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投石问路

酒店的客房里，看着一脸若无其事的保罗，约翰轻皱着眉头问道：“你确定这样做，真的不会给我们惹来麻烦吗？你应该知道，那个所谓的情报黑市是瞒不过他们的眼睛的，甚至于，那很可能就是他们故意留下的一个鱼塘。”

笑了笑，约翰反问道：“做我们这行的，什么时候会怕麻烦了？”

保罗苦笑道：“但也不能故意找麻烦吧？别忘了，我们现在可不是在欧洲和东亚，又或者是中东，这是红色的中国，就在几年前，这个国家还是所有情报人员的厄梦，他们对于间谍的打击力量之强，效率之高，甚至都超过了我们的老对手苏联，你确定你的行为不会给我们带来不必要的风险？”

“风险？你是说在下一刻，就会有人冲进来把我们抓起来？说实话，我对此倒真有些期待，但照我的推算，这种情况出现的机率恐怕不会超过三成。”

约翰起身为自己倒了一杯红酒，看他这幅漫不经心的样子，保罗似乎明白了什么。

“你是在故意试探他们的反应？”

轻轻晃动着酒杯，约翰说道：“我们对这个国家的了解实在太少，这又是一个完全偶然的事件，我们甚至都不知道这件事是否值得我们投入资源和人力去跟进，所以，扔一块石头，看看对手有什么反应，这种办法既简单，又有效，不管成败，我们都没什么损失，为什么不做？”

保罗若有所思：“如果这个人对他们真的很重要，那他的画像出现在情报黑市的悬赏上，对他们而言就是捅破天的大事了，而他们的反应程度，也就代表了这个人在他们心中的价值……但你就不怕他们会追查到我们身上吗？”

约翰奇怪的反问道：“为什么要怕？我们做了什么危害他们国家安全的事情吗？就算被他们发现，我们进行的也只是普通的情报搜集，了不起被抓起来关几天，然后遣送回国，别忘了，他们国家现在正面临着苏联的军事压力，正是需要我们支持的时候，你觉得他们敢破坏游戏规则吗？事实上，我还真希望他们这么做，因为他们的反应越是激烈，就证明这条鱼的价值越大。”

想了想，保罗又问道：“那万一他们看穿了你的用意，故意不闻不问呢？”

笑了笑，约翰轻品着红酒说道：“那就加大鱼饵，继续看戏好了，反正着急的又不是我们，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空手而回，我们又有什么可担心的？”

保罗心悦诚服的笑道：“难怪一起毕业，你现在却是我的上级……看来书本上的知识还真不一定管用，我要学的还真是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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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市统办临时办公楼。

看着从车上下来的老吴，那一脸凝重的表情，让李悦新和赵忠义连一句客套的迎接词都没敢说出口，众人就这样一言不发的匆匆走进了楼内，然后进入了会议室。

“情况有多严重？那样画像呢？”

一进门，老吴便厉声问道。

李悦新默默的将那张画像递给了他，在看了一眼之后，老吴的眼角**了起下，久久没有出声……几次深呼吸，稍微将情绪冷静下来之后，他才寒声问道：“什么人做的？”

李悦新答道：“据安全部门的同志调查，出现这张悬赏的地点，是在一间小酒馆里。酒馆表面上是由一个本地个体户经营，但实际上，它的老板却是一个法籍华人，而酒馆从事的，也是地下情报交易的勾当。这个情报站他们也是盯了很久了，只是一直以来，出现在那里的都是一些小鱼小虾，交易的也多是一些很普通的情报，大部分其实都是可以通过公开渠道来搜集的，所以也就没急着动它。”

盯着他的双眼，老吴又问道：“事发之后，你采取了什么补救措施？”

李悦新毫不迟疑的答道：“没有，我第一时间向你报告了这一情况，在得到你不得妄动的指令之后，就没做任何事情，包括安全部门的同志，他们此时也都不知道这一情况的严重性。”

长长的吁了口气，老吴眼中透出一丝赞许：“你做得对，这个时候，我们绝不能自乱阵脚……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要搞清楚情报是怎么泄漏的，问题究竟是出在外面，还是出自我们内部……这件事你怎么看？”

听到这话，赵忠义是大气都不敢出，一颗心更是禁不住的狂跳——412案件和蝴蝶的存在，都是国家最高机密，而能够如此准确的画出蝴蝶样貌，并知道他出现在上海的，也只有专案组这几个人。

