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杀戮地带（下）

林子锋还没有变身月夜狼人，梁思琪就打掉他的手，拉开两人的距离，一边穿鞋一边若无其事地说了一句：“玉灵小姐还在等着你哪。”

如兜头浇了一盆冷水，林子锋这才明白她的意思，想解释，又不知从何说起，说什么？我和玉灵的关系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这话说出来好意思吗？

梁思琪站起来，一边向外走一边说：“每个人都有责任，所以我理解倪琮，我也理解肖正大哥。”

林子锋抓抓头，忽然觉得很可笑，这都什么事啊，自从决定“度假”以来，尤其是来到中国和见到玉灵之后。玉灵身份神秘，到底是何方神圣至今还不清楚，两人的“情侣关系”各自心里清楚，起码他是明白他对这个女人防备大于感情——两人压根就没产生什么感情，玉灵的想法不知道，反正他心里有疙瘩肯定对这个女人心存戒备。

无奈地摇摇头，林子锋也起身离开了。

房间里，玉灵在看新闻，这几天的新闻收视率那叫一个直线飙升，整个世界都疯狂了。玉灵的表情很专注，以至于林子锋坐到她身边才察觉，她扭过头笑了一下，如最圣洁的天使，然后继续去看新闻。

新闻主持人一口甲等普通话显得很生硬，几十年如一日的背稿功力竟然语不成调——

“近日中东局势更加硝烟弥漫，一架沙特飞机进入巴勒斯坦地区空域后被以色列空军击落，进一步加剧中东局势失控，阿拉伯联军分别在西奈半岛和约旦河、戈兰高地一带集结，以埃及、**、叙利亚为主，向以色列当局再次发出最后通牒，称如果以色列二十四小时之内不将军队全部撤出巴勒斯坦境内，宣布这是给以色列当局的最后一次机会，否则将和组成阿拉伯联军的全员国家处于战争状态。美国**表示中东局势不会向着不可控的地步发展，必要时美国将采取武力维持中东地区的和平；俄罗斯这样具有世界影响力的大国以及英法德意等欧洲强国都表示会用一切力量维护世界和平，我国政府最高领导人一再强调，和平是未来的主旋律，**期望巴以和解，各届领导人更是一再强调和平发展的重要性……”

林子锋把所有的信息都过滤掉了，只注意到那份最后通牒：“这么说，如果以色列继续强硬下去，美国也继续这么**不明的态度，二十四小时之后，战争就将爆发？很多人、很多势力都在推动这场战争，这场有可能演变成第三次世界大战的战争，为了什么？”

面对林子锋的喃喃自语，玉灵的左手在半空中划了一个半圆：“战争的推动者从来不是某个人，而是某些利益集团，是一群人，一群害怕失去一切的人！”

这是林子锋见到玉灵第一次这么郑重其事的说话，玉灵的气质在一刹那变得高冷，凛然不可侵犯，林子锋咧咧嘴，想把沉重的气氛打破：“你说一男一女独处，非要说些国家大事，是不是很奇怪？”

玉灵却道：“那你愿不愿意给我说说你的故事？”

林子锋挑挑眉，玉灵进一步道：“你自己的故事，我能感觉到，你有一桩心事，而且是死结。”

林子锋的笑容已经有些僵硬和难看了，强撑着说：“不过是一件陈年旧事罢了。”

“可是，你所谓的陈年旧事却把你束缚得紧紧的，你挣脱不开，虽然你每天都是正常的笑与哭。”

林子锋叹了口气，沉默了似乎有半个世纪那么久，终于掏出一包烟，还没忘了询问：“可以吗？”

“请便。”

林子锋点了一根烟，抽了一半才用低沉的声音开口道：“我前几年在中国北方流连，本来我是不会回日本的，但最终我选择离开这个国家，因为在这里的回忆让我苦不堪言。”他终于决定说出这个埋葬在记忆深处的故事，尽管说出来也不能让他的痛苦减少半分。

三年前，如画的北中原。

“我们怎么会弄成这样的？”林子锋懊悔地背转身，企图躲避女孩的凌厉眼神：“可欣，我们这是错的！”

赵可欣的语声很激动，但也很坚定：“锋哥，我不管！我爱你，而且我知道你根本就不爱姐姐，你娶她只不过是为了责任罢了！”她冲上来从后紧紧地拥抱着男人，还未完全发育的娇小胸脯，硬硬的压在男人的腰背上，她还长得不高，头顶才到林子锋的肩头。

当然了，那时的赵可欣只有十六岁……

林子锋不禁叹了口气，当他第一次随女友殷莹莹回家吃饭，莹莹喜孜孜地向他介绍可爱的同母异父的小妹时，林子锋已经感到这小女孩很特别了，因为当他和那无邪的眼神接触的一刹那，他竟然有种心跳的感觉。

