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拼死吃河豚

宁若成让吕方换好衣服，去轿马行租一乘大轿在州衙后门等候。自从来到泗州城上任，宁若成一向行事低调，出门仅是一顶二人抬竹丝小轿，怎的今日忽然要坐起大轿来了？吕方不解问道：“咱们州衙杠房有前任留下的四人大轿，大人要坐岂不是省事？”

“本官要如何行事，需要你啰里啰嗦吗。”宁若成瞪起了眼睛。他一向温文儒雅，曾未见他如此发过脾气，吕方伸了一下舌头，只得照办。临出门时宁若成再次重申，出去租轿一事，不得让州衙第三人知道。有了教训，吕方不敢再饶舌，答应着快步走出州衙。

宁若成交代贴身小厮，任何人来找，就说有士绅来请，自己赴宴去了。

宁若成一个人偷偷溜出州衙后门，一顶八人抬桐板大轿已经等候在那里。宁若成向轿夫低语数语后，让吕方跟他一起上轿。吕方不情愿说道：“属下骑马惯了，轿子实在坐着不舒服，属下还是步行跟随吧。”见宁若成又把眼睛瞪了起来，吕方赶紧闭嘴，跟随宁若成上了大轿。

宁若成把轿帘关得严严实实，方才问道：“吕护卫，你晓得本官为何要你一起坐轿吗？”吕方表示不解。宁若成若有所思道：“本官自从泗州上任以来，总是感觉背后有一双眼睛在盯着，尤其是汤煜一案，更是处处有人掣肘，以后不得不小心从事了。”

如果不是拿他当自己人，宁若成也不会如此推心置腹。吕方很是感动，思索片刻道：“属下是一名武夫，没有脑子的人，伍先生和属下是一起跟随大人来到泗州的，在这地方同样人生地不熟，又是万大学士特简于大人使用的，大人应该多听听他的主意。”

宁若成笑道：“本官在泗州的心腹之人，武有吕护卫，文有伍先生，怎么会不相信他呢！只是两日前他刚纳了那位千娇百媚的赛牡丹，正在情热之时，本官实在不忍心多去麻烦。”

“以属下的直觉，伍先生平日里为人一向严谨，应该不会好色，怎么刚到泗州不久，就会纳妾呢？”

“孔老夫子的话‘食色性也’，是一个正常的男人都躲过一个色字的。”

二人说说笑笑，大轿很快到达目的地。下了轿吕方才发现，大轿停下之处并不是济世堂门前，而是一条小巷内。他刚要询问，宁若成已将轿子打发了，指着小巷尽头一座高墙道：“吕护卫咋会眼睛不好使了，你昨日可是爬上过那道墙的。”吕方受到提醒，才发现二人待的地方是济世堂的后院外。

宁若成的想法吕方已经掌握，只是不走大门，如何进得去济世堂呢？宁若成领头向前走去，边走边说：“你以为杀害蔡天石的人真是翻墙进入的济世堂，以本官看来，未必如此。”

“凶手不是翻墙，如何能够进的来？”吕方奇怪的问。

“你来。”宁若成在大墙拐角处停下，蹲下身用手指着墙基道：“你扒扒看。”吕方随着蹲下去，用手紧贴地面扒了扒，土质松动，很快露出一个小孔。奇了怪了，坚硬的墙基下怎会有个小洞。吕方好奇心大增，还要继续扒，宁若成拦住了他：“昨日本官在院内看得真切，这里曾经有个狗洞之类的东西，因为前夜雨大，雨水冲击泥土才淤塞住的，所以一般不会被轻易发现。”

吕方脱口而出道：“属下真是服了大人了，您可不像伍先生所说的那样。”宁若成笑道：“伍先生背后对本官还有议论，他怎么说的？”吕方对自己的口无遮拦非常懊恼，但上峰询问，他不得不答：“伍先生说大人不过一介迂书生，下车伊始就有个凶杀重案等着，实在难为了他。”

宁若成惺惺相惜的口吻道：“伍先生对本官是愤其不争啊！为了不令他失望，本官还真的需要好好做去。”

宁若成没有生气，吕方心安许多，问他：“大人要秘密进入济世堂，咱们总不会从狗洞爬进去吧。”

“走，咱们绕道前门。”宁若成起身，拍了拍手。

知州大人忽然便衣来访，济世掌柜的吃了一惊，吕方制止他要行大礼，轻声告诉他：“大人是微服私访，你不要声张，领咱们进入后院即可。”掌柜的四下看看，确定无人注意到他们，方才领着二人走向后院。

宁若成是第三次来到济世堂了，轻车熟路直奔蔡天石被杀的书房。因为有他的命令，不经允许，书房必须保持原样，所以书房内原有陈设各就各位，连同地上浮尘也未曾扫过。

掌柜的用衣袖掸了掸书桌前那把唯一的椅子，刚要搬动，听宁若成叫了一声：“别动。”掌柜的一哆嗦，将椅子原地放下。

宁若成走到书桌前，弯下腰从椅子腿脚下抽出一本残缺不全的书，拂去灰尘道：“这是什么书？”掌柜的答道：“蔡郎中不知从哪里搞到的古籍药典，蔡郎中没事时，总爱翻翻。”

书是从中间翻开压在椅腿下，还保持看书人翻看的那一页。宁若成仔细阅读，忽然眼前一亮，竟然读出了声：“河豚有大毒，味虽珍美，修治失法，食之杀人……”他抬起头看向窗外，轻轻叨念：“河豚，河豚……”距离很近的掌柜的，以为他是在问自己，急忙解释说：“河豚味道甘美，但毒性也非常之大，所以自古才有‘拼死食河豚’之说。”

宁若成没去理会他，突然扔下手中的书，吩咐吕方：“赶紧回仵作房把苏信叫上，我在汤记钱庄等你们。”他兴奋得转身大踏步向门外走去，口中大声吟诵：“荻芽抽笋河豚上，楝子花开**来。”汤煜啊汤少爷，该是你死能瞑目之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