等，才结束了张大全三个的起哄。

昝辰炜叫住席浩然，从包中掏出一条烟，是美国的，这在上海滩已很难弄到了，将烟塞到席浩然手上，“上门吃饭，总不能两手空空吧！”

席浩然知道这也不是昝辰炜自己买的，没客气，谢了声就收下，刚要走，对方又拍了下他肩膀，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用所有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浩然，这次昝哥知道委屈你了，下次好好补偿你！”

席浩然反而一愣，不过马上明白过来，是指副大队长职务，其实他真的没有哪怕是一点点的的失落，乌鸦牺牲了，他当小队长还是副大队长都一个样，获得再多的情报也没地方送去。

表面上感谢的笑笑，席浩然刚走出会议室，背后就传来昝辰炜的斥责声，“看你三个怂样，一个副大队长职务就眼红成这样，还能干什么大事？”

门口，昝辰炜扫了眼席浩然远去的背影，又狠狠瞪了几眼垂头丧气不吭一声的张大全三个，然后淡淡笑了。一番操作之下，席浩然之所以没有当上副大队长，完全是因张大全几人嫉恨，他不得已而为之。

不过一想到中村正雄那诡异的笑容，昝辰炜又没了好心情，知道自己的心思被对方看穿了。妈的，昝辰炜忍不住暗骂了声，也不知道是骂自己还是骂中村正雄，或者两者兼有之！

至于他压制席浩然的原因，是因为那晚中村正雄挑拔离间话，还是因为席浩然突然展现出来的能力，也只有昝辰炜自己心里有数。

中村正雄的座车就在55号大门口，在下班队员羡慕嫉妒的目光中，席浩然木然地钻进车内。

接过香烟，中村正雄笑得更热情了，与席浩然随意聊了起来，不知怎么回事，就说到了职务任命上来。

“席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中村正雄语气突然凝重起来。

早就领教过对方的狡猾，席浩然也打起精神，想看下对方又会翻出什么花样，同样沉声道，“中村副处长，请讲！”

“是这样的！”中村正雄变脸似地换上惋惜的表情，“席桑，我本来是推荐你出任副大队长一职的，但你也知道，在队里我已无指挥权，所以我也无法改变昝桑的决定！”又遗憾地摊摊手，表示他已尽力。

“谢谢中村副处长厚爱！”席浩然受宠若惊地回谢一声，然后如中村正雄所愿，用苦涩得又略带怨恨得语气喃喃道，“我能当上小队长就挺满足了，再说昝大队长也有他的难处！”

中村正雄十分满意，他刚才这番话可谓一石二计，既挑披了席浩然与昝辰炜的关系，又暗示自己对他的看重。眼珠子一转，又加了把火，安慰似地拍拍席浩然肩膀，“席桑的能力我非常欣赏，以后想换个环境，宪兵队双手欢迎！”

这次，席浩然只是礼貌地笑笑，想进宪兵队可不是象对方说的那么简单，再说中村正雄的这一套把戏耍得太憋脚，哪有这么明目壮胆地离间？看来，小鬼子也不愿看到昝辰炜只手遮天的局面。

中村正雄也是点到即止，他的目地就是要在席浩然与昝辰炜之间插颗钉子，从目前来看，这效果还是不错的。

闲聊中，汽车驶进了一座日式庭院，两人一下车，一身和服的中村美子领着儿子迎了上来。

先鞠躬说了声欢迎光临寒舍，又拉着儿子道，“大郎，这就是救你的席叔叔，快说声谢谢！”

席浩然正要客气，谁知中村大郎头一扭，童声童气地哼道，“他是支那人，我才不谢他呢？”然后撒腿就跑。

气氛一下子僵住了，中村正雄夫妻连连道歉，席浩然强笑着表示没事。等他在餐室跪坐好，中村美子开始上菜，中村正雄则介绍着菜名。

“这是寿司，这是厚蛋烧、这是寿喜烧……”

当一道红色透亮的生鱼片端上来，中村正雄精神一振，“席桑，这就是大日本帝国最有名的刺身，也是美子最拿手的一道菜，等会可得多多品尝！”

“看着胃口就大开！”席浩然忍着恶心赞道，还朝凝视着自己的中村美子微微一欠声，“给夫人添麻烦了！”

中村美子忙回礼，“席先生客气！”然后起身斟酒。

“那个大郎呢？”

“别管他，饿了自会来！”说着，中村正雄端起酒杯，“席桑，大郎刚才多有得罪，还请海涵！”

“没事没事，童言无忌！”

“对对对，童言无忌！”

干笑声中，两人碰了一杯，中村正雄浅浅饮了口，而席浩然则一口倒底。

眼睛一亮，中村正雄敬佩地道，“好酒量！”

席浩然谦虚了几句，心中却在直嘀咕，这清酒怎么象白开水！

中村美子又倒满酒，这次她举起了酒杯，“席先生，我一直想当面感谢您，谢谢您救了大郎，您的恩情美子永记于心！”

说这番话时，她的双眸亮闪闪的，席浩然也感受到了对方的真心实意，微笑着接受了谢意。

等席浩然放下酒杯，才发现中村美子也在试图喝光，不过从她的表情来看，这很困难，不由看向中村正雄。

“没事，美子平时不喝酒，今天见到席桑，一定很高兴，让她喝吧！”

终于，中村美子停止了吞咽，白皙的脸腾起红云，倒满，又举起酒杯，水汪汪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席浩然，”席先生，这杯是替大郎谢谢您！”

“夫人……”

没等席浩然说完，中村美子又痛苦地吞咽起来，只得也喝了起来，等他喝完，对方还在努力，高耸的胸部更是急促起伏，一片诱人的波涛汹涌，他忙移开眼神。

一边，冷眼旁观的中村正雄看到这一幕，暗暗点头。

开场白之后，三人边饮边吃边聊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