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血网帮助添加收藏

手机版

铁血读书>中短篇集>赤水人家>第四章
背景颜色:
绿
字体大小:
← →实现上下章节查看,鼠标右键激活快捷菜单

第四章

小说:赤水人家 作者:郑伯田 更新时间:2016/11/3 9:07:33

33.阳光从板壁的缝隙里透进来,地上床上桌上撒出一条一条亮亮的线条。

叶子坐在竹椅上,手持一节竹筒,另一只手持一支竹筷,在竹筒里一下一下戳打。

亮亮的光线把叶子的脸上身上照得斑斑驳驳。

米新躺在床上,眼睛半闭半睁。

叶子扭身从桌子上抓了点什么塞进竹筒,继续戳打。

镜头推近,桌子上堆的是嫣红嫣红的杜鹃花。

叶子:米新,你不要睡了,精神精神。

米新神情萎顿地:嗯。

叶子:我给你唱个歌吧,要得?

米新:嗯。

叶子:你说,要得。

米新:要…要得。

叶子:要学我们镇雄人说话,二天遇上反动派查问,也好应付。

米新:嗯。

叶子一边戳打,一边唱了起来,唱得是直到现在还在流行的儿歌:

笼笼菜,

炸酸菜,

炸得几片萝卜菜。

拿点来吃,

拿点来卖,

拿点来做盐菜。

盐菜香,

待姑娘。

盐菜苦,

点豆腐。

……

叶子将竹筒里的杜鹃花汁凑近米新的嘴巴,说:喝了,啊。

米新张开嘴巴。

叶子:我唱的好听不好听?

米新:嗯,好听。

叶子:我还给你唱,啊?

叶子扭回身子,抓了几朵杜鹃花,塞进竹筒,戳打着继续唱道:

猪八戒,

挑水卖。

卖了钱,

吃汤圆。

打烂个青瓷花花碗,

不赔钱……

竹筒又凑近米新的嘴巴:米新,好喝不好喝?

米新:酸酸甜甜的,好喝。

叶子:嘻嘻,多着呢,你喝,啊!妈吔说了,这是补血的,你要多喝点。

米新:我就是摔了一下下,没流血。

叶子不屑地翻了他一眼:郎中的道道深着呢,你不懂。让你补血,你就补血;让你补气,你就补气……听话,啊!

米新:嗯……听话,我听话。

叶子将竹筒递上来:嗯,乖,听话,妈吔喜欢你,我也喜欢你。

34.阳光一下子将室内照的亮堂堂。

妈妈推门进来了,身后跟着七八个背枪的保安团丁。

团丁们团团围住米新躺着的竹床,哗啦哗啦拉响枪栓。

叶子“呼”的站起,挺身护在床边,怒目而视。

一个头戴礼帽,身穿对襟黑绸上衣,抿裆夹裤,腰间插着短枪的小头目慢慢悠悠踱了进来,拿腔作调地:你叫刘叶明?

米新半闭着眼睛:嗯。

礼帽:真名假名?

米新:真名。

礼帽:该是赤匪?

米新一脸疲惫的样子:不吃水,口还不干呢。

礼帽咽了口吐沫,接着问:啥子地方人?

米新:昆明人。

礼帽:来了几天?

米新:二十几天。

礼帽:再说一遍,啥子地方人?

米新:昆明人。

礼帽:来了几天?

米新半睁半闭着眼睛:二十几天。

礼帽“噢”了一声,回头看了看妈妈。

妈妈坐在竹桌边,看着门外。

门外,小花狗一扑一跳,自己玩的正开心。

礼帽冲着妈妈说:孃孃,你不要多心啊。有人说你家住着赤匪,我不得不来问问……

妈妈脸上冷若冰霜,话说得却很柔和:问问好,问问好。这是我家新娶的上门姑爷,刚刚办了喜事,左邻右舍都知道。

礼帽:唉,有人去报告,团总爷发下话来,我…我…不得不来哟。

妈妈:晓得,晓得。二天没得公务,来家喝酒。

礼帽伸出五个手指头,在妈妈面前晃了晃了晃,又指了指门外的远处:小心了,啊!

