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抓赌

一个星期后市局的处理结果出来了。

朱大队本来是要被双开的（**、警籍，俗称扒皮。），但常建国市长特意批示：“不能因为是我的孩子就对犯了错误的同志过重处理，更不准打击报复。”。于是朱大队被党内严重警告，降级使用，调市看守所任普通民警。我也被党内严重警告，降为副中队长。保全和马凯不是主要责任人，不受处罚，保全还被任命为重案二中队的中队长。

几乎同时连环盗窃案也告破了，连环盗窃案的嫌犯是本市人，租住在马村，刚刚刑满释放。他去西河村吴家祠堂胡同踩点后还没来得及作案就因为跟人打架被关进了看守所，在看守所里遇到了老朋友，闲着无聊吹牛逼说自己最近做了多少多少的大案，怎么怎么厉害。结果那朋友当天就跟看守民警揭发了他！然后他朋友被认定具有重大立功表现，马上办了个取保候审，笑眯眯的回了家。看守民警也得了市局一个嘉奖，同时得了一千块钱奖金。

这是一间六十多平米的房子，屋里烟雾缭绕，香烟味熏得人喘不上气，几盏日光灯把屋里照得雪亮，几十号人围着一张大桌子在推牌九。庄家胖且矮，身前桌上堆了几堆百元红钞。

“来了？”一个四十多岁的秃子见我进来自来熟的跟我小声打着招呼。

“嗯，来了。”我客气的答。

“下多大？”

“先不急，看看再说。”

过了会儿赌徒们纷纷下注，桌子边放了一圈诱人的红色钞票。

“该你了，下吧。”秃子热心的提醒我。

“啪”，我把连着枪纲的**式手枪拍到了桌上。乱糟糟的屋里立刻鸦雀无声，几秒钟后赌徒们抓起钱就想跑。“嘭”的一声响，房门被踹开了，保全、马凯以及治安中队的同事和五六个年轻协警旋风一样冲了进来。

“警察！双手抱头，全他妈给我蹲下！”我一手握枪一手指着赌徒们大声吼着。

跟着保全他们全进来了，“蹲下！”“抱头蹲好！”的喝斥声此起彼伏的响着。几个反应慢和不听话的货挨了几下后赶紧老老实实蹲下，屋里站着的就剩下我们这些警察和协警。红色的百元大钞零乱的散落在桌子和地板上。

这是我们二中队协助治安中队抓赌。赌徒们太多我们费了好大劲甚至租用了几辆出租车才把他们全部弄到分局，到分局接近凌晨四点，我、保全、马凯回宿舍睡觉，治安中队录口供。

临近中午，保全跟马凯在审讯室审一个故意伤害案的嫌犯，我在办公室看卷宗，门一响，治安中队的秦超秦队长走了进来，估摸着是想请我们中队吃饭。果然秦队坐下扔给我一根烟就说：“中午我们治安中队请客，你们挑吧，去哪儿吃？”

“这事儿你得跟保全说，现在他是中队长。”

“拉倒吧，你跟保全好的穿一条裤子，跟谁说还不一样？再说你是副队长，正管着后勤。说吧，去哪儿？”

“去哪都行。你怎么到现在还没眯会儿？”我看着秦队满眼的血丝问了句。

“那顾得上，到现在刚忙完。我们中队就那几个人，要审几十个，你想想？忙惨了。”说着秦队伸了个懒腰。

“那个矮胖子是不是赌场的老板？”我问。

“不是，他外号叫黑蛋，是个赌博匠（赌博匠是我们这对职业赌徒的称呼），这货这段手气超好，赌场上弄了不少钱，我们昨晚开回来的那辆帕萨特就是他前段在赌场上赢的。”

秦队抽口烟接着说：“赌场老板叫潘红涛，外号鬼子六……”

“鬼子六？鬼子六是谁？”我插了句。

“有三十多岁吧，又黑又矮又瘦，浑身是消息，眉毛眼睛都会说话的那个。”经秦队一提我记起来了，昨晚是有这么一个看着特机灵眉眼会说话的小黑瘦子。

“这家伙是属哑巴的。”秦队打了个呵欠说：“只说自己是去看打牌的，其他的一概不承认。不过，这他说了不算。这次抓了他八九个手下，除了我们在外面抓到的那五个放风看门的，剩下的都在屋里头，他们几个都指认了，鬼子六就是这赌场的老板，不承认？他妈的就算顽抗，材料报上去罪加一等！还反了他了。”

“准备怎么办他？”

“先给鬼子六那一伙儿的全办成刑拘，已经给胡局报上去了，胡老大一签字就送看守所。这次收缴的赌资有七八十万，鬼子六百分之二十的抽水，十几万的利润。他还现场给赌博匠放高利贷，借一万扣两千块的利息，赌博匠到手的只有八千！这鬼子六以前还多次被处理过，属于惯犯，我看他这次够呛。”

