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以德报德

来骑渐近，霍然是大内侍卫杨德与一位陌生大汉。

“杨大人何往？”胡混站在道旁打招呼。

杨德翻身下马，热情地道：“在下远远地看到有人在打架，原来是老弟。那两个鼠辈是何路数？”

“黄韬黄老儿的八弟子之一，大人曾在阿尼玛卿山见过他们。”

“不错，老弟搏杀黄老儿之时，杨某也在场。老弟完全是自卫，八剑手居然找上门来，真是不可理喻。”

“是极！是极！胡混连连点头。“大人行色匆匆，在忙什么？”

“数年前，我等近百名弟兄奉命来到草原，为先皇办差，结果全军覆没，仅余在下与佘大人死里逃生，其他人全部葬身边荒。”杨德感慨地道：“我在附近村庄订做了一批棺木，准备收殓这些死难弟兄的遗骨，将他们运回故乡安葬。”

“能使死者魂归故里，功德无量，当今皇上连这种小事也管，真是个好皇上。”胡混技巧地道。

杨德笑道：“老弟错了，圣上日理万机，哪有余暇理会这等小事？”

“大人日前曾言公务在身，难道此事不是公务？”胡混诧异地道。

“公务是公务，此事却纯系私事。”杨德走到草地上，坐在了石块上，扬手叫同伴：“麻贤弟，过来歇歇脚再走。”

同伴看看日色，走上前来问道：“大哥，这位兄弟是什么人？”

“哎呀！瞧我，竟然忘了为二位引见。”杨德自责地叫，慌忙互为引见。

这位麻贤弟，乃是杨德结义弟兄麻亚昆，过命的交情。

他上下左右打量胡混，诧异地道：“久闻混世毛神大名，如雷贯耳，原以为是位力拔山兮气盖世的伟丈夫，没想到老弟竟如此年轻，简直……”

“简直是胎毛未褪，见面不如闻名，是也不是？”胡混笑问道。

麻亚昆道：“如若以貌取人，老弟的确是貌不惊人，但老弟的所作所为，在京城广为传播，令人肃然起敬，钦佩万分。”

胡混道：“除了杨大人和佘大人，小可在京城没有朋友，是何人将小可的匪号传到了京城？”

杨德道：“老弟，有件事在我心中积郁多时，若不问清楚，会使在下梦寐难安。”

“杨大人要问什么？”胡混立生戒心。

杨德道：“老弟是否还记得拉利沟？”

“大人是说，焚烧草原之王粮草之事？”

“不错，在下中了一刀，伤及内腹，命悬一线，若在平日，绝对活不过一个时辰，但却神奇地死而复生，这是为何？”

“那是大人福寿双全，命不该绝。”胡混淡淡地道。

杨德道：“当时，在下虽然气息奄奄，行将待毙，但神志尚清。我记得，老弟为我服了一颗丹药，在下很快便康复如初了，请问此丹何名？”

胡混无意隐瞒，平淡地道：“大旃檀紫华玉胎丸。”

“密宗重宝大旃檀紫华玉胎丸？”杨德失声低叫，麻怀仁亦为之闻言色变。

“不错，就是这玩意儿。”

杨德颤声道：“这等奇宝，万金难求，据闻整个**内，存世者也不足百粒。在下自问对你不仅无任何恩惠，而且多次不利于你，甚至要取你性命，而你却以德报怨，不惜以奇宝救一个仇人，这是为何？”

胡混道：“说来很简单，诸位要杀我、害我，那是奉命行事，身不由己，此其一；诸位虽然要害我，但也曾多次助我、救我。常言受人点滴，当涌泉以报。若无诸位相助，在下早就死于非命了，此其二；拉利沟之行，你我便是有志一同的朋友，理当同舟共济。大人身负重伤，生命无价，小可安能坐视？”

“说得好！请问老弟，大旃檀紫华玉胎丸，是否具有祛毒功效？”

“据说有……”

“在下服药之后，不仅神奇地起死回生，而且在半月之内康复如初。更神奇的是，在下的内力不仅没有退减，而且增长了不少。”

“祝贺大人，恭喜大人。”

杨德摇摇头，道：“后来，我等误中玉花娘奸计，二十余人全部身中奇毒。佘大人内功深厚，能支撑到最后，这不奇怪，奇怪的是，在下的内功修为，在众人中仅属中等，眼看着许多内功修为比我高深的同伴，一个接一个地倒毙，而我却陪着佘大人支撑到最后，这是为何？”

“在下不知……”

“在下回去之后，苦思冥想，始终没能找到答案，现在终于有了。”

胡混微微颔首，没有接口。

只听杨德道：“大旃檀紫华玉胎丸，不仅能助长内力，而且具有祛毒功效，在下有幸服食了一颗，虽然时隔数月，但药效尚未完全消褪，因此，当我身中奇毒之后，奇丹再次发挥作用，救了我一命。老弟，是不是这样？”

“也许吧，我不知道。”胡混莫棱两可。

杨德道：“即是说，老弟曾两次救我性命。”

胡混“嗤”地一笑，嬉皮笑脸道：“杨大人想报恩？好啊，给我一坛好酒，你我恩怨两消。”

杨德道：“救命之恩，岂是区区一坛酒能报万一？杨某自问不是什么好人，但绝非忘恩负义的鼠辈。在下欠你两条命，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唯有铭记心间了。”

“大人言重了。”胡混郑重地道：“小可行走江湖，率性而为，无意中救你性命，你也不必记在心上。”