妈妈会意地一笑,又点了点头。

随即,她站起身摆出一副送客的架势。

35.枇杷树下,旭旭的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来。

米新躺在竹床上,很别扭地扭着脖子看,这时候,他精神略微好了些,不那么嗜睡了。

竹床边边放着一张竹桌,桌上摆着茶壶、茶碗。

床下好大一堆劈好的细细的篾条。

叶子十指飞动,长长竹篾舞蹈也似地颤抖跳动。

一只竹箩已经接近成型。

猫儿似的小花狗卧在床头,仰着脑袋一动不动得看着米新。

米新躺平了身子,搬着手指头,嘴里一、二、三、四地嘟囔着。

妈妈背着竹篓,提着小锄,走出画面。

叶子抬头看了他一眼,问:数什么呢,米新?

突然被打断,米新摇了摇头,又搬着手指头重新数起,一、二、三、四……

还是算不清楚,米新懊恼地拍了一下竹床。

小花狗吓得“呜”的一声跳起,左看,右看,见是主人搞怪,重新卧下,仰头看着米新。

叶子看着手里的竹箩,说:我知道,米新。你在算来了几天,该是?

米新放开手指,一笑:我在算,红军走了多远。叶子,你也帮我算,一天走七十里,十天走多少里?

叶子脱口而出:七百里。

米新:就算十天打一仗,准备一天,战斗一天,休整一天……减去三天。

叶子:还剩七天,七七四百九……

米新:筹粮筹款,宣传群众,扩红……再减去一天……

叶子:还剩六天,六六三百六……

米新指了指对面山坡:叶子你看,来人啦!

36.坝子对面的山坡上。

远远看去,五爷换了一身装束,中式玄色短褂,黄色军用马裤,踏棕色牛皮马靴,头戴黑色礼帽,手里托着白铜水烟袋,向镜头走来。

一个背着竹箩的农妇闪在路边,给五爷让路。

五爷指点着坝子,向农妇问询什么。

农妇把手中的木拐支在地上,竹箩倚在木拐上,听五爷指指点点地说。

五爷一边说,农妇一边摇头。

五爷紧着说,农妇紧着摇头。

五爷越说越快,农妇的头越摇越快。

五爷狠狠地跺脚,气哼哼地挥了挥手,继续走路。

农妇望着远去的五爷,狠狠地跺脚,竹箩一歪,里面的粪土泼撒出来。

农妇冲着远去的背影,“呸”地吐了口浓痰。

37.坝子里。

米新望着山坡上,问:五爷是你家莫子亲戚?

叶子手中的竹篾还在飞舞:他是我伯伯最小的一个堂弟。

米新:你伯伯的堂弟,不也是你爸爸的堂弟吗?

叶子大笑:苕包儿,伯伯就是爸爸,爸爸就是伯伯呀!

笑了好一会儿,叶子说:米新,你得赶紧学我们镇雄话。学不会,啥子也干不成,哪里也去不了。只要出门就得遭反动派查问,你说该是?

米新使劲点头。

38. 五爷走近坝子,一路走一路东张西望。

小花狗跳下竹床,冲着他“汪汪汪”怪叫。

五爷跺跺脚,吓唬小花狗。

小花狗越发怪叫。

五爷一脚踹去。

小花狗灵巧地避开。

叶子起身,拍打着身上的竹屑:五爷来啦,坐。

五爷拉过叶子刚刚坐过的竹凳,摆在竹桌旁,坐下,白铜水烟袋墩在桌子上,问:你妈吔呢?

叶子坐在竹床边边,说:沟外头一家人吃了有毒的菌子……

五爷从怀里掏出一盒纸烟,抽出一棵,衔在嘴上。再掏出火镰、火石,“啪啪”地打。一边打一边问:刘叶明,你的伤好些了啊?

