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风平浪静（上）

“她这是干什么去？”近藤光干脆看向梁思琪。

“去机场接一个人。”梁思琪说，“演唱会从七点半开始，到十点结束，两个半小时我一个人不容易撑下来，所以找了一个能陪我一起撑的。”

林子锋道：“能跟你一起站在台上，肯定也是明星，不说是巨星，起码得有点名气，不然就是你在提携新人了。”

“倪琮，我们一同出道的，听说过吗？”

近藤光一愣，摇头道：“中国的明星我是真不怎么了解，而且我不追星，尤其是歌星，我就知道一个艾薇儿。”

“倪琮我知道，还有过一面之缘。”爱美丽忽然插口，“倪琮是中国内地的影视歌三栖明星，那是在美国旧金山，举办倪氏全球巡回演唱会的第六站。”

近藤光挑挑眉道：“你不会去听他的歌了吧？”

“是他受到刺杀，我正巧路过。”

“你救了他？”

“不，我只是一个旁观者。”爱美丽淡淡地说，“好像中国人特招人恨，好在倪琮带着两个保镖，其中一个脑袋被狙击手打爆，另一个倒是厉害，硬是带着倪琮冲出了包围，看样子和我们是一类人。”

林子锋望着梁思琪问：“这个倪琮也得罪人了？”

“我不清楚，倪琮就算得罪了人，可对方至于追到美国吗？”梁思琪显然没听过这事，有些害怕。

“那可不一定，在国外对方才没有那么多顾忌。”林子锋说，“爱美丽，你陪着梁小姐，我和近藤出去一下。”

化妆间外面，两人打火点烟，一边抽烟一边谈话。

林子锋吐出一口烟雾，淡淡道：“近藤，实话告诉我，你真的没听说过倪琮？”

近藤光摸着那个唇印，轻轻摩挲道：“其实也不是一无所知，当时去美国执行任务的本该是我，不过当时我正好有事，就让其他人去了，后来我就不怎么关心了。”

“这事我也听说了，我们的这位同事很倒霉，把命丢在了美国，任务失败，组织代为支付双倍的赔偿金。”林子锋说，“在他出发之前，专门找过我请教杀人技巧，我以为也就是一个普通任务，没有用心教他，他初出茅庐，没想到就死在了异乡的土地上。”

近藤光默默地抽烟，缓缓道：“倪琮，男，二十八岁，汉蒙混血，虽然也在影视方面有所发展，但专业还是音乐方面，在华语乐坛有相当大的影响力，比同年出道的梁思琪不遑多让。最重要的是，他有一个形影不离的保镖，曾经他有两个，现在只有一个，那杀死我们那位同事的应该就是这孙子了——任务失败之后，我特意调查过的。”

林子锋的眼神在烟雾缭绕中闪烁不定，近藤光是眦睚必报的性格，按照业内的规矩，任务失败归任务失败，是扯不上私人恩怨的。当然，规矩是规矩，近藤光可没那么多顾忌，他走到垃圾桶前，抽完最后一口，将烟蒂丢进去，狠狠喷出一口气道：“妈的，以前碰不上也就算了，现在冤家路窄，也就怨不得了！”

“别多事，本来就是接了任务去刺杀人家，被人家反手杀了，也怨不了谁。”林子锋冷静地说，“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见识一下这个倪琮手下的保镖。”

近藤光烦躁地往墙上踢了一脚，骂骂咧咧，林子锋忽道：“对了，到底是为了什么要搞死倪琮？”

“雇主说，倪琮的祖上是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的贴身侍卫，曾经得到一个御赐的玉观音，那是明朝文物中有数的珍品，价值连城，雇主对此非常感兴趣，但接触之后倪琮并不想卖，而且态度坚决。”近藤光说，“于是雇主见财起意，想直接杀人越货。”

“买不到就巧取豪夺，这个雇主不是什么好人，很大的可能性是古董收藏商或者国际上的古董走私贩子。”林子锋分析，“怎么会接这种任务？”

“每个人都不同，其实我也觉得没什么，总不可能每一单生意都得核实符合‘道德标准’再接，那样我们早就饿死了，组织也不可能延续至今。”

林子锋无声叹息，这事的确不怎么好掰扯。

两人一根又一根地抽着烟，一直到王悦可领着三个人进来，最前面的男人剑眉星目，帅得一塌糊涂，尤其是脸上挂着的笑容，令人如沐春风，身上简单的穿着休闲装；身后左边的人穿着严谨的黑西装，打着严谨的领带，戴着黑框眼镜，斯斯文文的，右边的人面无表情，但步伐沉稳，平庸的面孔却给人无穷的压迫感，和那个剑眉星目一样穿着休闲装，而且站位紧跟着剑眉星目，身份不言自明。

王悦可冲二人点点头，正要领人进去，近藤光阻拦道：“王女士，这几位是谁？不知道身份的话，恐怕不能放他们进去，一切都是为了梁小姐的安全着想。”

王悦可还想和他争辩两句，想了想觉得有失身份，冷冷道：“这位是倪琮先生，梁小姐的知交好友，后面这位是倪琮先生的秘书李楚仁，这位是倪琮先生的保镖温风。”她指的人依次是剑眉星目、斯斯文文、面无表情。

