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重任

夜，洛安，街上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苏妍撑着伞走在路上，偶尔有微风夹着说不清是细雨还是水雾，飘到脸上，就像轻纱抚过，柔软而冰凉。这些水滴从高高的云层上落下，长途跋涉来到这人世间，落在地上却毫无生息，不声不响地归于尘埃……

在小旅馆昏昏僵僵独自呆了一天一夜的，既然睡不好，她决定出来走走。但是很快，她发现整个城市的面貌都和记忆中不同了，往常路边的超市就算再晚都是营业的，现在走了好长一段却一家开门的店都没有，不仅如此，仔细想想自己一路走来竟没有一个人，一辆车。

这种不正常让苏妍越走越心惊。

几束手电光射在自己背后。”喂，你，站住别动！“一声严肃的命令没有把苏妍吓到，反而让她安心了。

她站在原地缓缓转身看到后面跟上来几个披着雨衣的警察，他们快速跑到苏妍身边问道：”你在干嘛，有证件吗？“。

“我想找个商店买些东西。”苏妍冷静地回答道。

“商店？现在你上街买东西？”几个警察相互看了一下，怀疑地盯着苏妍呵斥道：“我看你挺正经一个人，装什么蒜！别告诉我你不知道现在是宵禁的时间......”。

“宵禁？”苏妍傻眼了，她确实不知道这个城市从什么时候开始实行宵禁了，自己才在夏明那儿呆了三天，这世道怎么就变了。

几名警察眼里的怀疑更浓了，正要把她扣走，一辆EVO，印着高速外勤字样的警车快速从远处开来，在路过这里后不远处突然急刹停住，倒了回来。

车上走下来一名斯文的青年警察，正是当初把苏妍请去公安局的刘旭。

刘旭走过来对那几名巡警点了点头，径直对苏妍说：“苏小姐，真是你，这段时间我们到处找不到你，你上哪儿去了。”

“噢，警官你找我干嘛？”苏妍也认出刘旭来，她对刘旭没有坏印象，不过确实没法回答他那个问题。

“呵呵，事情有点严重，咱们等会说.....”他打个哈哈，又对那几名警察说：“几位兄弟幸苦了，她是聂队要找的人，我这得把她带走。”

“聂大爷要找的人可不简单吧，旭哥这一路要我们帮忙吗？”这几名巡警似乎认识刘旭，而且还对他很客气。

“帮忙倒不用了，聂队找她干嘛我也不知道，急事，再见了。”刘旭认真果断地说着就把苏妍拉上了警车。

“那旭哥慢点儿，有空再一起喝酒。”那几名警察有些怪怪地笑着说。在他们看来苏妍气质美女一个，又和刘旭认识，搞不好刘旭是有心英雄救美。不过他们知道刘旭是极有分寸的人，能出手救人也得是这人确实没什么问题，所以他们也就乐得卖个人情把她交给刘旭了。

苏妍坐在警车上，思考自己应该是真被警察给盯上了，麻烦事少不了。刘旭越开越快，虽然大街上空无一人，可他竟能在一片雨雾蒙蒙中不时飙上140码，这让苏妍不自觉得抓紧了门框上的把手。

这个动作被刘旭发现了，“不好意思。”他彬彬有礼的把速度降了些，问道：“苏小姐这么晚还在街上，难道不知道过了晚上10点是全城宵禁吗？”。

“我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有宵禁的。”苏妍无奈的说道。

“宵禁一个月了，你居然不知道？难道你这段时间不在洛安？”刘旭疑惑得问道。

“一个月？”苏妍傻眼了，她记得自己才在不知名的地方呆了三天，怎么这里就一个月了，难道那个昆仑的时间和我们的并不同步？

苏妍的样子让刘旭露出更深的疑惑。

“唉，苏小姐，我不知道你隐瞒了多少事，但我想对你说你卷进了一个大案。”刘旭叹一口气转头看着苏妍认真又带着点怜悯的说道：“一个......奇怪的大案子。”