米新:还没好,五爷。

五爷 “啪啪”地打着火镰问:听口音,你是江西人。

米新微微一笑:五爷好耳力,说得一点也没错。我家就是江西人……

小花狗站在不远处,“汪汪汪”怪叫,叫得很是吵人。

火绒燃了,冒着一缕青烟,五爷好象没有察觉,还在“啪啪”地打。

五爷:那天听叶子说,你是昆明人……

米新:说昆明人也没错。五爷,我家老祖宗在顺治爷那个年头打仗来的昆明,听说二百多年快三百年了。

火绒烧成了一团红炭,一下子烫了手指头,五爷颤抖了一下,火绒被丢得远远的。

衔在嘴里的烟,拿了下来,夹在手指间。

叶子起身离去,扭摆扭摆走出画面。

小花狗一直在叫,“汪汪汪”的,吵得人心烦。

五爷一字一顿地说:**军就要来啦,那些大兵可没有我好说话。

米新:**军,哪部分的?我叔伯爷爷家小二叔儿子的岳丈就在**军,是上校团长呢。

叶子拿着一根点燃了的竹篾,一下子伸到五爷面前。

五爷吓了一跳,忿忿地接过,点燃纸烟,说:你若是赤匪,跟我说,我想办法保你。若是不说,出了事,后悔莫及哟。

米新:叶子你快去,五爷口渴啦,要吃水。

叶子:五爷,有茶,我给你斟。吃寡水做啥子?

五爷气咻咻地站起,扭头就走,就连水烟袋也忘记在桌子上。

走了几步,他回过头来,甩下一句狠歹歹的话:吃茶,吃你娘个后尾巴尖尖。刘叶明,你可不要后悔哟!

小花狗站在坝子边边上,“汪汪汪”怪叫,一直把五爷送得很远很远。

39.坝子里。

妈妈背着竹篓,手提小锄,走进画面。

叶子扔掉手中的快要成型的竹箩迎上去,从妈妈的背上取下竹篓,放在木楼门口,扭回头和妈妈说着什么。

妈妈的脸色由晴转阴,气哼哼地骂了一句什么。

叶子继续述说。

妈妈摇摇头,走进木楼。

叶子跟在妈妈后头进了木楼。

坝子边边上,又出现了五爷。

刚刚安静下来的小花狗又跳了起来,冲着五爷“汪汪汪”怪叫。

五爷大踏步来到竹桌前,拉过竹凳坐下。

五爷:刘叶明,你刚才说,你的啥子亲戚是**军上校团长?

米新:是呀,五爷。你想和他打联络?我告诉你他的番号驻地,可以给他打封信,也可以直接去找他……

五爷:我不和他联系。**军的亲戚当了赤匪,也没啥子稀奇。

米新:那…五爷打听他做啥子?

五爷:你若是赤匪,他也要吃瓜葛。连坐!连坐,懂吗?

米新:五爷咋就硬派我是赤匪呢?

五爷暴怒地吼叫:你长了一副赤匪的嘴脸,咋看咋象,越看越象。

40.(画外音)呀,五爷,你啥子时候来的?

妈妈已经站在了五爷面前。

叶子也跑了出来,站在五爷面前。

妈妈:五爷是来给四姑娘取药的吧,四姑娘的病好点没有?先不要拿药啦,等我再给她揿揿脉,把药方改改……

五爷一下子蔫了,软团团坐在竹凳上,吭吭哧哧,一句整齐话也说不出来。

小花狗他还在冲着“汪汪汪”怪叫。

五爷站起身,结结巴巴地说:我就是来看看你在不在家。你若是在家,我就背姑娘过来……

说着,五爷托起水烟袋,起身就走。

从后头看去,五爷的的脊背突然有点驼,脚步有点乱,小花狗追着咬,他也没心思再去踢。

妈妈冲着他的背影大着嗓门:不要背来啦,五爷。二天我亲自去吧,顺便看看五婶。

五爷已经下了地坎,看着他的背影,妈妈又找补了一句:五爷你就走呀,叶子你也真不懂事,五爷来啦就让他寡坐着,也不说煮一碗糖水鸡蛋……

41.木楼里。

火塘照红了几个人的脸膛。

白须老人,坐在火塘边边,伸手在火上烤。

叶子将一只碗双手递给老人。

老人接过,用调羹搅着。

妈妈拿出银针,在老人的百会、印堂、睛明几个穴位上扎下。

老人举起调羹喝了一口,问:老五来过啦?

妈妈“嗯”了一声。

老人:前日个他进城了,保安团里有他的老表,还赏了他一条细腿裤子,一双牛皮靴子。

妈妈轻轻捻针,说:保安团的来过了。没有啥子,让我给应付走了,不怕的。

老人用调羹搅着,说:还是要小心,这个人品行低了一些些。

外面小花狗又叫了起来。

老人:去我家住几天吧,我家偏僻些。

妈妈:不怕的,我有办法让他闭嘴。

0
QQ客服 书友交流 在线提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