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万恶旧社会

第四十七章 万恶旧社会

汤灿从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即使被汤庆仁赶出家门另住，也未受过太大的委屈，自从被以疑犯身份抓进大牢，才逐渐懂得人世间原来有那么的悲苦。看到魏老汉刑伤未愈，还不得不一瘸一拐挑着一副挑子出来卖豆腐，立刻萌发了阔家少爷扶弱济贫的恻隐之心，扭头看着走近了的于卯，把手伸向他：“你装银子的匣子呢？拿来。”

满大街都是追捕他们的兵丁差役，忽然要银子做什么？这位皇子殿下真是不晓事。于卯想到自己的功名利禄要着落在此人身上，不敢直接违背他，低声下气的劝说：“吴昕与那班狱卒，正带人满城抓咱们，咱们不能在街巷中多待，还是先找个地方躲躲吧。”

这些时日，汤灿自己已经够惨的了，此刻的魏老汉畏畏缩缩，要多窝囊有多窝囊，汤灿将自己的惨状丢到了九霄云外，豪气大发一声吼：“别拿吴昕吓唬我，我怕他吗。不要啰嗦，快拿五十两—不，一百两银子出来。”

于卯看出，多与他争辩，只会多耽搁时辰，赶紧解下腰间褡裢，从里面拿出匣子打开，取出两锭大银递给汤灿。

汤灿似乎看也没看，就转手递给魏老汉：“这是赏你的， 拿着！不—不要跪嘛！一些小意思而已。”

魏老汉畏畏缩缩地起身，用衣袖擦擦眼眶：“我老汉明白二位爷一定是大牢中逃出来的，吴昕地头熟，你们满大街乱窜，说不定会再落入他的手中，还是跟我去吧，我家离这儿近，再说，我那两间茅草庵一阵风都能吹倒喽！那些官差未必愿意搜，没得怕沾了晦气。”

一棍打不出闷屁的要饭花子似的老头，于卯不再顾忌，劝道：“皇子殿下，魏老汉说得有理，咱们还是去他家躲躲吧。”

“你，你是皇子？”魏老汉盯着汤灿，手都哆嗦了。

“你知道什么是皇子？”于卯奇怪的问。

“我家原先三亩二分地还没被杨大发讹诈去的时候，就住在城北魏家庄，寒冬腊月没活做，唱太平调拉魂腔的戚小眼，时常带他的妻子女儿到庄上唱十天半月，我是个戏迷，记得戏里就有皇子，那是将来必定要登基坐殿当皇上的……”

沉迷于戏词中的魏老汉，越说越起劲，心急如焚的于卯急忙打断他：“你说的一点没错，今日如果把皇子殿下藏得好没被抓到，你就成了擎天保驾的大功臣，宁若成你认识不，将来再遇到他，他是要给你叩头行礼的。”

于卯不要钱的迷魂汤尽管给魏老汉灌，目的是让他竭尽全力保护他二人，不要告发。魏老汉可没有想这么多，再次擦擦浑浊的双眼道：“我救汤公子纯粹是看他是好人，可没想着当官，再说我一个卖豆腐的，只盼每天多卖出一板豆腐，能让芸儿玉米面窝头咸菜疙瘩每顿都吃得饱，就心满意足了。”

于卯没想到自己一句话引出他一大堆的话来，不敢再利诱他，慌忙扯过他的豆腐挑：“这也不值几个钱，还是丢掉跑得快。”

“可不敢这么说。”魏老汉道，“我一个买卖豆腐的，空扎两手带着两名官差满大街窜，不更引起他们的怀疑？”

“好了，别多说了。”于卯不耐烦道，“你就是舍不得你的豆腐挑，快些走吧。”

魏老汉说得没错，拐过小巷，横穿一道人烟稀落的土路，前面出现一个芦苇荡，一座篱笆小院孤零零座落在芦苇荡的土坡之上。

没到门前，魏老汉已经亮开嗓子喊起来：“芸儿，芸丫头，俺们家来贵人了，快些把门开开。”

青天白日插门干吗？汤灿感到奇怪，不等他问，魏老汉抢着解释：“那年夏天天干得热死狗，芸丫头她娘得病卧床不起，向杨大发借了三厘驴打滚的债，秋天债没还上，三亩二分地都被杨大发算去，芸儿她娘一气之下病死。芸儿胎里带长得像她娘，这些年大了，一般浪荡子总爱串到这说些疯话，我怕不在家芸儿被他们欺负了，每天出门，不得不让她把门插上。”

一个少吃缺穿的穷家女儿，免不了衣衫褴褛面黄肌瘦，汤灿看看魏老汉，腰弯背驼，一双一线天的小眼睛总是擦不净的浑黄泪水，像他这般模样又能养得出咋样的女儿。

他也太把自己的女儿当回事了。汤灿指着茅草屋后稀疏的篱笆桩揶揄：“那些恶少也未必诚心想欺负你女儿，芥草根似的篱笆能挡得住他们吗。”魏老汉长叹一声：“我何尝不是这样想，无奈俺爷儿俩除掉一天两顿的嚼口，实在没本事垒砌一个院墙。这下好了，有了皇子您赏的银子，过两日我就下乡找芸儿她二舅，让他带几个人来打墙。”

于卯没耐心听他们胡咧咧，用力拍打房门：“你爹回来了，怎么还不开门？” 魏老汉方才记起自己的使命，跟着喊叫：“芸儿，开门吧，真是我！”

随着吱呀一声，房门一分为二。汤灿急不可耐的想看看魏老汉口中美若天仙的女儿到底长的什么样，无奈草屋内柴烟弥漫， 竟然一点看不清开门人的相貌。

“十五六岁的大丫头了，还是烧不好锅，都怨我平日里惯的。”魏老汉自嘲的笑笑，相让二人道：“你们都是贵人，哪里受得烟呛，咱们还是进院说话。”

茅草屋地居高处，四下空阔，站在门前目标大，容易被追捕人的发现，还是进院最好。于卯也不说话，推扯着汤灿穿过茅屋进了院子。

二人在门外没看清，篱笆桩的院子后端还有一间低矮的草棚。魏老汉把二人领到草棚内，搬过一条三条腿的长条凳，用衣袖揩了揩，让他们坐下。汤灿战战兢兢看着凳子：“缺胳膊少腿，能坐吗？”

一个俏脆的声音道：“我跟爹两个人整日坐着它吃饭喝水，也没见跌倒过，你不愿坐，站着累死算。”

汤灿回过头，忽觉得眼前一亮，竟目光呆滞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