老吴是**首长的人，他不可能是间谍；李悦新一直跟他在一起，而且身份这么神秘，想来也是上级绝对信任的；剩下的韩红梅，张昌海，王珂，都是来自国家的要害部门，每一个都经得起最严格审查……真要说起来，整个专案组里最可疑的，也就只有他这个小公安了。

好在，这时李悦新的回答，总算是让他稍稍松了口气。

“我认为，问题应该并不是出在我们内部。”李悦新显然已经思考过很多遍，回答起来丝毫都没有犹豫：“如果是我们内部人员做的，那对方肯定就已经知道了蝴蝶的重要性，他们不可能用这种愚蠢的方法来找人，因为这只会引起我们的警觉……照我的分析，这份所谓的悬赏，与其说是找人，还不如说是试探，我想，一定是我们这段时间以来的行动引起了某些人的注意，而他们又不清楚这其中的内幕，所以便用了这么一招，想来试探我们的反应。”

老吴皱眉说道：“但这解释不了他们为什么会有蝴蝶的画像。”

看了画像一相，李悦新平静的说道：“这张画像看起来确实很像，但细看的话，其实还是有一些细节不同。蝴蝶曾经在一家酒店出现过，当时我们在调查的时候，有两个外国人在场，我怀疑就是他们注意到了我们的行动，然后又从接触过蝴蝶的服务员口中问出了蝴蝶的大致容貌，并绘出画像。”

老吴的双眼一凝：“两个外国人？是什么人？”

李悦新将另一份文件递给了他：“我已经让安全部门的同志查过了，他们是一家美国公司派来的考查团的成员，背景都很干净，不过，虽然跟他们没有直接接触，但就我的感觉，他们应该都是受过训练的专业特工，有很强的警觉性，不像是一般的公司职员。”

老吴沉呤道：“如果是这样，那问题倒还不算十分严重，至少蝴蝶的真实身份还没有曝露……不过，这件事处理不好，也是后患无穷啊！”

一旁的张昌海沉声说道：“有什么难处理的，既然已经有了明确的怀疑对像，那就先抓起来再说。”

看了默不作声的老吴一眼，李悦新苦笑道：“事情要这么简单就好了……先不说我们现在跟美国的关系很微妙，在没有确切证据证明这两个人是间谍的情况下，我们冒然动手很可能会影响到两国的邦交，就算不考虑外交的问题，抓这两个人对我们也是有害无益——因为这样一来，等于就是告诉所有人，这个蝴蝶很重要，重要到可以让我们不惜一切也要守护他的秘密，这样一来，就跟真的泄密没什么区别了。”

想了想，张昌海问道：“那如果不去理会，这些人就会罢手？”

这时，赵忠义忍不住插言说道：“不管也肯定不行的，这个悬赏一出，不知道有多少人都会心动……十万美元，加三个移民的名额，说难听点，就连我们内部一些人员都未必不会动心，如果坐视不理，恐怕用不了多久，就会有满大街的人到处拿着这张画像去找人了。”

张昌海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的工作虽然也是机密部门，但警卫工作说白了其实也就是直来直去的那些条条框框，对情报工作的复杂性并没有太多了解，哪能想得到一份简单的悬赏，竟能包藏这么多弯弯道道。

“抓也不是，放也不是，那怎么办？”

李悦新说道：“现在还有个问题，就是蝴蝶手中很可能有枪，而且如果那个人真是他杀的，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都证明这个人非常危险。”

张昌海不以为然：“又枪又怎么了，有枪的特务我们抓得还少吗？何况你们之间不是也说过，他是没受过训练的。”

叹了口气，李悦新说道：“我担心的不是我们，而是他——他有枪，又背了人命，若是训练有素的特工倒好了，就怕他的心理素质不高，一旦被吓破了胆，万一他觉得这赚钱的风险太大，一去不返怎么办？还有，就算他舍不得放弃这暴利的生意，出了这样的事，现在恐怕也成了惊弓之鸟，万一与下面的警察遭遇，我担心……”

说到这里，李悦新虽然停下，但众人却都明白了他的意思，一颗心也顿时悬了起来。

412案是绝密，蝴蝶的身份更是严禁外泄，所以下面的公安不可能知道他的身份和重要性，万一这小子不小心碰上了公安，自己又做贼心虚引起怀疑，冲突起来万一持枪反抗，那公安肯定是要开枪还击的，到时枪弹无眼……说难听点，他要能干翻公安反倒还好点，怕就怕他枪法不行，反被公安干掉，那国家的损失可就大了。

这样想或许有些冷血，但情报工作就是这样，在他们这些人的眼里，为了国家利益，就没有什么是不能牺牲的，只是这话却终究不好说出来，所以李悦然才只说了半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