秦队拿起我杯子喝口水接着说：“这几天材料弄齐了就以开设赌场罪把案子移交给检察院，一般开设赌场罪的是三年以下，我估计这货至少得五年起步。那几个参赌的赌博匠先刑拘，然后交检察院，最后法院怎么判就跟咱没关系了。剩下的一般参赌人员一人罚五千，交过钱叫他们滚蛋，没钱的一律治安拘留十五天，叫这些王八蛋们没事再去赌……”

正说着话秦队手机响了，秦队嗯哈了几声带着笑说：“马科长，这回我们中队只负责抓人审人……对，线人是大队长的，命令是焦政委下的，嗯……我确实是没办法……哎哎，好的，能帮忙的我一定帮，你就放心好了……好的，好的，再见马科长。”

放下电话秦队对我苦笑一声：“又是说情的，市局的马科长。一上午我接了十几个电话，有区政府的，有派出所的，有工商局的，有我媳妇单位的领导，还有我们分局的，他奶奶个熊这鬼子六本事日了天了。”

“秦队，胡局有请。”门外有人叫了声。

“嗯，知道了。”秦队应了声急步朝胡局办公室走去。

一会儿秦队黑沉着脸回来了。

“怎么了？胡局不同意刑拘？”我扔给他一颗烟问。

秦队点着了猛吸一口，一下抽掉半截，皱了皱眉：“同意，也批了，可又给鬼子六办了取保候审，刚才已经把人给放了，听说交了五万块钱保证金。”说完将手里剩下的半截香烟狠狠摁到了烟灰缸里。

“不对呀！这不合规矩，他是主犯，犯得事儿还重，现场光查抄的赌资就有七八十万！怎么能放？再说抓住没屁大会儿，还没捂热乎呢。”我惊讶的几乎不敢相信。“那焦政委呢？焦政委就没说话？”我有些不甘的又问。

“焦政委一早去省厅开会了，听说一个星期才能回来。”

我们正说着话保全推门进来了，坐下就冲我俩说：“听说了没？我们昨晚抓得那个赌场老板鬼子六给放了？”我俩一齐点头。“这是‘捉放曹’呀，局里演得是哪一出儿？不行，我得给市局领导说说这事儿。”保全说着就要打电话。我赶紧给拦住：“还记得常青的案子不？你说现在白局是信你还是信胡局？”

“那我就给省厅汇报，真不行就直接向部里反映。”

“你反映什么？局里做得没一点问题。鬼子六可不是被放走的，他现在只是被取保候审，还是犯罪嫌疑人，还要受当地派出所的监管。再说取保候审也是我们公安机关对犯罪嫌疑人执行的一种强制措施，从程序上说局里这样做没有错儿。你去哪儿都是白反映。”

“对，程序上说局里这样做绝对没错。而且我听说鬼子六还向局里揭发了一起案子，这算是有立功表现，局里给他办取保候审更是没问题。”秦队也补了句

“**！”保全恨恨的骂了句。

下午分局办公室通告我们二中队和七中队（治安中队）开会，保全去了没半个小时就回来了。进门就将一把帕萨特的车钥匙扔到了桌上，嘴里一个劲说着奇怪奇怪。

“怎么奇怪了，说说看。”我瞄了一眼桌上的车钥匙说。

“这台昨晚罚扣的帕萨特局里暂时分给我们中队使用，给七中队帐上打了三万块钱作为他们队的办案经费。我就奇了怪了，人家七中队从前期侦查到设计抓捕方案弄了五六天，光审讯就连轴转的干到中午，绝对的劳苦功高，按说该他们得这台车，怎么就给我们了？”

“你这是当局者迷，怕你跟部里反应呗儿。再说我们中队那辆破车早该换了，打了多少回报告也没人搭理，这回正好，鸟枪换炮！”我望着保全笑眯眯的说。

“扯蛋，我是那种爱打小报告的人？”保全愤愤不平的瞪我一眼。

下午六点，保全他们审得那个故意伤害案的嫌犯终于吐口了，交待另外一名同案犯藏匿在四川的绵阳市。保全马上去分局枪库领枪，当晚我、保全、马凯开了那台帕萨特直奔四川。一个星期后我们仨一身疲惫的将涉嫌故意伤害的嫌犯押回了沐州。

押解嫌犯不是什么好活，出了事押解干警就得吃不了兜着走，一路上要提十万个小心，时刻提防嫌犯脱逃、自残、自杀。好在我跟保全都有经验，不仅给嫌犯上了背铐，还给他铐上了一副专门用于押解嫌犯用得的轻便脚镣。这一来他逃跑的可能性是微乎其微了，但行动也不方便了，我们得照顾他的吃喝拉撒，晚上睡觉也得有人盯着，马凯刚参加工作没经验我和保全怕他出岔子，轮流值班的活儿就只能我们俩干了。

这一路上把我俩折腾的可够呛，所以一进沐州就有种解放的感觉。但现在还不能放轻松，嫌犯还没进看守所，只有把嫌犯送到看守所那我们才算得上彻底解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