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欲擒故纵

拉乃合让闻言，心神俱震，大为惶恐。他与阿宝相处多日，早就知道姑娘对自己满怀深情，他也非常喜欢这位美丽多情的姑娘，但他心中唯有阿敏，不容第二个女孩闯入，因此，只将她当作朋友看待。

唐小蝶并非危言耸听，自古以来，草原上各部落间的械斗时有发生，被俘者不是被杀，便是终身为奴。相沿已习，不足为奇，官兵步其后尘，有过之而不及，更不足为奇。

男儿大丈夫，为朋友两肋插刀，安能坐视？

“大哥，你请！”唐小蝶站起身来，下逐客令了。

“唐姑娘，请容我先见她一面。”拉乃合让惶恐地叫。

“大哥，大丈夫处身立世，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行。阿宝马上就要成为他人妇，你是个男子汉，安能逾矩？路将军是大将军的心腹爱将，性格暴躁，若被他知道他的女人和别的男人私会，一定会杀了她，甚至会率兵前往甘加寻衅闹事……”唐小蝶危言耸听。

中军官只是主将的侍从武官，没有权利擅自调动大军，也不需要冲锋陷阵。拉乃合让哪里懂得这个？官兵在草原上横冲直闯，滥杀无辜百无顾忌，如若真的闯到家乡去，家乡的父老岂不要遭殃？

他心焦如焚无计可施，心一横，顿足道：“罢了！我答应你便是，但只限我一人，不包括其他弟兄。还有，阿宝若不答应，你不能强迫她。”

“我从不强迫任何人。”唐小蝶露出了笑容。纲举目张，拉乃合让与胡混是纲，只要控制了胡混和拉乃合让，其他人便会任由她摆布。

“大将军吩咐，你们几个，不能住在二爷府，我已经为你们安排了新住处……”

“请问安排在何处？”

“走，我带你去看看新居……”

聪明机警善看风色的人，永远比愚蠢不明时势的人活得长久些。

一个成功的江湖人，必须具有洞察机微的敏锐判断能力，及时从所有的事物中发现、察觉危险的症候，从而及时采取应变之道。

严格地讲，生意人也是半个江湖人，他们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对天下江湖动态，以及时势极为敏感，稍有风吹草动，便会或蛰伏，或远避趋吉避凶。

早在草原之王起兵之前，城里的生意人便嗅到了危机，纷纷关门歇业，返回故乡避祸，叛军尚未围城，便走了大半至今未归，留下许多空宅院无人居住。

拉乃合让的新住处，是“郭记绸缎庄”郭掌柜的宅院。

宅院前后两进，地方宽阔十分精致，但风水不好，隔壁是驻扎着亲兵营的西海客栈，另一边百步开外是年羹尧的将军府。左右夹峙，一举一动无可遁形。

拉乃合让带着众弟兄，傍晚时分住进了新家。

刚刚安顿完毕，四名壮**两位身着劲装的美丽女孩，押送着一顶小轿直闯进来。

“拉乃合让，接客！”一位穿红的姑娘娇叫。

她是年羹尧的丫鬟红儿，另一位穿绿，叫绿珠。

“诸位，有事吗？”拉乃合让踱将出来，狐疑地望着陌生人。

“你便是拉乃合让？”红儿好奇地打量这位铁塔般的大汉。

“正是在下，诸位有何见教？”

红儿道：“我叫红儿，奉三夫人之命，将人给你送来了。”

“你是说……”拉乃合让心中急跳，急切的目光移向小轿。

“不错，你住那间屋子？”

“这一间。”拉乃合让一指正屋。

红儿回首对四大汉道：“四位可以回去复命了。”

“遵命！”四大汉抱抱拳，转身离去。

红儿道：“拉乃合让，我现在把人移交给你，你可以抬进去了。”

“大哥，我来！”李奇和流沙抢进几步，将轿子抬进了厅堂。

拉乃合让揭开轿帘望去，只见阿宝姑娘脸色苍白憔悴，星目紧闭纹丝不动。

红儿道：“她被点了昏睡穴，是普通手法，相信你能解开。”

拉乃合让道：“谢谢二位，二位请回。”

红儿微微一笑，道：“我叫红儿，她叫绿珠。三夫人吩咐，我二人从此便是你的丫鬟，不必回去了。”

“这如何使得？“拉乃合让瞠目结舌，众弟兄亦面面相觑。

红儿道：“军令如山，必须遵从。”

柳絮接言道：“红儿姐姐说的是，这是军令，必须服从。大哥，小弟告退。四哥、五哥、六哥，走！”

四弟兄告辞退去。

红儿看看四周，问道：“请问主人，我二人住在何处？”

拉乃合让道：“这里空房很多，二位随意。”

“如此，小婢告退！”

“二位请便！”

二婢走了，拉乃合让点亮烛火，拍开了阿宝被制穴道。

阿宝星目倏张，惊疑望着这张令她刻骨铭心，魂牵梦萦的脸庞。

“大哥，这是梦中相会吗？”她喃喃地问。

“阿宝，我终于见到你了。”拉乃合让伸出双掌动情地叫：“出来吧，阿宝。”