“好！不说他了，且说说为甘家讨还公道之事。老弟，实对你说了，朝廷正在用人之际，事涉年大将军，也涉及到朝廷颜面，此事希望不大。”

“年羹尧贪天之功，与朝廷何干？”胡混诧异地问。

杨德道：“大将军是当今圣上的家奴出身，身为朝廷重臣，贪天之功据为己有，传出去岂非在皇上脸上抹黑？”

“哦，他奶奶个熊，看情景，皇帝老爷的颜面，比百姓的公道更重要。”

杨德避开话题，道：“老弟可知朝廷颁下新的格杀令，要将血案的受害者一网打尽？”

“朝廷还不罢休？”胡混故作糊涂，吃惊地叫。

杨德点点头，道：“我等此番重返草原，收殓死难弟兄的遗骨，纯属死者家属托付的私事，其实另有公务在身，但事涉朝廷机密，恕我不便相告。老弟可知八剑客为何重返草原？”

“为报师仇，追杀在下。”

“这只是原因之一。黄老儿雄心勃勃，企图称雄武林，但开山立派，需要雄厚的财力。因此，他赶赴草原，觊觎水晶宫的奇珍异宝，结果命丧黄泉。八弟子前赴后继，明为杀你，其实另有目的。”

“还在垂涎水晶宫？”

“不，水晶宫虚无缥缈，只是个传说。老弟可曾听说过王爷的宝藏？”

胡混心头一跳，道：“听说过，大概也像水晶宫，以讹传讹，虚无缥缈。”

杨德谨慎地看看四周，压低嗓音道：“朝廷得到确切密报，草原之王确有一笔巨额宝藏下落不明。我等奉命前来追寻宝藏，也是公务之一。朝廷连年征战，国库空虚，对此志在必得。老弟若能找到它，将它献给朝廷，一定能得到朝廷的赦免。”

“常大人也曾信誓旦旦地说过相似的话，结果将我送上了法场。杨大人，莫非你也在步其后尘，要挖个坑埋葬我？”胡混怪笑不已。

杨德道：“在下适才说过，在下不是好人，但也绝非以怨报德的混蛋。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希望能助老弟得到朝廷的赦免，以报万一。”

“我相信你是真心的。”胡混感激地道：“但血案的受害者，尚有千余人在世，如果仅仅赦免了我一个，我会一辈子不得心安。大人助我，不也是为了求得心安？”

“说得也是。”杨德道：“若能将宝藏献给朝廷，赦免三五人，或者不难，要想全部赦免，难！”

胡混道：“据说这笔宝藏有上千万之多，难道不足以买下我们这些无辜者的一条性命？”

“难啊！“杨德叹息不已：“在下相信诸位是无辜的，但在朝廷和一般人眼中，诸位却是乱臣贼子，是桀骜不驯，难以驯服的匪类。钱财可以积累，而江山社稷的安危重于一切，如果将诸位悉数赦免了，朝廷会梦寐难安。对于这类威胁，历朝各代，都会以雷霆手段予以解决，绝不允许姑息养奸，这便是朝廷一而再地追杀诸位的原因。”

“大人可知大将军正在招安我们这班亡命？”

杨德深注胡混，暗示道：“老弟，唯有朝廷才能决断是否招安。实不相瞒，在下从未听到皇上有此意图。江湖鬼域步步皆险，官场更比江湖凶险万倍，一步走错，绝无后悔药可吃，还望老弟三思。”

“多谢大人关爱，在下自有分寸。”胡混感激地道：“大人是说，大将军招安，是自作主张？”

“这个……据闻大将军曾上过折子，但未闻皇上是否准奏，亦不闻是否撤销格杀令……”

杨德闪烁其词，一再地暗示胡混，朝廷不会因为年羹尧的折子，或者草原之王的宝藏而撤销格杀令。匪类不灭，天下不宁，必须斩草除根，一个不留！

“既然如此，大将军为何还要继续招募我们？”胡混继续旁敲侧击。

杨德踌躇再三，道：“事涉朝廷机密，恕我不便多言。老弟，将军府不是遮风挡雨的好地方，离开将军府，越快越好，越远越好。”

“大人都知道了？”

“三舅爷之名，满城皆知，杨某安能不知？”

“多谢大人，一有机会，在下会立刻远走高飞。”

杨德看看日色，站起身来道：“我该走了，再不走便进不了城。八剑客阴魂不散，单打独斗，老弟完全可以各个击破，何不杀了他们永绝后患？”

胡混站起身来道：“冤冤相报，永无尽期，在下杀了黄老儿，惹得八剑阴魂不散。我若杀了八剑，八剑的门人弟子，子侄亲朋等等狐朋狗党，一定会蜂拥而至，明暗齐施死缠烂打纠缠不休。而八剑个个自命不凡眼高于顶，不会以下三滥的手段对付我，我可以陪他们胡闹下去。久而久之，他们便会索然无味自行离去。”

杨德道：“老弟苦心孤诣，只怕八剑不会善罢干休。八剑中，以四师弟沈永昌，五师弟焦平山、八师弟谷斌的武功最高。中原武林盛传：双剑合璧，罕遇敌手，三剑合璧，天下无敌。所谓双剑、三剑，指的便是这三位高手。四剑久劳无功，另外四剑必然会接踵而至。当然，八剑自惜羽毛，通常不会以下三滥的手段对付你，如果到了生死关头，则另当别论，请老弟多加提防。此外，宝藏之事，还望老弟把握机会。后会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