“不可能的！她只是个十五岁的小女孩！”林子锋安慰着自己说。

但自从那一天之后，他和莹莹的感情便停滞不前了，林子锋知道莹莹为此感到十分沮丧；她是非常爱他的，甚至连身体也交托了给他，在认识莹莹之后，林子锋也决定向北盟高层提出，卸任联盟会议十二成员的席位，并留在中国发展，过上平静一些的生活。温柔乡英雄冢，真是说的一点儿都不错，然而，赵可欣出现了。

殷莹莹虽然和赵可欣是同母异父的姐妹，但感情非常好，尤其是在成年搬到一起住互相照顾的情况下。

林子锋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对莹莹的爱意正在逐天逐天的慢慢消退，但他却反而非常珍惜和女友小妹见面的每一个机会，而且每一次当他见到赵可欣的时候，他都有种想把她拥抱入怀、长相厮守的强烈冲动。这种感觉，连他和莹莹在**时也没有，就算是在床上拥抱着莹莹美丽的**的时候，在他脑海里盘绕着的也不是他怀里的女人，而是她的稚龄妹妹。他在赵可欣十六岁生日那一晚，才知道原来她对他竟然也有着同样的憧憬，那一晚，他接受了情窦初开的女孩最真情的表白，还有那附带献上的宝贵初吻。

但也在同一个晚上，他惊愕的知道了莹莹怀孕的“喜讯”——就在他打算向她提出分手前的一刹那。

生命中真的随时充满了无奈。

他最后还是选择了承担责任，马上和莹莹结婚了，但是他知道，他那还未成年的小姨子才是他心中的最爱。无奈，他知道这种不伦的感情是不可能被认同、被接受的，何况这件事已经不再是他们三个人之间的感情瓜葛，还牵涉到一条无辜的小生命。

长痛不如短痛，林子锋决定要向那固执的小女孩说清楚，孰不知这次摊牌的结果，是他自己反而被女孩的深情感动了，他们紧紧的拥抱，被命运的红绳牢牢的捆绑着。灼热的情感随着嘴唇粘合飞快的交流，在短短的一瞬间，他们好像已经相爱了一辈子似的，那一晚，他一定会成为可欣的第一个男人，也许还会是她生命中唯一的男人。

如果莹莹没有闯进来的话……

就算已经过了三年，林子锋仍会时不时被那悲痛欲绝的眼神吓得从睡梦中惊醒，莹莹就是用这眼神看着猛然分开的丈夫和小妹，尖叫着，泪流满面地夺门冲了出去。当他和赵可欣惊魂甫定跟着追出去的时候，他家门外的路边已经堆满了围观的路人。

莹莹被卡车撞倒了！

马路上触目惊心的腥红轨迹一直拖行了十几公尺，路中心七零八落的散布着撕裂的孕妇衣裙、刚购买的婴儿玩具，还有些恐怖的碎肉残肢……

事后从警方那里得知，根据车主交代和监控录像，是莹莹主动冲到马路上的，他根本来不及踩下刹车！

“从那一天开始，我便把自己判处了无期徒刑，我可以和女人上床，但我绝不会再和其她女人产生感情。”林子锋的烟抽完了，但直到火星烧灼到手指才反应过来，他拿过烟灰缸，按熄了烟头，从脖颈处拖出一根细长的项链，挂饰上有着一张相片，照片里的可爱女生戴着白色鸭舌帽，长长的刘海柔顺的垂在脸颊两侧，开心的笑着，是真正的开心，“我回了日本，再也没有见过可欣，也许她也和我一样不能原谅自己，也仍然关在自建的牢笼当中。我将用我一生的时间来赎清我对莹莹的罪孽，我终于明白，所谓的爱情，所谓的可以不顾一切，是多么可笑，既然身为有思想有感情的人，就必然要去承担责任，曾经的年少轻狂，实在是太可笑了。我不敢回到那里，不敢去莹莹的墓前，不敢再去寻找可欣，当我时隔三年之后再次踏上这片土地，我总是不自觉地眺望北方，那里，有我的不堪回首的记忆，那里也是我的牢笼，莹莹，对不起。”

他知道，他知道，是莹莹接受不了，如果他是和一个毫不相干的女人偷情，哪怕是在她怀孕期间，或许也不会如此失控。但可欣是莹莹的妹妹，莹莹对这个妹妹从来都是尽力照顾，两人的姐妹感情非同一般，正是如此，莹莹才接受不了，这是她的亲妹妹啊！她最疼爱的亲妹妹！却和她的丈夫在偷情，而且就在她怀孕期间！

换了任何一个女人，都会彻底崩溃。

电视里还在放着新闻，是以军在加沙大屠杀的画面，看着一群手持枪械的军人将一群手无寸铁的平民像赶猪一样赶到一起，然后对着无论老人，无论孩子，无论妇女，无论襁褓中的婴儿，疯狂一般地扫射，看着这些无辜的人身上冒出血花，痛苦地挣扎，嚎叫，倒下。

玉灵轻轻地说：“杀戮地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