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豺狼死矣 无人惜之

宇文长崎和铁梦秋相斗正酣，承训在一旁目睹了绝世技击之道，心中暗道荣幸。宇文长崎一刀挥出，辟出一道火光华彩，铁梦秋朗声一笑，却将手中的锈刀斜斜伫在岩石上，道：“宇文兄，今番一战，在下不得不拜服了。”

宇文长崎收刀笑道：“铁兄修为更胜往昔，可喜可贺。”将盘庚刀递给承训。铁梦秋打量了承训数眼，面露赞许之色道：“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承训朝铁梦秋拱了下手，道：“前辈，我姓李，名作承训。”面对铁梦秋、宇文长崎这样的绝代豪杰，若不以诚相待，岂不同小人无异？承训豪气上涌，说出自己的名字时，大有块垒敲碎的释然感。

铁梦秋满意地点点头，转对宇文长崎道：“宇文兄，我这次来，一是想和你切磋一下技击，另外，是想来给你传个信儿。”

宇文长崎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苦笑道：“是关于那件事情？”

铁梦秋看向峭壁之外的茫茫云海，道：“你忘了你的好徒弟，如今名闻天下的赭衣公子么？我听说，他找到了失踪已久的避水金睛兽，那避水金睛兽却不服于他，他就把那怪兽宰来吃了，而现在，他则要去替你出一口恶气。”

宇文长崎道：“这个小子，早就跟他说，老子无所谓，谁也不恨，谁也不怨，他何苦去惹是生非呢？”

铁梦秋道：“我曾经和赵乘风有过一面之缘，那赵乘风也算是个君子，当年你们是怎么回事我不知道，想来也没什么深仇大恨的，无非是儿女私情。十几天前，我遇到他，他和我说了这些事，我就骂了他，谁知道，这个惫懒，居然抢走了我的马！”

宇文长崎一听就放声而笑，道：“然后你就来找我了？”

铁梦秋道：“你说，怎么办？”

宇文长崎道：“他的性格我最清楚了，不过他也算是我的好徒弟。”

承训在一旁只静静地听他们说话，宇文长崎才说完，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悬崖峭壁之间回响，然后就看到几个人。

这几个人，承训都认识，他们是：赵乘风、蔷薇夫人、了静师太、卓荔菲、卫襄、柳青思，柳青思的旁边，是闭着眼睛的姬红裳。

李承训面露急色，这几日怎会在此？他们把红裳怎么了？一时无措，卓荔菲银铃般笑道：“小哥哥，好久不见啦！”卫襄阴险地一笑。

李承训不说话，只见柳青思面呈无奈。

宇文长崎喃喃说道：“你们来了？”

赵乘风拱手为礼道：“宇文兄，你的好徒弟来找我们的麻烦，我们只好来找你了？”蔷薇夫人和了静师太有些尴尬地保持着距离。宇文长崎的白发在风中扬动，又有些无力地垂下，静静地道：“当年若不是我救了你们……”蔷薇夫人打断他道：“少废话，快说出《奇谈录》到底在什么地方？”

宇文长崎笑道：“你们也信了那些无稽之谈？”蔷薇夫人道：“当时我的那本《奇谈录》就是交给你了的。”宇文长崎道：“怎么又成你的了？”

蔷薇夫人冷然道：“我说是我的就是我的！”铁梦秋道：“一群妄人！可笑！可悲！”卫襄道：“阁下又是谁？”铁梦秋的锈剑动了动，卫襄见这人不屑于己，心头郁怒丛生，拔出剑就往铁梦秋刺去。了静、赵乘风等人想拦也来不及，他们都看得出铁梦秋乃是个高手，果不其然，卫襄脚步才动，手中剑的阵势还没摆开，就听得嗖的一声，卫襄瞬间倒地，两眉之间有一道血色红丝。

卓荔菲见卫襄身死，神情很是古怪，像是高兴，又像是悲伤。

宇文长崎道：“铁兄，你还是请走吧。”

铁梦秋道：“老家伙，我可是来帮你的！”

宇文长崎道：“不需要。”

铁梦秋道：“我走或不走，你也管不了。”

宇文长崎便不再与他说话，看向蔷薇夫人，道：“旧事何必重提呢？”蔷薇夫人道：“只恨我没有杀了你！”赵乘风道：“晴妹，这次不能再饶他了，当年你对他那么好，可是他却为了一己之私，谋夺了你家传的《奇谈录》，以至于遗落无踪的。”

宇文长崎道：“《奇谈录》何时又变成小晴你家传的了？”

蔷薇夫人道：“这你也管不着！”宇文长崎哑声一笑，有一个声音却自长空飘来，“你们以为逃到这里来，就算了吗？没那么容易！”