他本不应该对这个嫌疑人吐露太多，可是他和这女人打过几次交道，他觉得苏妍不是凶犯，至少不是坏人，他很自信，因为聂队也有和他同样的判断。

“如果你想保护自己，就应该相信我们......”刘旭的开车技术出奇得好，一边偏头看着苏妍认真说着，车子竟然在道上跑得稳稳的。

“呃，刘警官，你能看着路开车吗？”苏妍紧了紧安全带，有点紧张地笑着说。

刘旭微微叹了口气，把头转回正面，他知道苏妍岔开这话就是不想和他多说。

沉默了一会儿，两人都有点尴尬，于是苏妍问道： “你这么急，是要带我去哪里？”。

“带你去见聂队，他找你好一段时间了，还有那个夏明......聂队是个正直的人，我也觉得你真应该和他好好聊聊，他能帮你。”说到后面，刘旭的语气有些急。

苏妍沉默了一会儿，诚恳地说道“刘警官，谢谢你。”，她很聪明，能搞明白警察是真把她和夏明盯上了，而且嫌疑还很大，不过这个刘警官确实是想帮她的。

但是，这些事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自己现在就算想说，也会被当成精神病吧。想到这，她又想起了在石床上沉睡的夏明，自己离开的时候他的情况已经转好了，更何况有他师父在身边，应该不久就会痊愈的，那他还会回到这里吗......

回不回来又怎样......苏妍越想越黯然，渐渐低下了头。

刘旭看她低着头，因为长发遮住了两颊看不清她神情，还以为她在认真思考他刚才的话，也就沉默着不打扰她...... 

苏妍坐在公安局刑警队的接待室，等了不久，刘旭就带一名健硕的中年警察快步走了进来，竟然是上次遇到的聂卫国，看看肩章，原来他就是刘旭说的聂队长了。

苏妍起身皱着眉头说道：“聂队长你好，上次您穿一身便装，也不做个介绍，我还不知道您原来是领导。”。

聂卫国知道她指的什么，毫不在意地笑着摆摆手说道：“请苏小姐不要介意，上次的安排都是为了工作。”

“噢？那看来是聂队长上次的一番安排没有收获，所以这次又把我抓来直接摊牌了。”苏妍心里还有些不舒服，意识到上次见面被他套话后，就有种上当受骗后的气愤，连带着恨了刘旭一眼。

“呵呵，苏小姐说笑了，快请坐，我们是想请你帮忙，警察是讲原则的，我们可没有抓你的理由啊。”，聂卫国一副脸皮厚得百毒不侵的样子，打着哈哈给苏妍倒了一杯水。

苏妍没好气的看了看这时尴尬的刘旭和一脸和蔼的聂卫国，坐下了，自己至少需要向警察表明立场，否则以后麻烦少不了。

聂卫国见苏妍坐下，也不再多话，拿出一个遥控器，对着墙上的电视按了一下，声音有些严肃地说：“苏小姐，现在事情的严重性已经不止局限在洛安了，请你先看看这段录像。”

苏妍见他突然严肃起来，也不好再说什么，带着疑惑向电视看去。

录像一开始，硝烟弥漫中无数全副武装的士兵一边奔跑着，一边通过各种武器向远处射击，头顶上不时有战机呼啸着飞过，画面非常混乱，看得出摄像的人也在跑动，枪击声，喊叫声，爆炸声，要不是有不知名的动物嘶吼声混在其中，这简直就像一部战争大片......不久，摄像师终于跳进了一个战壕，他很快把画面稳定下来，用一个远景拍到了大半个战场......

苏妍倒抽了一口冷气，她惊讶的看到一片海滩上，无数的士兵构筑起一道道阵地，与之作战的却是从海里爬上来的奇怪生物，它们有大有小。随着镜头的变换，苏妍看到它们有的三米多高，狮头鱼尾，浑身鳞甲，却像人类一样挥舞着一块巨大的珊瑚向阵地冲来；有的如巨型海象，高达二十多米，拖着沉重的身躯向内陆碾压过来；还有的长嘴像剑鱼一般，却从水中一跃上百米，突然就伸出双翅和武装直升机缠斗在一起......这些怪兽虽然多数是近身攻击，但都皮糙肉厚的异常耐打，一群又一群的冲击着人类的防线，往往在士兵们快撑不住的时候，远处发来的一波炮火支援又把整个海滩的怪兽炸成一堆碎片，但是很快源源不断的怪兽又集成新的群体向人类压来......

