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麻衣谷（3）

齐翼一走，他缓缓起身走动，瞧见铁门上了锁，门外又摆着装了饭菜的木盘。

何时送来的，有没有被老鼠动过？他不敢想，还得过上两日牢狱，捏着鼻子也要灌下去。

说来也怪，一个昼夜过去，不见狱守，或许此间地牢是无人看守的。

那盛饭菜的木盘神出鬼没，等他放回铁门外，不见人、不闻声，恍眼间就没了。等到饭点，又盛好饭菜凭空出现。

他根据木盘的出现之时推测时辰，这已是今日第三次送到木盘，天黑入夜了。

木盘出现之前，他目不转睛地盯住门口，希冀瞧清是谁人送进来的。似乎就在一眨眼间，木盘就出现了上，他还是什么也没看到。

送饭之人是个高手，且是个轻功极妙的高手。

“麻衣谷藏龙卧虎、高手如云啦，区区送饭之人也如此了得。”沈曲眨巴眨巴眼睛，“算了，既然人家不愿相见，凭咱这点本事也是见不到的。”

用过饭，他一头倒到稻草上，嗅着稻草霉腐与便桶秽物散发的臭气竟也睡着了。

第一日、第二日，齐翼未来，昏黑的地牢不见人，寂无声息。

第三日仍是没来人，沈曲坐立不安，在安静的地牢两日来吃了睡，睡了吃，遍身多了红疙瘩；便桶也快装满了，仍无人来清理。

在铁门口上来来回回地走动，沈曲期盼的眼神不离过道。

齐翼说好两日内接他出去，这已经过了三日，却未见到他的身影。

第四日，仍然无人来，沈曲捧着脑袋，布满血丝的双眼呆呆地望着门外。

他焦躁万分：难道出了状况，褚师伯变卦、谷主不许？长久囚于地牢，自身不疯也傻。麻衣谷人若是忘了他，莫非就要关在地牢一辈子？

他越发心焦，神色狂燥地一跳而起，提腿踢向石壁。

“哎哟喂。“沈曲呲牙大叫，痛苦地抱脚坐倒，这一脚踢得狠，墙没塌，脚趾却伤了，钻心地痛，痛得他恢复了理智。

“不能乱，这才没几日就逼疯了自己才真的完了，只要一日不疯就有希望出去。”他揉捏着脚趾自我安慰。

他努力平复着情绪，即便如此始终难以心静如水。

世事难遂心，心急等不来齐翼，等他开始平静，齐翼反而出现了。

五日一早，他还在昏睡，只听铁门“嘎嘎”打开，齐翼笑眯眯地走进来。

乍见沈曲一副颓废的模样，齐翼吃惊上前：“是不是等急了，怪我连日没来瞧你。谷主事务繁忙，今日才允了，一得消息我立马赶来。不过一切都办妥了，为你求得了好差事，往后的日子便舒心了。”

沈曲激动不已，情难自禁抱住齐翼，再也控制不住压抑的情绪放声大哭，齐翼耸耸肩像哄孩子般拍打着他：“好了，没事了，马上就脱离苦海了。”

沈曲哭嚎了许久，才不好意思的松开：“失态了，失态了。”

齐翼笑道：“沈兄不扭捏做态，实是性情中人。”

沈曲以袖拭泪：“我一刻也不要呆在此地了，这就出去可好？”

“当然可以，随我来。”齐翼左肩一耸站起，以沈曲伤势未复，伸手过来搀扶。

“伤已大好，齐兄走先。”沈曲侧身礼让。

“哦，已然大好，这才几日，丹药竟有神效？”齐翼眼泛精光，大是兴奋。

齐翼曾予一粒疗伤药丸，沈曲心知肚明，内伤恢复得益于体内“异气”，吞下那粒药丸后，不觉有何疗效。

齐翼的一片好意，自然不能驳了他的脸面，沈曲含糊道：“多谢齐兄赠药。”

齐翼当然没听出话外之意，一心以为那药丸起了奇效，激动道：“以往吧，齐月师姐炼制的丹药功效甚微，且吃坏了几人肚子，此次向她讨来一粒，本不抱希望，想不到竟有奇效。看来齐月师姐炼丹技艺大成，必需向她再讨要几粒，日后行走江湖就多了一份依仗。”

