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追兵

使劲一提，土包裂开，布包赫然在手，布包沾满了泥土，却能看出打口系结与记忆中一模一样。

真乃天助！水坑周围的土层又再塌下，将包袱埋入土下，才没被人发现捡走。

沈曲打开检视：锦盒尚在，银子一分不少，他乐歪了嘴。

“可曾少了什么？”黑披风问道。

“一样不少，都在，哈哈。”沈曲头也没抬，沉浸在喜悦中。

“甚好，某去也！”黑披风纵身而起。

“大侠...”沈曲抬头，他还未正式谢过，胸中尚有许多疑惑要问个明白。

眼前影子一晃，黑披风刹那没了踪影。

他呆立着，被冷风贯得一激灵，那些疑惑仍是没能解答。无胆孤身走夜路，他甩甩头提包坐到土丘下。

忽地想到：一路逃出，怎么还未进入“异境”，未到午夜？若是如此，那黑披风的轻功大是惊人。

猜得没错，他胡思乱想了有两盏茶的功夫才头一偏进入了“异境”，“灵魂”悬浮在空中，此刻午夜始至。

次日醒来，看天色已是卯时，他不敢耽误，提包就走。

循着官道往沧州行去，到得镇集便买些干粮；恐怕麻衣谷追捕，在第一处集市便乔装改扮：换上一身行头，网巾缠头，。

一路行来，偶而见到尸首暴野：骨瘦如柴，饿死者有之；尸身刀伤，被歹人杀死者也有之。睹之惨状，一些尸身开腔破肚，内脏被拖出撕裂，那是野兽类撕咬？

他瞧得心惊胆颤，只盼生出双翼，逃得远远去。

一日午后，见得一骨瘦如柴老者躺地等死，他心中不忍，掏出食物喂食老者，被不远处的一众流浪汉看到，一窝蜂冲来欲行抢夺，吓得他抛下一些干粮落荒而逃。

那群流浪汉皆是瘦骨嶙丁，争抢完那些吃的又追赶上来，却是体力不继跑不快，他才侥幸逃脱。

此后他再也不敢轻发善心，再遇上乞丐流浪者之流，尽可能的都远远避开。

数日后黄昏到达沧州，这些日子嚼饼啃馍，早已心心念着荤腥，决定今日改善伙食。

他投店入住，就近进入了一间位置偏僻、毫不起眼的小酒馆，口流馋涎地点了两只肥大的猪蹄，一盘炒鸡子，沽了半斤烧酒，坐在最靠里开怀大吃。

店内六张桌子，两桌客人。另一桌是两个上了年纪的老人，相对而坐眯着眼说着酒话。

沈曲埋头专注着猪蹄，猪蹄烧得透，咬上一口，黑红的油汁涂了满嘴。他顾不上擦，一口接一口地咬着，连骨髓也不放过**得“滋滋”有声。此时半张脸已糊满了油汁，俨然上白下黑的傀儡。

他扔下骨头，直接手抓盘中鸡子，吃相很是狼狈。待盘中一空，他才慢下来一口一口地品起了烧酒。那酒味道烈，两小杯下肚，面色红彤，酒意上头，他已有了飘飘然。

“掌柜的，切五斤牛肉，六只猪蹄，五斤烧酒，快点，要饿死了。”酒馆大门从外推开，进来三个粗布劲装汉子。

三人手握兵刃，一看就知是江湖中人。甫一进门，就叫嚷着上菜。

又矮又胖的掌柜迎上去，将三人领到两个老人旁桌坐下。

一落坐，其中一个略胖的汉子将钢刀往桌上“砰“一搁，又开嚷道：“麻利着快上菜。”

