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大洋彼岸（下）

“林先生，你对倪琮先生理解多少？”温风开口却先问了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林子锋自然是一脸困惑：“他是你的雇主，你却来问我？我们也就是萍水相逢罢了。”

温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现在我才发现，倪琮先生不是那么简单。”

“何以见得？”

温风舔舔干裂的嘴唇，问：“你还记得李楚仁吗？”

林子锋努力回想，只觉得有印象，但已经想不起来样貌和其它信息了，便摇了摇头，温风的声音变得更小了：“你想不起来很正常，他看起来就是普通人，一直在倪琮先生身边做秘书，做事勤恳，但存在感很低，只见过几面很少人会有印象，就在我陪着倪琮先生来洛杉矶的时候，我见到李楚仁和领袖在秘密碰面。”

林子锋皱皱眉，温风是上帝之鞭成员，其领袖绝不是普通人物，李楚仁一个普通人，和上帝之鞭的老大秘密碰头，也的确不同寻常。温风见他表情错愕，叹道：“虽然我没有听到他们谈什么，但我直觉不是普通的事，而我最近也发现，倪先生肯定知晓李楚仁的身份，只是瞒着我一个人罢了，现在想来，倪先生肯定不止是领袖的救命恩人那么简单，领袖派我保护倪先生有可能是掩人耳目。”

“恐怕不止是你，倪琮的太太白川馨也一定不知情。”林子锋说，“不过，你为什么和我说这些？”

“我找不到人倾诉，我无人可以信任。”温风说，“当初加入上帝之鞭，就是为了图一个清静，没想到还是被卷入了斗争，林先生，如果我死了，求你一定要把真相查出来，让我在地下也能安心。”

林子锋吓了一跳：“温先生，你想多了吧？怎么就想到死了呢？以你的力量，就算查不到真相，抽身而退还是很容易的，‘阿修罗’毕竟有那么大的名声！”

“个人力量的强大不能代表一切，我早就有预感，恐怕这一次来洛杉矶，就再也回不去了。”温风苦笑，“我的家乡在泸水，但我在东南亚长大，后来就去了非洲做雇佣兵，最后我又回到了家乡，加入上帝之鞭，一直到现在，我的任务就是保护倪琮，我从来没有想得太多，但这次我想查个明白。若是我真的不幸死了，你可以去找菲利西娅，她或许愿意帮你。”

“菲利西娅？”林子锋又是一惊，“你和她有渊源？听说这婆娘脾气不是太好。”

“她很好的，当年在利比里亚和她有过一面之缘，一起执行过任务，她不是神，没那么矫情，我们由此建立了友谊。后来我在坦桑尼亚遇到险境，她二话不说就放弃了在西班牙的任务，来坦桑尼亚帮我，我想，在非洲唯一能让我放心的，只有她的后背。”温风说，“对了，她还说过，她和你们的领袖有交情，虽然不是很愉快，必要时，你可以拿出北盟领袖来说服她。”

“温先生，你还是不要太悲观了。”

“我不是悲观，这是预感。”

听到“预感”二字，林子锋心里忽然一动，起身道：“温先生，你等我一会儿，我去一下卫生间，”

“你是主人我是客人，请便。”

走进卫生间的时候无意间回头，发现温风也在看他，那眼神中有的不是对死亡的恐惧，而是对某种人和事的依恋不舍。进了卫生间，林子锋掏出手机给黄志伟打电话，对方一接通就骂开了：“你小子真会挑时候，有屁就放！”

黄志伟在北盟中也有风流之名，林子锋一听这一口气就知道破坏了人家的好事，不过两人的交情就是各自睡了对方的老婆也不会翻脸，他一点愧疚感都没有地说：“老黄，桑托斯他们到北海道了吧？”

“已经到了，是我负责接待的，你小子要是敢说因为这点屁事就打扰我的好事，回来我一定收拾你！”

“我回去再说吧，老黄，和桑托斯他们一起回去的是不是还有五个人？三女两男，其中有一个蓝眼睛，却长着东方面孔的茶栗色头发美女？”

“倒是有一个人，怎么了？”

“她在不在你身边？”

“你说呢？”

林子锋收敛笑容，沉吟片刻道：“这样吧，你把我的电话号码告诉她，叫她明天给我回电话。”

“你们在一起这么多天连个电话都没留？”

“她没有手机，你给她买个吧。”

“在日本给她买手机？她会用吗？”

“放心，就是葡萄牙文手机她照样能用。”

“那好吧，我挂了，不到明天九点你小子别再来电话！”

那边挂断了，林子锋深吸一口气，走出了卫生间，一走出来就发觉不对：目之所及竟然是一条宽阔的马路，没有多少人，昏暗的灯光映射下，远处的楼盘只有模糊的影子。

怎么不是在酒店？这又是哪里？我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一连串的疑问在林子锋脑海里回荡，他向前走了两步，心中竟然隐隐作痛，这到底是哪里？他止住脚步，不可能，他不可能上一刻还在洛杉矶的酒店，下一刻就跑到中国的马路牙子上，因为他看到对面的店面都是汉字招牌！来往的也都是东方面孔，绝不可能是到了外国的唐人街！