沈曲听得冷汗直冒，齐月炼丹不到家，齐翼却敢拿他试药，把他当小白鼠了，齐翼心可真大！

齐翼见他脸色有异，猜出了他的心思，讪笑道：“见你乏力虚弱，便盘算着讨来疗伤药，可我实在弄不到灵药，只好去寻齐月师姐，齐月师姐的丹药有益不好说，但向来无害，本以为聊胜于无，却没想效果如此神奇，齐月师姐实在了不得。”

沈曲无语，齐翼乃是一番好心，他只能“呵呵”回应了事。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囚室，齐翼每走几步，左肩便会微微**，动作极小，若不是离得近，几乎不会注意。顺着过道左行二十几丈便到了地牢尽头，眼前是上行灰石台阶。一路走过，他注意到两侧的囚房皆空关着，整座地牢先前确然只关押了他一人。

抬步拾阶而上，三、四十级后齐翼手掌上顶，一扇木扉应手而开，天光泻下，终于出了地牢。

外间是树林稀疏的林子，地牢在林子脚下。不入林便难以发现地牢。他快行几步，站在林口远望，眼前一片广阔的山谷，目力所见，那环峙高山遥不可及。

山谷飘着细雨，朦胧的景象恬静如画，一簇簇水洼地头如平常乡间散落着三三两两戴着斗笠劳作的谷人；虽已秋日，草木花蕊仍绽放着了鲜艳的色彩：翠绿的青竹，橙黄、红艳的枫叶、**淡桂，陈香扑鼻；粉兰紫藤，娇艳怡人。

沈曲深深地吸了口气，闭上眼以心倾听，感悟山谷之美。

片刻，他睁开眼，疑惑地问道：“在地牢每顿饭食准时送来，却从未见过守卫，我们一路出来也是未见，他们在何处呢？“

“除了谷主长老，哪些老人是难以见到的。走吧，你的差事派在果园，那是归齐华师弟管理的，我先领你去安顿好，再去向齐月师姐讨药丸。”齐翼递给沈曲一顶斗笠，“果园的差事清闲得很，求来不容易，莫急谢来，哈哈，待果子成熟，私下为我多摘些就好。”

沈曲“哈哈”大笑，回望地牢，暗忖看守地牢的是群老人？却难觅踪影，那是影子般的存在。

出林踏入阡陌纵横的田埂小道，进而转上宽敞的谷中大道。沈曲四下张望，山谷的清幽秀丽令人兴叹，心想若是在后世开发发展，定能成为旅游度假的胜地。

“那是避世堂，谷主之居，也是师伯师叔们议事所在。”齐翼指向左前方一座大宅。

沈曲看过去，那处青砖绿瓦、斗檐翘角的大宅占地极广，形似四合院，难见进深。

走过一路，齐翼解说一路：左方那一片密集房屋是专事耕种的谷人的住所，那片屋后是大片的菜畦；右方那簇院落是包括齐翼在内习武男弟子们居处；再过去是花圃、药圃等处，女弟子们的闺房便在其后...

果园位于山谷最南面，当下由名唤陈老九、张四的外姓弟子看护，张四外派出谷便有了空缺，正好将沈曲暂时安置。

途中遇到谷人纷纷向齐翼问好，亲切唤着齐翼师兄，想来齐翼人缘也是极好，在谷里的地位不低，。

行来两盏茶的功夫，便望见了果园，果园纵横深广，一眼望不尽，不下六七百亩地。走近一瞧，果树种类之多：苹果树，梨树，柑橘树，杏树，桃树等，还有许多他叫不出名、从没见过的树种。

循着果园**小径深入，一座瓦房呈现眼前，瓦房自左而右有四道木门，分成四间屋子。

来到屋前，齐翼高声叫道：“陈老九，快出来，新帮手到了。”

“来啦！”老远一个高亢洪亮的声音应道，没多一会儿，一个三十好几的精壮男子从屋后转出，此人身量不高，一双眼睛贼亮得紧。

此人当然就是陈老九。

陈老九见是齐翼，笑呵呵地迎上来：“原来是齐翼师兄啊，您可是稀客，什么风把您吹来的？”

“少装蒜，齐华师弟知会过你了，他就是新来的。”齐翼笑道：“帮他领身衣服，再带他去好好洗洗，他一身熏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