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东外假电工

回到球场边的大树下，罗礼成就像一团稀泥一般软瘫在藤椅里。忽地，他抓起身旁的香烟，抽出一支叼在嘴里，咔哒咔哒，却老是打不燃火机。他生气地将火机扔了。忽地，他又去跑厕所，解开裤扣，却又没有尿意。他虽然仍旧生气，但却无处发泄。总不能把裤子脱了扔掉吧。

次日下午，百无聊籁的罗礼成，依然端着藤椅来到球场边的大树下闲坐，他将一张旧报纸拿在手中，翻去复来没有看到一篇感兴趣的篇目。

忽然，他听到办公楼那边传来呼唤小邓的声音。他对小邓的称呼第一次有了敏感 。他还听到小邓很响亮很好听的应答声。

再一细听，原来是通知小邓马上出警。但往哪里出警，他没听到。他只觉得大脑又“轰”地响了一下。他猜测，聂雷他们肯定是要赶到丰水找他老婆调查去了。他非常担心，老婆是个出锅漏，万一管不住舌头，出口不慎，可就糟了。他着急得不行，深恨爹娘没给自己生一对翅膀。

事实证明，罗礼成是猜错了。

聂雷同小邓，将以电力公司安检员的身份到东外片区去检查电路。

中午时分，位于雍城东郊的东门湾子，一台公用变压器突然出现了故障，需要立即抢修，该变压器所属片区全部停电。

故障原因尚不明确，是最近雷雨过后，变压接线柱损坏，还是保险丝熔断让送电不畅？是发生单相接地、铁磁谐振，还是油色变化过甚，油内出现炭质？……总之，不管是何原因，都要趁此机会对变压器的进线和居民用线作一次全面检查。因此，电力公司组织了抢修和安检两个组及时奔赴东外。

穿着安检员石磨蓝工作服，既紧袖又紧腰的小夹克，屁股上掛着沉甸甸的电工工具，衣兜里还露出一截硬壳笔记本，聂雷与小邓相视而笑，都觉得对方确实像个电力公司的外线工。

聂雷把胸前的拉丝拉满，扯了扯领口自语道：“是有点热。”

小邓笑他是缅甸的“奈温将军。”意思是耐温不怕热。

聂雷小声说：“没办法，我忘了换背心了，我里面穿的是打球的背心，上面印得有‘公安’两个字。”

小邓笑道：“是应该遮严点，免得出纰漏。”

但是，聂雷却不敢取笑小邓。小邓敞着夹克外衣，又大又耸的胸脯若隐若现。聂雷想说：“你敢不敢像我，也把拉丝拉紧？看会出现什么效果？”但终于没有开口，她是自己的女下属，说话还是严肃点好些。

东外一带多半是明清民国以来的旧民居，立材瓦屋，木柱夹壁。当初安装电器时，布的都是明线，检查工作本来就不太难。

聂雷和小邓选择的安检目标，当然是包括了尤大勇家在内的十几家用户。居委会主任及时来告知聂雷，尤大勇夫妇没有在家。

尤大勇家是一个带敞坝的传统型庭院。房屋是一明两暗带偏厢和厨厕的曲尺形格局，跨进院门就看得见，宽敞的水泥院坝，正在挂果的石榴树，和正在盛开的**花，还有设置得体的三叉凉衣杆。让你觉得这是个安居休闲的好住处，老人孩子、婆娘儿女在一起平平静静地生活多么惬意，去犯罪坐牢真没意思。

尤大勇的爹妈都是六十开外的年纪，突出的特点是热情好客，对电力公司如此关爱老百姓十二万分的感激。

聂雷和小邓同另外四个货真价实的安检员一进屋就开始工作。聂雷和小邓自然选的是尤大勇夫妇的卧室。

聂雷很认真地查看夹壁上柱头上的电线，还有瓷夹、开关、灯头都不放过。小邓则去翻检尤大勇夫妇的床铺，看凉席、凉枕、还抖了抖单被。两人神情专注的镜头，被巡视到此的尤大勇老妈正好撞见。她有点莫名其妙：