聂卫国按了遥控器，把电视关上了，沉重地说：“这是月初从南宿岛传过来的录像，边防驻军在海岸边和莫名其妙的海洋生物整整打了一天一夜......”

苏妍的思维还没有从录像画面里跳出来，她想不到夏明口中所说的妖族居然大规模的出现了，而且还和人类发生了战争。

“目前内陆地区基本上还不知道边境多数已经进入了备战状态，奇怪的是，出现在各地的怪兽似乎都有逐渐往我们这儿迁移的趋势，如果传开了一定会在社会上引起恐慌，搞不好有大量的人口向国外流亡。所以，你看到的这些画面是绝对保密的。”聂卫国说到这里停了一下，点了一支烟继续说道：“苏小姐，我想你应该能明白，这种规模的事件绝对不是普通案件了，是国家层面，甚至全人类层面的大事。”他深吸着烟，用一双深沉的眼睛盯着此刻一脸目瞪口呆的苏妍，很诚恳地说道：“你应该是知道些什么的，我希望你能帮我们。”

他和刘旭多次反复推测，认为她的立场应该和政府，或者说和人类是一致的。可是这个女人却不怎么配合，这让他很头疼，鉴于这可能是唯一的线索，又不敢轻易用强迫的方式逼问。

漫长的犹豫之后，苏研终于缓缓开口道：“据我所知，这些好像基因突变的生物，都被称为妖族......”

......

昆仑境，上清峰，茅屋内，萧慎用力撑开沉重的眼皮，模模糊糊中看到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坐在床前，好半天才努力看清了正是师父萧无尘。

“师父......”他强撑着想起身行礼，可是虚弱的身体完全不听使唤。

“好了，你好好休息”萧无尘伸手抚了一下他的肩膀，轻轻说道：“还好你带着我给你的护身玉阙，它在你昏迷的瞬间就把你带回来了，所以你伤得并不重，只是元力耗尽的虚脱而已。好好休养一段时间就没事了。”

“嗯.....”夏明突然想起他昏迷前躲在他身下的那个女人“苏妍她.....”。

“那个姓苏的女子早已经回去了。”萧无尘依然是轻轻的语气。

夏明闻言，眼里不自觉透出一阵阵失望。

萧无尘皱了皱眉，却没有继续提她，把话题引开道：“你的不动明王咒练到那一层了？”

夏明黯然道：“徒弟愚钝，依然停留在观明天......并无突破的迹象。”

他修炼的不动明王咒是一门杀伐极强的法决，按照修为的层次分为九重天，分别是：越衡天、显定天、观明天、虚明天、赤明天、玄明天、耀明天、七曜天和太焕天。原本这并不是昆仑阐教的本门法决，而且只有极少数人的体质才能符合修炼的要求。因为夏明的体质不仅完全吻合明王咒的要求，而且天生自带明王血脉，萧无尘因此才力主让他修炼此法门。

只不过因为这门法决杀戮太重，夏明的内心对它很排斥，每次使用都心有余悸，从未有过一次能做到淋漓尽致地放手一搏，也因此，他的修为从五年前就停留在第三重天-观明天，再无寸进。

萧无尘叹道：“不动明王咒，主斗战杀伐，战力极强，有多少人想要却不可修炼，你天生本命所归，反而自废武功......”他说道后来，更是恨铁不成钢：“怎么我算到你几次交战都是勉力取胜，难道你也没有动用血脉的力量？”。

“师父......”夏明为难地说：“我.....我不太想开启明王血脉，杀戮太重了......”。

“痴念！不动明王本就是佛家天威怒极的化身，以一往无前之势，荡平世间邪魔，一出手当然绝无后路。你若还对妖邪怀有慈悲，终会对你这门法决修行不利的。”萧无尘皱着眉头打断他说道，“更何况，不动明王的法门施展开来损耗极大，你若不用本命血脉来驱动，每次靠你那点不堪一用的灵力真元，只消出个几招便灵力耗尽了，如果遇到强敌，不堪设想。”

“可是师父......”

