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烫出暖暖的亲情

小说:家在渌水边 作者:湘人李陵 更新时间:2016/4/23 11:16:29

知道每年回乡的路都很长,也很难行,车行在回故乡的小路上,如**大海中的一条船,但我仍然年年如发黄的树叶,在秋风里或寒风中,不惧秋的寂寞和冬的寒冷,飘落。

想回家的心情,是那样地刻骨,每年一接到妈的电话,说;猪儿大了,就等你回。我的手,便会不由自主地抖动。伴生出刻骨铭心的,回家的念头。

到家了,妈便会吩咐弟弟,抱出大把的木柴,烧一锅滚烫的开水,让爸到几里地外,叫杀猪匠上门。

先生看不惯这种血腥,早早地躲进房里,捂紧双耳,或把随身听开到极至的音量。

杀猪匠来了,一头硕大的肥猪,被赶到地坪里,活蹦乱跳,如被关久了的精灵。

妈也为我准备了一张凳,在寒风中或秋风里的屋檐下,坐定,看一场民俗民情的大戏。

早年,家里虽然也喂了猪,但要看这种大戏,非得要到邻居家里才能目睹,有一年,邻家孩子说;你家不杀猪吗,干嘛年年到我家看。其实,这只是无忌的童言,但却让爸妈久久不安。

为了这句童言,爸妈咬紧了牙关,就在我考上一中,寄宿在县城那年起,年年的秋风起或寒风来,我必定回家,就算我后来考上了北大,直到毕业分到省城,从未中断。那血腥的场面,那弱肉强食的场景,时时激励我奋发图强。

先生说,什么时候咱还少了一碗猪血不成,什么不好吃,非得要年年回去。我只是笑而不答,却年年坚持要回家。

猪被抬上了杀凳,雪亮的刀子捅进去,刀口里的血“唰!”地狂喷而出,射进杀猪匠脚下的血盆里。杀猪匠一手扳着猪下巴,一手扶着血盆,并且不停地摇晃,以使盆里的盐充分溶解,不使猪血过早凝固。

血一出来,弟弟立马点燃一串炮竹,烧起几页纸钱,送猪儿的灵魂上天。

噼啪的炮竹声中,血流完了,血盆被爸爸端走,一桶清水“哗”地冲进猪血里,在上面激起一层粉红的血花,然后放到一边,让其自行凝固。

不久,那盆猪血被妈妈端进灶间,切成方块,轻轻地下到冷水锅中,缓缓地搅动,每从锅中舀出一瓢热水,就要添进锅里一瓢冷水,如此循环往复,始终保持锅中水不开也不冷,或许只有这样,才能做出家的温馨。我守在灶边,看锅中猪血翻滚,心中也暖暖的,感觉,这才是我的故乡。

猪血烫出,如咖啡色的玛脑,晶莹剔透。再用蓝花海碗,嫩嫩地、满满地烫上一碗,放上葱、姜、辣椒粉,再勾点芡,洒点胡椒。家的感觉,一年的艰辛,就都付与这鲜、香、嫩、辣、烫的味道中。

妈说慢慢吃,一大盆呢。而我,似乎经受了太久的等待,尽管烫得嘴如涂抹了血胭脂,但仍然是满口的鲜、香、嫩、辣、烫。

有几回梦里,满城烟雾的长沙,自己到菜市场买来猪血,在那个小小的精致的厨房里,缓缓地搅动,但醒来时却发现,桌上滴了一桌的咖啡。

似梦非梦,搅得我心神不安。

那年回家说给妈听,妈笑,却心痛。说;我的乖女有点宝,不是鲜猪血如何烫得出。

呀!先却自己失声而笑,看这么多年杀猪,竟不知这猪血要用鲜血去烫,还以为在市场买来的也一样。本以为自己大学四年,无所不知呢。

长沙的冬天和家乡一样的冷,然而,长沙的饮食,却不是和家乡的一样美味可口。在长沙住了十年,却仍然不能把长沙当成故乡。所以,像我这样的小妇人,再怎么走,也只能在本省的范围内溜哒,不能走出省门,更遑论国门了。北京四年的大学,都是年年盼着秋风起或寒冬来,好早早地收拾了心情,回家去。

连着三天,一大盆猪血,没有别人参与,全到了我那精致的小肚皮里,这才打点起回长沙的行装和心情。

妈说还有没吃完的,也带回去吧,长沙可难得吃到呢。我脸一红,但随即也就坦然了。

长沙的灰尘,当时是没有哪个城市可比的,报上说吃猪血可以从大便中带出肚子里的灰尘来,一时猪血价贵,但我却全然不在乎,在我嘴里,长沙的猪血,似乎都没妈妈烫出来的好。

妈就拿了个塑料袋,很透明的那种,一半井水一半猪血地装了,一如红色的咖啡,泡在杯子里,在我眼中,秀色可餐,到了先生手里,则像拎着一条响尾蛇。

为了不影响他开车的心情,连忙接过来,轻轻地放进了后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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