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大火烧粮食（二）

东边露出了鱼肚白。满根清除掉周围的痕迹，爬上废墟观察着。废墟东边开阔平坦，百十米以外的公路清晰可见，只是路上没有任何车辆，更没有行人。废墟北边有几个残墙，南边也有几个断壁，这些残垣断壁都不很高，大白天藏不了多少人。他观察了一会，确定几处废墟作为隐蔽观察地点，一旦打起来，就依托这些废墟抵挡一阵。

天色大亮，有仓爬了上来。满根跟有仓咬了咬耳朵，有仓隐蔽在废墟角落的瓦砾之间监视四周，满根溜进地窖休息。

吃了块腌肉，又啃了个萝卜，满根靠着墙壁闭上眼睛。一夜没睡，头脑有些昏沉，可他却怎么都睡不着。兄弟们推举自己为大哥，猎人团的司令，就得为兄弟们着想，不能让猎人团有半点损失！他倒不后悔出山，猎人团早晚都得出山，不然如何报仇？只是有信有义和柱子大河都还没有打过仗，肯定会紧张的；有仓栓子和大猛虽然打过仗，但那是在老鹰山，心里踏实。现在远离老鹰山，就像离开了家，肯定都会紧张的。自己已经三十岁，而且比其他兄弟至少多杀了八个鬼子，现在都感到有些心神不定，何况其他兄弟们？

满根坐起来，轻声招呼其他兄弟。大伙早就醒了，听见招呼立即围过来，一个个紧张的看着他们的司令大哥。他安慰兄弟们别紧张，再厉害的鬼子也抵不过一颗子弹，只要兄弟们胆大心细，瞄准了打，多少鬼子都不怕。兄弟们紧张的心情渐渐得到缓解，便你一言我一语的小声出主意，想办法，判断能来多少辆大车，装多少粮食，有多少鬼子押车，还有多少汉奸跟随等等。同时仔细分析周围的情况，把可能遇到的情况都想的复杂一些，严重一些，每种情况也都想好了应对办法。虽然这些应对办法都很简单，许多都是从戏文里听来的“古董”，不一定适用武装到牙齿的日本鬼子，可对于几个没见过什么世面也没有多少经历的质朴的猎人，能想到这些就已经非常不错了。

太阳出来以后，公路上开始有了车辆。一开始大伙都很紧张，每过一辆汽车都要紧握钢枪，随时准备战斗。后来车辆过得多了，大伙也渐渐适应了，只要不停车就没人理会，依旧闭上眼睛睡觉。一整天过了不少车辆，除了一辆汽车停下司机在路边小便外，其他车辆都没有停留。大白天路上没有一个行人，连四周都没有看见人影。在鬼子占领区，老百姓连门都不敢出，可见有多可怕！

等待的时光异常煎熬，也格外漫长。在苦熬了两天一夜后，靠着墙壁打盹的满根终于听到清晰的耗子叫声。他立即让大伙做好一切准备，随即跳出地窖，轻轻爬上废墟。

太阳已经落山，两辆汽车轰鸣着向北开去。有仓伏在废墟上面，浑身全是尘土，几乎跟废墟颜色一样，正死死盯着北边。

“二弟，有啥情况？”满根贴近有仓耳朵。

“大哥，你看北边……”有仓小声说道。

借助落日的余光，满根极目向北眺望。公路远处出现一串黑影，缓慢向南移动，距离山梁也就二三里地。

“二弟，我在这盯着，你去告诉兄弟们都沉住气，一会听信号行动，谁也不许乱动。”满根小声命令。有仓点点头，悄然退下废墟。

天色越来越黑，黑影也越来越近。夜幕完全降临后，那串黑影也慢腾腾的走了过来。满根虽然看不清楚，但凭此起彼伏的铃铛声就能判断出那是一队牲口拉的大车，足有好几十辆。

“嗨！前面的听着，都把大车赶到旁边的平地上，今晚在这里过夜！”有人高喊着，尖细的声音在黑夜里传的特别远。

“不走了，歇缓了……”

“都给牲口吃好点，明天要多赶路……”

“去找点柴火，给老总放堆火……”

公路上一阵喊叫，数十辆沉重的大车都赶到公路两边的平地上停下。车夫们有的卸车，有的给牲口喂料，还有几个人到两边的废墟上捡柴火。有两个人距离满根躲藏的废墟只有十来米远，满根正要退下，却见两人各抱了一些柴火走了，就没有动弹，继续观察着。