“哎呀！床上这些东西都跟电路有关吗？”

小邓竟一时找不出话回答。

还是尤大勇的老妈自己恍然大悟：“哦，我明白了，我们住这屋有点潮湿，如果床上用品都跟着带有水气，肯定也会导电。人假如触了电，还要引起短路，那就不得了啰！”

聂雷和善地说：“大妈，你还很有点用电常识呀。你们这床上用品啦，衣服啦要经常拿到室外凉晒呀！”

“你这小伙子算是说到点子上了，‘晒过六月不生虫，越晒越健康’，这两天虽然过了六月，但秋老虎也不得了，我还要拿出去晒晒。”

这样，小邓就理直气地翻看床单，检查枕席了。当然，她这时才记着掏出测电笔，装模作样地这里点点，那里戳戳。

“咦，你这小伙子，我怎么越看越眼熟哩！”大妈又出现新的惊讶。

“大妈，不可能吧，我从来没见过你。”聂雷笑嘻嘻地回答。

“就是见过，你是公安局的，前年秋天就是你带着人，到我们这边何二毛家抓吸毒犯的。”大妈非常肯定。

小邓瞪大了眼睛，聂雷也微微感到吃惊。

大妈说得不错，前年聂雷还在禁毒所当所长时，就曾带着警员到这条街抓过吸毒嫌犯。这大妈的记性怎么那样好！

如果真的暴露身份，不但伤害了老人家的感情，影响政府的公信力，还将影响对尤大勇的审查，影响案子的侦破。

“大妈，你一定看错了。”小邓想解围，但想不出理由。

“我决不会看错，就是这么一个眉清目秀的小伙了，又沉着、又勇敢！”大妈一口咬定。

“哦，大妈，你的眼力真好，你没有看错。”聂雷明确地赞扬大妈的眼力，随即说，“那是我的亲兄弟，我们俩弟兄样子特像，好多人都要认错。”

小邓看着他那十分认真的样子，差点没笑出声来。她不是不知道，聂雷只有哥哥，没有弟弟。

“对了，我是说我的眼力没有问题呀，怎么你还是哥哥？哎呀，看上去，你比你兄弟还要年轻许多！”

“谢谢大妈！我一个外线工是没有搞公安工作的辛苦，特别是搞禁毒工作的人更操心，所以，我弟弟要显得出老一些。”

“你们都辛苦都操心，只是你更会保养！”大妈认真地问，“你是不是经常到美容店去贴面膜？”

“大妈，那是女孩子的事！”聂雷表示否认。

“嗯，不对！”大妈说，“你在说谎！现在许多男娃儿都去贴面膜。你一定去过！”

聂雷不好意地说：“我也偶尔去一去。”

“我是说嘛！我看人从来没有走眼过！”大妈乐呵呵地离开了。

说得小邓扭头偷笑，又不敢笑出声来，直在那里咳嗽。

“笑够没有，快干活！”聂雷也不忍住笑出声来。

稍后，小邓又发现床头柜上，除了些女用化妆品外，还有几瓶治癣的药品：霍比癣清、皮康王、盐酚特比萘芬片等，可以确定这里住着个十足的皮癣患者。

只用了小半天，整个片区的检查就结束了。那是聂雷离开了尤大勇家与检修队长椄触后，由检修队长宣布的。

其时，在两米多高的水泥电杆上抢修变压器的工人已经排除了故障。这个抢修工人一边下电杆一边高兴地给围观的群众说：“哎呀，幸好问题不大，是10KV电缆中间的接头出现点毛病。”

于是，用电恢复正常，举街人人高兴。

最开心最满意的当然要数聂雷和小邓。他们在床上成功地获取了尤大勇的毛发，特别是尤大勇身上掉下的癣痂鳞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