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红庄驻军

徐邦道的一番话，若有若无的总在酒席之间加入了点什么。尽管龚照玙和阿纳托利努力的活跃着气氛，但是赵怀业还有黄仕林明显就是毫无生气，黄仕林甚至开始独自饮酒，这在酒席之上向来是让人忌讳的事情。载沣看着也十分的不开心。他心中也知道，倘若今天世铎在此，徐邦道绝对不敢冒昧的挑刺，而黄仕林也绝对不敢这般无礼。龚照玙瞥着眼，瞪了黄仕林好多次，黄仕林依旧视而不见，拿着酒杯不说话，自斟自饮。载沣偶尔抬头，扫视了几眼黄仕林满脸横肉之间的桀骜不逊，还有赵怀业瘦脸之上，露出的狠色。这般在旅顺怕是想使唤这些人是有些不容易，而徐邦道也是把他们往死里得罪了，看着他黄，赵二人似乎都不准备放过他。敌人未至，自个儿却开始乱起来。这番让人也是着实头疼。

酒席最终在不愉快的气氛之中匆匆的结束。黄仕林极为嚣张，简单的拱手告了道别，就大摇大摆的走了。连载沣晚间的住处和明日里的安排都没有多问，尽管或许这些他提前都知道，但是作为一方主将，一点态度都不表示一下，最起码的尊重都没有展示出来。连向来好脾气的梁朝宗也面露不悦之色。连赫看到了朝宗脸上的不愠，终于忍不住了对黄仕林的不爽，上前准备拉住黄仕林。哪里知道，载沣轻轻的牵住了他的衣角，然后微笑的摇摇头。载沣知道此刻激化矛盾一点好处没有，这些领兵大将居外许久，目无亲王，如果因此治罪反而会使得军心不稳。搞不好在有心人的策划之下，兵变也是有可能的。更何况，载沣两世为人，断不至于为了黄仕林这个莽汉的这点小事弄的不开心。不过他其实还是有点开心，因为黄仕林这般张目愚蠢，比的那些暗地中使绊子的将军要好对付的多。而且也同意找到他犯得错误，到时候，名正言顺的杀人夺权。梁朝宗看到连赫满脸怒气，瞪了一下连赫，意思是他鲁莽了。连赫向来这样，其实也是个仔细的人，只是有时候遇到一些触犯他底线的事情，便有些鲁莽，比如这次侮辱了自家主人的脸面。所以当他被载沣制止之后，也明白了其中的关窍，于是垂手而立，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其实无论是连赫还是载沣，动作幅度都很小，旁边站着的几位总兵基本都没有注意到或者说没有意识到，不过一直站在一旁紧紧关注着载沣的龚照屿还是发现了载沣牵住连赫衣角的行为，瞬间，他的面色就变得苍白，他看着载沣嘴角若有若无的笑意。突然间，意识到了这个年纪轻轻的亲王绝对不是一般垂髫小儿。

其他的几位总兵，诸如张光前，姜桂题等人，见主将匆匆而去。他们也就向载沣辞别。不过这几位显得要比黄仕林低调很多，每个人都是认真的跪安磕头后，才退步离去。不过连顺显然不愿意这么快就走，其实他们几人今夜不过也会在旅顺城过夜，龚照屿已经让黄仕林批准他们三天的假期以觐见亲王。

龚照屿微微叹口气，载沣似乎听到了什么，回头深深的看了龚照屿一眼。这个年纪已经接近天命之年的文士，尴尬的笑了笑。不过载沣还是一如既往的报以笑意。今夜，他惊讶于黄仕林等人桀骜不逊，对皇权的蔑视。不过龚照屿的照顾和安排还是令他颇为满意，他甚至有点后悔，如若当初不间接的逼退了龚照屿的“隐帅”之位，或许如今的旅顺或与容易控制一点。龚照屿起身又叫上了随从安排车辆送阿纳托利等人回码头，他们今晚还是会回到舰艇之上过夜的，这是阿纳托利的向来的准则，即便当初在威海卫的时候也是这样。依他所言，步兵不可以离枪，海军自然不可离舰。载沣对他的这般的态度极为敬佩，要知道海军一旦出巡海外，便是长久的寂寞和枯燥。遇到陆地是每一位海军士兵梦寐以求的事情，而这个时候阿纳托利依旧要求他们住在颠簸起伏的军舰之上是多么一件痛苦的事情。不过阿纳托利自己也是以身作则，倒也是没有引起士兵们的不满。