废墟前面五六十米的地方燃起一堆大火，十几个人坐在火堆周围吃干粮。一个手持步枪的家伙在火堆外围来回转着，显然为火堆周围这十几个家伙放哨。满根借助火光看了好大一会，没有发现大车周围有拿枪的，火堆之外也没有找到其他拿枪的。

“妈的，连一个鬼子都没看见，莫非就这十二个汉奸押送粮食？狗日的，这也太不把老子和猎人团放在眼里了！”满根暗暗骂道。可是转念又想，说不定鬼子汉奸早就以为自己死了，凭啥要放在眼里？还有猎人团，就没有第九个人知道，咋让人放眼里？他暗自发笑，又仔细观察了一会四周，悄然退下废墟，跳进地窖。

“兄弟们，公路边有三四十辆大车，只有十二个汉奸押送，连一个鬼子都没看见。现在汉奸都在烤火吃干粮，赶车的也都卸了车喂牲口，吃干粮。大家都做好准备，等这帮汉奸睡着了……”满根小声安排着。有仓和其他兄弟又仔细推敲，把能想到的细节都提出来。他们要力争做到万无一失，最起码自家兄弟不能伤着。

前半夜其他兄弟轮流监视大车队以及那队汉奸。半夜过后，满根再次爬上废墟，瞪大眼睛仔细观察四周。大部分车夫都靠着大车睡着了，呼噜声响成一片，可见走了一天都非常苦累。

那堆火已经没了火苗，只剩下暗红的灰堆。十多个汉奸横七竖八的躺在火堆四周，身上似乎都盖着被子大衣之类的东西。一个汉奸无精打采的在火堆旁边来回走着，不时打着哈欠。

满根轻轻学了几声耗子叫，猎人团其他兄弟还有花猫悄悄钻出地窖，伏在废墟下面听候命令。他打了几个手势，兄弟们按照事先安排，打过仗的带领没打过仗的，两个人一组向两边迅速散开，悄然爬上废墟隐蔽好身子，黑洞洞的枪口对准火堆周围酣睡的汉奸。

站岗的汉奸听见周围此起彼伏的呼噜声，困意越发浓了。可是换岗时间没到，他只得煎熬着，步履越来越沉重。又转了几个来回，他实在熬不住了，便停下脚步，掏出一根香烟叼到嘴上，双手划着火柴，低头将香烟凑近火苗准备点烟。

满根看得真切，就在哨兵点燃香烟的刹那扣动了扳机。“呯！”清脆的枪声划过夜空，刚吸进一口烟的哨兵一头栽倒，霎时毙命！

正在睡觉的汉奸们被枪声惊醒，有的大声喊叫，有的拉动枪栓，还有的抱着脑袋瑟瑟发抖。就在这时，“呯呯呯……”数十米之外的废墟上枪声大作，子弹全部打在火堆周围，几个刚爬起来的汉奸全部中弹，有的当即气绝，还有的躺在地上嚎叫着。

“顶住，顶住！”尖细嗓门大喊着。可是没人听他的，几个心腹都已负伤，其他人除了嚎叫根本就不知道还击。他干叫了几声，扭头就跑，简直比兔子还快。这次倒是不用命令，所有人都跟着他跑，一个比一个快，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几个伤员挣扎着爬起来，其他人搀扶着跑下公路，很快就消失在夜幕中。

“乡亲们，汉奸都跑光了，套上牲口赶紧跑，快！”大猛高喊着。他嗓门最大，满根就安排他喊话。

刚才打枪时，车夫们都吓坏了，全都躲在大车下面不敢动弹。听见有人喊叫，他们才反应过来，立即爬起来手忙脚乱的套大车。也有的什么都不管了，拔起屁股就跑，撂下牲口满地乱转。

“乡亲们，把牲口大车都赶走，别给鬼子撂下。大伙都分开走，先把粮食藏起来，别让鬼子再找着了。鬼子马上要来了，你们快走，快……”满根大声喊着，不时朝汉奸逃窜的方向打一枪。

南北方向都响起了枪声，已经能看见一束束光亮了。满根跳下废墟，跑到大车跟前帮着套车。有仓等人也都跑过来帮忙，不多时就将数十辆大车赶下公路，向四面八方散去。

还有七八辆大车没人管，车夫都跑了。满根只得将牲口缰绳解开，一顿枪托把牲口打散。大多数牲口都能跑回家，跑不回去那也没办法，这是中国的土地，只要不给鬼子，谁拉去都行！至于大车和粮食，他和兄弟们想法都一样，那就是决不能留给鬼子。几个人把大车集中到火堆旁边，所有柴火及火灰都撒到大车上，不多时就燃起了熊熊大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