“原来是倪琮先生，久仰久仰。”近藤光客套地想上前握手，笑容里带着一股子虚情假意。

听着有些怪异口音的汉语，倪琮皱了皱眉，随即恢复常态：“你不是中国人？”

“我是日本人，大和民族，我叫近藤光，可能我的汉语说的不太标准，但比起那些饶舌的老外我觉得我已经完全可以在中国横着走了——哦，我也算‘老外’。”近藤光笑眯眯地说，他的汉语的确已经达到了极限水平，能让一个外国人说成这样的确不容易了。

倪琮同样笑了起来：“你和这位先生是思琪的保镖？”

林子锋道：“我们受雇于梁小姐，保护她半年的安全。”

这时梁思琪走了出来，见到倪琮很是高兴，不过看样子两人虽然是“知交好友”，但保持着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态度，随意地寒暄两句，倪琮道：“这次时间排的很紧，明天还得去深圳，我这就准备一下。”

望着倪琮的背影，近藤光目露凶光，爱美丽回头看了一眼，林子锋冲她摇头，然后按住了近藤光的胳膊：“近藤，不要意气用事。”

“那就让他多活一些时候！”近藤光咬牙切齿地说。

虽然三人都绷紧了弦，但这整整一个白天并没有发生什么，堪称风平浪静，梁思琪和倪琮该干嘛干嘛，丝毫不受影响。一直到太阳西斜，五点半的时候，演唱会开始检票进门，歌迷们鱼贯而入，夏季天长夜短，这时天还是亮的，王悦可走出来查看情况，满意地点点头：“很好，看来这次把倪琮请来是对的，思琪的人气加上他的影响力，杭州站一定会圆满成功。”

近藤光嘟囔道：“虽然她长得知性成熟，也有很强的工作能力，明明就是标准的都市丽人，可我为什么就对她一点感觉都没有呢？”

“因为她总把利益摆在第一位，虽然她没有明说，但倪琮过来助阵是出于朋友情谊，王悦可却把这看成了商机。”林子锋对此只能摇头。

现在还有一个问题，两人进了后台，林子锋道：“梁小姐，你要上台演唱，这必然要脱离我们的贴身保护，是有一定危险的，得想个法子。”

爱美丽道：“不用想了，我陪着她上台。”

近藤光讥笑道：“你上去干什么？她唱歌你站在那里杵着，成什么样子？”

梁思琪赶紧道：“我已经和爱小姐商量好了，她和我一同上台，临时由她演唱一首英文歌。”

林子锋好奇道：“哦，是什么？”

“《Right Here Waiting》，美国歌手理查德.马克斯创作演唱的一首歌曲。”爱美丽说，“翻译成中文就是《此情可待》，虽然我比不上专业歌手，但撑场面还是可以的——倪琮先生，你说是吗？”

在旁一语不发的倪琮笑了笑，拍了拍身旁的保镖温风：“其实人都是惜命的，我每次上台也要带着阿风，由他随意唱几首歌，阿风本来不爱唱歌，现在也跨入业余满级的水平了，其实阿风的音乐天赋很高，要是他有心来乐坛发展多好，不过人各有志。”

原来早就商量好了，林子锋淡淡道：“那我就放心了，一定要万无一失才行。”

温风自始至终没有说过话，低垂着眼睑，任谁也看不透他的心。

七点二十分，即将开场，梁思琪换上了一套白色的连衣长裙，酷似中世纪欧洲宫廷贵妇们所穿的那种，不过林子锋总感觉缺了一点什么，抓耳挠腮许久，终于指着她盘在一起的头发说：“是不是戴点什么？”

倪琮手里捧着一顶女性水晶珍珠王冠走过来，梁思琪轻轻低头，由倪琮戴上，退后两步，供众人欣赏，倪琮鼓掌道：“完美！绝对是所有男人的女神！”

戴上水晶珍珠王冠的梁思琪确实如天仙下凡，美得不可方物，她又低下头，倪琮上前取下，说：“思琪，是唱《爱是你我》，还是《灰色轨迹》，给你戴上水晶冠？”

“《爱是你我》吧，这首歌是要唱歌非洲的苦难人民听的，这场演唱会的一半收入也要捐给非洲人民。”梁思琪说，“非洲是一片苦难深重的大陆。”

七点三十分，演唱会准时开始，舞台开幕，梁思琪演唱的第一首歌是她的词曲原创《怀念》，是怀念家乡的歌，她优美磁性空灵清新的嗓音如游离的电流，钻入听众的心房，演唱会现场荧光棒组成彩色的海洋。林子锋静静靠着后台聆听，老实说唱得不错，不过他就是一粗人，这些年打打杀杀过来的，没什么小资情调，也就听个热闹。

爱美丽站在离梁思琪不超过三米的台上，也拿着麦克风，身后还有一群伴舞的，她只是警惕地看着某个座位，那地方坐着一个戴着棒球帽的人，帽檐压得极低，让人完全看不清他的脸。

《怀念》尾音绵长，现场响起如雷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