掌柜麻利地摆好碗筷，连声应着钻入后厨。

“赵六，消息可靠否？”等掌柜走开，胖大汉低声向同桌一人问道。

“绝对可靠，那些麻衣谷亲口说及，我俩恰好听到。”叫赵六的汉子不胖不瘦，三十出头，头缠黑巾。

沈曲无意偷听，只是“麻衣谷”三字钻入耳中，令他心头一跳，酒意立消，留心竖耳听去。

只听胖汉子又问另一人：“赵七，你可听清了？”

叫赵七的汉子也是三十出头，与赵六长得有些相像，泛红的大鼻头有些显眼。

他略显不耐道：“那一行七人皆着麻衣，一眼就能瞧出是来自麻衣谷。陈胖子，你问过在下兄弟三遍了，还是不信么？”

“呵呵，”陈胖子干笑，“总要问问清楚嘛，可知晓麻衣谷丢了什么？”

“不清楚，”赵六摇头，“不过麻衣谷这番大举出动，失物定然非同小可。”

听到此处，沈曲忆起了黑披风从麻衣谷内偷走一物，虽没看到，或许就是麻衣谷追寻之物？

陈胖子声音越发地低：“会不会是那…”

“上菜了。”掌柜端着一大盘牛肉从后厨出来，陈胖子立刻住了嘴。

酒馆太小，掌柜的也身兼跑堂。

沈曲甚是好奇黑披风从麻衣谷取走了何物，正听到关键处，却被那掌柜打断，他心下不爽，对着掌柜的背影狠瞪了几眼。

等掌柜上好酒，陈胖子三人顾不上说话，闷头大吃起来。

一小会儿，掌柜端上猪蹄，陈胖子三人更无睱谈论，一时间只闻咬嚼之声。

沈曲暗怨：“早不来晚不来，净捣乱。”

等邻桌最早来的两位老人离去，陈胖子才心满意足地放下竹箸，提起酒壶大灌一口，大叫道：“痛快。”

赵六、赵七也慢了下来，相继举起酒杯小酌。

“可知贼子是谁？”陈胖子吃饱喝足，又问了上来。

“倒有听那些麻衣谷人提到，不过这人名不见经传，江湖中从未听说过此号人物。”赵六说道。

“叫何名姓？说来听听。”陈胖子笑道。

“那人姓沈。”赵六朝沈曲一瞅。

沈曲赶紧垂下头，装作醉酒地摇头晃脑。

他心下暗想：黑披风与我同姓，本家？

赵六并没在意，戏谑地瞧向陈胖子：“陈胖子，那人姓沈名曲，你认得？”

“沈曲、沈曲。”陈胖子念叨几遍，尬尴一笑：“从未听过，会是何方人物？”

“陈胖子素来耳目灵通，你若不知，我俩就更不知了。”赵七笑道。

“可是真名？贼人岂能不隐瞒身份？”陈胖子问道。

“难知，你说的倒也有可能，”赵六点头又摇头，“不过麻衣谷也不是好骗的。”

沈曲震惊，赵六说出的竟是他的名字。行窃之人应该是黑披风才对，十三叔明知黑披风的身份，难道未禀告齐浩然？难不成十三叔死了？哎呀，如此岂能懒在他身上？岂不天大的冤枉。

沈曲暗呼“糟糕”，不堪逼迫逃离，或许不致令麻衣谷全力追捕；但如今不同，听言之失窃之物极其重要，性质何其严重，他成了最大嫌疑，麻衣谷倾巢而出不捉住他岂会干休。

思虑及此，他心头骇惧，背负这般无妄罪名，往后安有宁日？

麻衣谷捉捕之事，眼前陈胖子三人已经知晓，只怕已经传遍江湖。麻衣谷人知他要上京城，自然要赶来围追堵截，前路艰难叵测，只叹时运不济，命途多舛。

他越发恐慌，惊得手脚发软。

良久，他强定神智，思忖宜速北上，早日进京拜师，有了依仗方才妥当。

“吱呀”一响，酒馆大门又被人推开，进来六七人。

一看，沈曲骇然埋头，手足不受控制地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