“好了！你现在不懂，总有一天会由不得你，到时还有你的苦果吃。”萧无尘有些生气的哼道：“但是你的伏魔杵必须带上，我看你对付几只小妖兽都那么勉强，再去人间界必须带上以作防身。”

夏明面露难色，萧无尘说的伏魔杵算是他的先天本命法宝，从他出生的时候就凭空出现在他身边，短短的仅7寸，似古铜铸成，威力极大。可就是因为威力极大，让夏明也很难控制，更可怕的是这东西有好几次都让他沉浸于杀伐中，体会着杀戮的快感，每次都让清醒后的夏明有些后怕。

可是看萧无尘快要发怒的样子，只好点头应承下来，心里想着师父是担心我修为浅薄让我带上防身，我尽量不用就是。

萧无尘看他答应，面色好了些，说道：“待你元气养好后，还是回到人间界，继续在洛安相机而动，虽然妖族已经大量出现在人间界，但是它们只是在受本命牵引向洛安靠近，洛安那件东西究竟是什么，你可调查清楚了？”

“具体是什么还不能确定，不过基本可以锁定在力诚大厦，那东西也真是诡异，竟然能把整栋大厦变得……变得充满天地灵气……可能就是充沛的灵气吸引了大批妖族，现在的力诚大厦可算得上一座妖塔了。”夏明认真说道。

萧无尘却摇摇头，道：“没这么简单，如果只是灵气吸引，那为何千里之外的群妖也有感应，力诚大厦下面的东西才是关键。那个东西......如果我没猜错，即使不是妖族至宝，也该和妖族有着密切联系。”

“师父，您的天哭术可能持续不了多久了吧。”夏明算算时间，担忧得说道。现在洛安那件东西还能隐藏气息全是天哭术引发的雨幕在隔断灵力波动。

“在搞清楚它是什么东西前，绝不能让那件东西被昆仑以外的其他灵界发现，所以不久后我也会去洛安加强和维持天哭术......妖族尚且事小，毕竟千年前他们就已不成气候了，倘若引来我教的老对头，不仅形势难以预料，如果他们乘机来报千年前之仇，昆仑又是一场劫难。”萧无尘越说到后面越是无奈。昆仑几千年来每况愈下，当年的上仙全部陨落后，众多法决法宝也随之大量流失，如今已是不堪一战。

“只是天哭术耗费灵力极大，我若要维持它便很长时间都不能再做其他事情了。所以，你要尽快恢复，因为你曾经驻留洛安，接下来我教布置杏黄旗，回收妖族宝物，为人间界断绝妖族后患的重任很有可能会丢给你。”萧无尘接着说出的话让夏明陡然一惊。

“师门要在洛安布置杏黄旗？”

杏黄旗是昆仑为数不多从上古阐教鼎盛时期保留下来的法器，能沟通天地，把整个昆仑境的山河灵力牵引至旗阵所在，在如今也算得上镇教之宝。

这等关系气运的至宝要交由自己去布置，还要去探查天机印，说压力山大都是轻的。

萧无尘却懂他的担心，宽慰道：“别太有压力，你师兄会回来帮你的。”

“是秦师兄吗？他多年前就受您的命令去海外探访异教所长，怎么他回来了吗？”夏明从小就被师兄诸多照顾，听到师兄会回来帮他，心下又浮起小时候的种种温暖。

“我已传信给你师兄，让他尽快把手上的事暂停了就到洛安找你，应该不会多久的。他修的天星诀也算数一数二的斗战法决，这几年虽然多数时间在异乡，星辰之力的修炼却未受影响，想来应有小成了。有他相助，你师兄弟联手，相信足以抗衡大多数的妖兽。”萧无尘回答道，提起自己这个大徒弟，他也是一脸骄傲。

“好了，你好好休息，我这就去询问一下几位掌教真人对杏黄旗的具体安排......”萧无尘一边说着，一边起身整理一下笔挺的西装，向门外走去。

快走到门口的时候，似乎想到什么，停下来回头说道：“关于那个苏姓女子......我确实说过要抢在各方势力之前得到人类支持，可以提前把一些秘闻告诉部分人类获取信任。但是我曾为你算过一卦，你的大劫和苏姓有关，你记住，凡是姓苏的都不要接触，特别是这样的紧要时期，你个人劫难事小，耽误师门事大！”

萧无尘的声音有些低沉，语气中透着不可置疑的严肃。这话一出，让夏明无比惊异，有些不敢接话，继而眼神中透出些黯然。

萧无尘当然看到了夏明的变化，愈加皱起了眉头，哼一声大步走出了茅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