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高手(一)

整个泗州五县的首脑人物，深夜不去睡觉，却甘当门神，由此可见，宁若成确是气坏了。一天半夜，泗州城被闹腾的鸡飞狗叫，却连郑堂的影子也未发现，实在让人憋气。宁若成连伍斌的劝说也听不进去了，严令知州衙门的差役捕快，抓不住郑堂，谁也别想睡觉，包括他本人。宁若成亲自带着护卫、兵丁，不停的在泗州城几座城门间转悠，他确定白天郑堂无论如何是出不了州城的，唯一的可能就是利用夜晚。

歪打正着，典史驱赶的骡车在西城门被堵个正着。转身逃跑等于不打自招，典史只得硬着头皮将骡车赶到门洞口，喝令骡子停下，自己却抱着鞭子在车辕上稳稳坐着。他打定主意，事情到了万不得已，掉转车头好逃。

“什么人？深更半夜，这是要到哪里去？”吕方持刀拦住骡车。典史是未入流的微末小吏，而吕方是从八品的护卫班头，半斤八两也差不到哪里去。典史打着哈哈道：“原来是吕护卫，大半夜的不去抱着怡春楼那位赵家小娘子睡觉，跑到这儿来干什么？”

平日里二人打趣惯了的，今日宁若成也在这儿，吕方不敢造次，严肃的表情道：“知州宁大人在此，不可胡说。”

典史这才做作的抬头看了一眼站立在众护卫身后的宁若成，不得不从车辕上跳下，单膝点地行了一礼道：“瞎了小人的狗眼，竟然没有看到宁大人。”

一名大牢典史官，虽说不入流，在小小的泗州城也是呼风唤雨的人物，大半夜亲自赶着骡车，实在让人生疑，说不定今日要抓的正主就在这辆骡车之内。宁若成强压着兴奋，走到骡车近前，仔细打量着问：“你赶着骡车，这是要到哪里去？”

不要慌！典史用力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方才回答：“今日下午，居住城外的内侄前来送信，属下的娘子病重，属下因为随同吕护卫搜捕逃犯，直到半夜才得到消息，深夜车轿行伙计都回家睡觉了，属下才不得已亲自赶着骡车出城去接我家娘子进城治病。求大人开恩放属下出城，我家娘子实在病重，难撑到白天啊……”

典史说的在理，但宁若成的怀疑在先，很难轻易改变，说道：“不管你说的是真是假，总得搜一搜才能服众。”

典史暗自悔恨，怎么就会上了郑堂的“贼船”，跑到这儿来送死。不能叫他们搜，典史忽然鼻一把泪一把的哭道：“我家娘子命在旦夕，早出一会城也许还有命在，晚出去一会可能就再也见不上了，大人，求您早些放小人出城去吧。”

典史越装得像，宁若成越发怀疑，微笑道：“搜一搜也耽搁不多会儿。”喝令吕方：“给我仔细的搜。”

吕方一挥手，两名护卫持刀窜到车前，用刀尖挑起车帘。已将心提到嗓子眼的典史，很快又将心落了回去。骡车车厢内空无一人。

充满怀疑的宁若成并没有轻易放过，围着骡车转了半圈，来到车后，伸手推了推车厢后挡板，一块挡板果然是活动的，可以扯开半尺宽的缝，足够一个人侧身钻出。

宁若成讥讽的表情看了看典史，吩咐护卫：“钻车底下看看。”

宁若成对骡车有重大发现，很显然疑犯十有八九就躲在车厢底下。这些护卫白天即使没去济世堂，郑堂身手了得也听同伴说过，钻入车底等于送命。互相看看，没人应声。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兵部为自己挑选的都是些什么东西！宁若成暗骂，伸手要过吕方的佩刀：“你们胆小怕事，本官亲自查看。”说着就要蹲身下去 ，吕方是护卫班头，不能不说话了。“大人，哪能用得着您亲自查看，还是卑职来吧。”一手执刀一手拿着灯笼，蹲下身先把灯笼小心翼翼伸入车底。按他的想法，疑犯如果真在车下，为了隐蔽自己，肯定会先将灯笼打灭，自己正可趁机把刀伸进去胡乱刺砍，车下就那么点地方，虽然未必伤得到对方，也必会将他逼迫出来。

灯笼伸进车下一半，毫无动静。吕方认为自己遇到了行家，暗笑，灯笼你不怕，看我的刀你怕不怕。把手中短刀换成部下的一把长柄朴刀，伸入车底，扫帚扫地似的胡乱砍杀。

车下仍是一点动静未有。吕方勇气倍增，合身紧贴地面，顺着灯光向车下张望，长长嘘了口气，猛的跳起身道：“大人，车下没人。”

只待束手就擒的典史，想象着伸了一下舌头，随着一阵暗自惊喜，内心却想：“难道那小子早发现色花不对，跳车跑了？”

无论如何，今日是躲过一劫，典史欲哭无泪的表情道：“大人，搜也搜过了，是不是可以放小人出城了？”

人家媳妇病重危在旦夕，自己这一折腾也许真的送了她一条命，宁若成万分抱歉说道：“本官职责所在，不得不如此，希望典史见谅。”想了一想又道：“你一个人深夜去接重症病人，多有不便，本官给你派两个帮手吧。”叫过两名护卫道：“你们随典史一起去接病人，一切听从他的安排，明白吗？”

宁若成还是不太放心自己呀！车上已经没了郑堂，心中有底的典史，根本不怕有人监视，向宁若成千恩万谢后，让两名护卫坐到车上，“驾”的一声驶出州城。

典史媳妇确实有病，他的内侄也确实下午找到城里来过，按他的想法，直接把两名护卫领到家里，让他们看到真实情况，必然能够打消宁若成的怀疑。没想到车子刚驶出州城不到半里地，车厢顶部忽然跳下个人来，稳稳坐到车辕的另一侧。典史吓的激灵一下，喝住小跑的骡子，扭头看着郑堂，却不知该怎么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