赵乘风和蔷薇夫人面色一变，了静师太念了声佛号，卓荔菲和柳青思站在一起，木无表情，柳青思揽着昏迷的姬红裳，看着李承训。

这时，就见一袭红衣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众人面前，那人戴着斗笠，斗笠上的红纱遮住了他的面容。没有任何疑问，这，就是名动天下的赭衣公子！他的年纪很大了，但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三十来岁。承训曾在神秀谷见过赭衣公子，为其风概折服，没想到竟是宇文长崎的高足，更没想到能再见到他。

赭衣公子在江湖上以刀剑双绝称雄一时，刀术堪为一流，剑道可为剑仙，但更多的时候，他既不出刀，也不出剑，因为没有多少人值得他动用兵器。铁梦秋道：”我的马呢？“赭衣公子冷冷的道：”在山下，我再借用几天，到时候还你。“铁梦秋摊手道：”好吧，随你了。“

赵乘风道：“赭衣公子，你何苦与我等为难呢？”

赭衣公子也不看宇文长崎，说道：“我只是替家师出一口鸟气！”

赵乘风道：“我们也是不想的。”

赭衣公子道：“那我不管，受死吧！”手掌一动，一股劲气扑向赵乘风，赵乘风惊慌地呵了一下，脚步慌乱。蔷薇夫人似笑非笑地道：“名动天下的赭衣公子竟是如此是非不明！”

赭衣公子道：“那我问你，当年是你暗算了我师父将其打下山崖的对吗？”

蔷薇夫人道：“是。”

赭衣公子道：“那就没有疑问了。”说着，就听到蔷薇夫人和赵乘风的惨哼，顿然命毙。承训一愣，原本他想从蔷薇夫人身上获知更多关于父亲和《奇谈录》的事，赭衣公子这一了结，他唯有颓然叹息。

了静看也不看赵乘风和蔷薇夫人，转身就走，赭衣公子也不理她，卓荔菲还是呆呆的，随后冲到崖边，艰难的抱起卫襄，朝着山崖下纵身一跳，必是粉身碎骨无疑，所有人都不禁侧目。

到崖边，艰难的抱起卫襄，朝着山崖下纵身一跳，必是粉身碎骨无疑，所有人都不禁侧目。

柳青思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哇的一声哭了。

她想要马上杀了赭衣公子，但是脚步没法动弹，因为她怀里所揽着的是她的亲姐姐，如果自己身死，那世上，只留下她茕然一人，岂不是很凄苦？

赭衣公子走到她的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给你十年的时间，来给你母亲报仇吧！”柳青思却似没听见一样，李承训一下跑到柳青思的身边，从她的手上接过姬红裳，姬红裳像是睡着了一般。

是睡着了一般。

赭衣公子匆匆而去，没有和铁梦秋、宇文长崎说一句话，只留下了适才无情的刀声在风云间冷冷回荡，铁梦秋淡然一笑。宇文长崎道：“承训，你好生照看一下两位姑娘。”李承训点点头，带着木然的柳青思和姬红裳，下了悬崖峭壁，往溶洞休息。铁梦秋和宇文长崎将蔷薇的尸身掩埋，没有人在意赵乘风发冷的尸体，这尸体会被鹰隼啄食还是被虎狼分啖，则无人会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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赭衣公子惊鸿一现，塞北观音也匆匆去了。宇文长崎的大仇得报，但是他的心里却并不痛快，只因赭衣公子不但从头至尾都没和他说一句话，甚至都没有看他一眼，就那么拂袖而去，换了谁都会心生不悦的。

其后的一个月时间，柳青思照顾着一直沉睡的姬红裳，看也不看李承训一眼。

姬红裳为什么一直没有醒来呢？

李承训每每问及柳青思，柳青思都不说话。

宇文长崎在一个月圆之夜，把李承训叫到峭壁之巅，让人舞了一遍那天观战所悟的刀法。李承训手中的盘庚刀促然作响，飞腾而起，直如那凄清的明月。

刀在舞动。

宇文长崎问：“刀在何处？”

没有人回答他，李承训看着长刀，默然无语着。

月海中，仿佛有一双眼睛，在注视一切，就像明白宇文长崎的心境一般……

宇文长崎看着李承训，嘴角溢出一丝笑意。

李承训收刀，恭声道：“师父。”宇文长崎点点头，懒然说道：“你已经大体领悟到了刀法的神髓了。”李承训惭愧道：“弟子愚钝。”宇文长崎摆手道：“不说这个了，那两位姑娘都和你？”李承训便把与柳青思、姬红裳之间的种种告诉了宇文长崎。宇文长崎道：“这么小的年纪，便惹了这么多风流债。”李承训脸一红，宇文长崎继续道：“这些事儿，我自不便置喙，但是我要提醒你，千万不可当断不断，否则将来你就有苦头吃了。”

李承训苦笑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