众人送走了阿纳托利等一行人。龚照屿又对载沣行礼，说今夜住在旅顺城外定和山中定和山庄，那座山庄是龚照屿自己的地产，多年前他自己买了块地，然后请人修建的，中西结合，面积也不小，房间也很多。足够九百亲卫营和众人休息。然后又道说亲卫营已经赶往了定和山庄布置警戒了。载沣听着眉头一皱，其实当初在威海卫时候也是将亲卫营安排在当地世家大户的山庄之中。毕竟载沣的亲卫营是按照京中的禁卫军编制设置，尽管其中的士兵大多是甘军，但是中高级军官大家都知道是京中的八旗子弟。所以待遇优厚，没人敢怠慢。不过载沣那时候因为世铎的缘故，没办法插手太多，毕竟长辈的安排，自己也不好在这点小事上争执。只是他一直觉得士兵就应该住在军营之中，铁血之气不是山庄之中的温柔可以培养的，需要的是军营之中的粗粝和简单。尤其是阿纳托利要求水兵们必须晚上住在军舰之上的安排更是让他感触良深。于是他低声问道:“附近可还有闲置的军营?”龚照屿一听，哑然一惊，不过此时的他不会简单还认为是载沣少年心性一时好奇的安排。所以他不打算糊弄过去，但是问题是他没有准备到载沣会问这么一回事。一时半会儿，他脑中也是一片空白，哪里想的起来，这附近有什么空置的军营。龚照屿低头努力的镇静下来，仔细的回想着。额头之上冷汗一点点的露出来。他心中也是苦闷，在一个不过十二岁的儿童面前怎么有着这么大的压力。自己在畏惧着什么？方才展示出的那点心机，还是他所代表皇权带给他的压力。苦恼之间，连顺在一边轻声道：“龚大人，在下捷胜营当初在旅顺的营地是1000人的编制，虽然让醇王的亲王营住寒酸了点。但是倘若现在没有其他的营地也只好这么办了。”龚照屿，一听茅塞顿开。他忽然间想起来，辽东地区的营房都准备换建，所以大部分都拆掉了。但是朝廷的银两又迟迟没有拨付下来。所以又没有动工，导致没有空余营房。而连顺捷胜营由于其有一部分实际属于治安军，编制特殊，有时候需要在金州和旅顺之间换防，所以并没有立即拆除。龚照屿看着载沣躬身询问着：“醇王您看如何？”载沣点点头，龚照屿又让下人准备马车送醇王去定和山庄。结果载沣回头狠狠的盯了一眼，“我的亲卫营既然舍弃了优越的府邸住进了军营，我自然也要住进去。”连顺听着慌忙跪下道：“王爷您千金之躯怎么可以安歇在这般污秽的地方。”载沣一听，便是一肚子火。军中讲的不就是袍泽之情，有难同担。这个连顺亏了也是当了好多年的总兵，竟然还这般愚昧。载沣看着跪在地上的连顺，狠狠的踢了一脚，骂着：“你带兵这么多年，还是给祖宗丢脸。”骂的连顺，涕泗横流，浑身颤抖。

连顺捷胜营的这个军营在旅顺城外的红庄村边，距离旅顺军港和旅顺城都不远。而红庄里面的原来村民也在军港建立起来之后便被迁走了。好在定和山和红庄村实际在同一个方位，于是连赫马鞭一扬，便前去下令将军营拉倒红庄驻扎。载沣带着梁朝宗，刘泽敏上了马车。众人便颠颠簸簸的驶向了红庄村。快过一半路，载沣在马车之内似乎又听到了连顺在吆喝的声音。找来了在马车边随行的梁朝宗，轻声问着、原来，方才本来是龚照屿准备陪同送醇王过去。只是连顺说自家主子，自己要送。何况红庄军营自己最熟，可以过去帮忙打理。另外就是自己的亲兵队可以一路上护卫醇王。毕竟在旅顺城外还是有一段路的，防人之心不可无。本来龚照屿是不答应的，毕竟刚刚载沣踢了连顺一脚，哪里还上去找抽的，何况旅顺城周边的，诸军那么多，哪里会有什么危险。哪里知道想来随和的连顺，脾气犟起来也是麻烦。连顺道：“主子教训奴才天经地义的事情。你们汉人不懂，阿哥是我镶黄旗的旗主。我自当应该随侍左右，何况我本就有三天假期，这也不妨碍了其他的军务。”龚照屿怕自己反对过多，倒过头来还会引得醇王不悦。于是就同意了。载沣听了其中的曲折觉得也是好笑，难免还是有点少年心性，将脑袋探出了车厢，扭头看了看后队中的连顺。

在载沣探出脑袋的一瞬间，梁朝宗突然间感到身上仿佛被千万支银针刺过。梁朝宗心中震惊，这是谁动了杀机，还是这般强烈的杀机。其实刚刚从酒楼之中出来，梁朝宗就感到有人在夜色之中跟踪着队伍的后面。于是他仔细的观察着两边，他自幼跟着师傅后面学习功法，但是苦于先天的身体资质不足。所以功夫有限，他一对一是打不过陈熹雪的。但是他跟着江则维后面又兼学了轻功功法，医学。他很小时候的就听着江则维教训道“君子不器。”也正因此，他见多识广。然而今天这个跟踪的人他却丝毫察觉不到他的真实存在。以至于他都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因为似乎自己自幼跟着师傅闯荡江湖从来没有人可以逃过他那可怕的直觉。不过在刚刚载沣露出脑袋的那一刻，梁朝宗确认了这个人的存在。尽管他依旧察觉不到这个人的具**置，但这只能解释为，这个人轻功功法，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看着咫尺眼前的城门，他仿佛看到此刻埋伏在外面的刺客。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