幻觉，一定是幻觉！

林子锋的心提到嗓子眼，能在他的房间里布置幻境，难道是温风搞的鬼？可他的异能并不是制造幻境，肯定有同伙，上帝之鞭一向神秘，有能制造幻境的高手并不奇怪。

对面迎面走来一个臃肿的人影，林子锋索性站在马路的这一边等人过来，先问问是哪里，再想应对之策。那人影穿着宽松的衣服，戴着白色鸭舌帽，还提着装着新鲜蔬菜和肉食的购物袋，以及一个百货袋，人走得越来越近，林子锋忽然感到口干舌燥，这身影越来越熟悉了……

虽然戴着鸭舌帽，灯光依然将慢慢走近之人的半张脸照出轮廓，虽然已经时隔好几年，虽然那是林子锋不愿意回想的痛苦往事，仅凭半张脸，依然让他的思绪奔腾翻卷。如席卷而来的怒江之水冲击他的心灵。

“莹莹！”

听到自己的名字，正低头走路、沉浸在美好未来遐想中的殷莹莹抬起头，待看清了面前的人，展开如花笑靥：“老公，你怎么来了？我都说了我一个人能行，可欣呢？”

真的是她，真的是她……林子锋一瞬间心乱如麻，恍惚着答道：“可欣还在家里，莹莹，你这是干什么去了？”话一出口，就觉得失策。

果然，莹莹笑道：“老公，你得了健忘症了吧？我刚才还跟你说去买菜，给宝宝买玩具。”

“对，对，你看我这记性！”林子锋只能傻笑，上前接过菜蔬，还俯下身子摸了摸老婆的肚子，“快生了，你得小心点，以后买菜什么的我来吧。”

“没事的，等我坐月子的时候再把这个任务交给你。”

两人说说笑笑的往家里走，林子锋完全徜徉在幸福的梦幻中，他发现自己竟然还记得回家的路……

上楼的时候，竟然电梯坏了，说是维修，林子锋差点想把电梯拆了，最后只能走楼梯。他把百货袋也接过来，拢到右手，左手扶着莹莹，小心地爬着楼梯，他们的家在五楼，平常爬楼梯倒是没什么，有时候莹莹还故意不坐电梯，说是为了锻炼身体，不过怀孕之后为了安全，也就没有再爬楼梯。

“小心一点，靠着我，别走太急……”林子锋尽量把莹莹护住，可能是还带着一个人的重量，莹莹爬到三楼就累得气喘吁吁了，不得不停下休息。

在楼道里，**着的莹莹低着头，不知怎的问了一个问题：“老公，你最近总提不起什么精神，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你能告诉我吗？”

林子锋的心脏差点停跳，支吾了半天才说：“可能是太累了吧，过一段时间就会好的。”

莹莹“哦”了一声，似乎想问什么，但嘴唇**了一下，还是没有开口。等到站在家门口，莹莹说：“我没有带钥匙，老公，把菜给我，你来开门。”

林子锋身上也没钥匙，自从离开这个家之后，回去日本，为了忘却痛苦的回忆，除了莹莹的照片，其它东西都扔了，钥匙更是直接沉到了太平洋。他只能遮掩着说：“我出来得急，也没带钥匙，按门铃让可欣开门吧。”

莹莹没有丝毫怀疑地按响了门铃，门很快就开了，本以为迎上来的是妹妹赵可欣的笑脸，开门的也确实是赵可欣，但她阴沉着一张脸，怨恨地盯着两人，把莹莹吓得不知所措，林子锋皱眉道：“可欣，你怎么了？”

赵可欣扭头往屋里走，两人随后也进来了，林子锋还没来得及温故而知新，熟悉曾经的家，就看到客厅里到处都是照片，有的散落在地，有的则散落到墙上。照片无一例外是他和赵可欣热吻的聚焦，林子锋吓得当场愣怔在地，心乱如麻：怎么可能？我在马路上迎接莹莹，那就是没和可欣在一起，谁又在和她缠绵？莫非还有一个“我”？

这时就听莹莹悲戚地呜咽一声：“我知道，我早就知道，可你为什么一定要把一切摊开呢？”然后夺门而出，林子锋却阻之不及。

莹莹下楼梯时太快太急，加之怀孕了身材臃肿，一个趔趄，滚下了楼道。

林子锋疯了：“不——”

这时赵可欣从后面抱住他，大声道：“我再也不能忍了，锋哥，我要和你在一起！”

林子锋怒从心头起，用尽最大力气把她的手掰开，回身甩了这个任性的小女孩一巴掌，用平生最愤怒地声音吼道：“她是你的亲姐姐！亲姐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