“不，大哥。”阿宝缩在轿中不敢动，喃喃地说：“我一动，梦就会醒……”

“阿宝，这是真的，不是梦，出来吧！”

阿宝兀自不敢相信，战兢兢咬咬自己的舌尖，很痛，真的不是梦。她蓦然热泪盈眶，娇慵地说：“大哥，我浑身无力，你抱我出来，好吗？”

拉乃合让犹豫刹那，轻轻抱起了姑娘。

姑娘蓦然扑入他怀中，紧紧地抱住他放声大哭。

拉乃合让退后几步，坐在椅子上，无言地拍着姑娘的后心。

良久，哭声渐低，姑娘依偎在他的怀抱中，酣然入睡。

夜渐深，姑娘依然熟睡不醒。

她深深地爱着拉乃合让，但双方的身份门第别如天壤，她重任在肩，身不由己，不得不将对他的炽热感情深藏心底不敢表露。

被俘之后，所有的人，随时都有可能被拖出去砍头，或者遭受蹂躏。她像惊弓之鸟，每时每刻都处于极度紧张恐惧之中，长期夜不成眠，已经令她身心疲惫，到了崩溃的边缘。

忽然回到意中人宽广温暖的怀抱中，犹如回到了母亲的怀抱，令她的身心受到了极大的抚慰，所有的恐惧和紧张，刹那间荡然无存，心神一懈，浓浓的睡意趁虚而入，将她吞没了。

初春的夜晚依然寒气逼人，姑娘衣袍单薄，他的怀中在瑟瑟发抖。

拉乃合让站起身来，准备送她去卧室，姑娘全身一阵惊颤，蓦然惊醒，紧紧地抱住他，带着浓浓的睡意喃喃地说：“大哥，不要离开我……”

拉乃合让道：“阿宝，我不离开你，我送你去卧室……”

“不，大哥，不要丢下我……”

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重新落座，解开衣袍，将姑娘紧紧地裹在胸前。

这一夜，他抱着姑娘，彻夜未眠。

这一夜，红儿和绿珠也是彻夜未睡。

三夫人吩咐，拉乃合让与阿宝乍然相逢，极有可能会一时冲动，带着阿宝逃亡。二人不敢大意，轮流守候在门外，警惕的眼睛注视着拉乃合让的一举一动，不敢少懈。

隔壁的亲兵营，也暗中加强了戒备。

小毛神再次翻越日月山，取回了自己和拉乃合让等人的坐骑，顺着大道不慌不忙往回返。

唐小蝶给了他一月期限，要他前往结古召集众弟兄，目下只过去了二十五天，不着急。

车掌柜看到小毛神带着数匹骏马前来投宿，满脸惊异之色，但却什么也没问。

车马店中，增添了四名新伙计，皆是唐小蝶的耳目，什么也不能说。

一夜无事，次日午牌时分，胡混来到了西峡口，又看到了齐显邦那张令人讨厌的脸。

“齐大老爷，咱们又见面了，幸会幸会！”他跃下坐骑，抢着打招呼。

“你小子，阿时候过去的？”齐显邦望着胡混身后的骏马，眼中疑云重重。胡混上次过关，他不在，因而不知胡混的行踪。

“四五个月了。”胡混信口开河：“大老爷，一回生，两回熟，你我也是老朋友了，在下的午膳尚无着落，叨扰一顿如何？”

“这些马匹从何得来？”齐显邦不予理睬。小毛神带着五匹骏马招摇过市，十分可疑。尤其那匹豹花马，他一眼看出是一匹千里神驹，万金难求。

“拣来的。”小毛神继续信口开河。“你老兄两眼发光，莫非是见财起意，要抢我的马？”

“真是拣来的？”齐显邦吞下一口口水。

战事过后，草原上留下大量无主牲畜四处游荡，小毛神顺手牵羊拣几匹马不无可能。

“这是失散的军马。”齐显邦鬼迷心窍，打起了豹花马的主意：“留下马匹，免予追究！”

“你这家伙，一点也不讲江湖规矩！”小毛神忿忿地叫。

“什么江湖规矩？”

“江湖规矩，见了面，分一半，你他娘的竟然要连皮带毛一口吞了，真是岂有此理！”

“混账！我齐显邦也是湟中地面上有头有脸的人物，你竟敢将我比作江湖上拦路打劫打闷棍的蟊贼，气煞我也！”齐显邦怒不可遏，摩拳擦掌要动手。

“又要打架？”小毛神气势汹汹分毫不让：“上！本毛神不将你打得满地找牙，从此不再叫字号！”

守关的军卒聚拢在栅栏前，等着看热闹。

喧闹声惊动了木屋内的人，那位叫蔡淳的中年汉子踱出门来，看到又是这两位主儿在争吵，摇摇头，袖手旁观。

齐显邦看到蔡淳并无阻止之意，胆气一壮，按刀沉喝：“你这厮屡屡欺我，今日齐大爷要新账老账一起算！拔刀！”

小毛神扬起拳头高叫：“本毛神不用刀，我要用拳头砸扁你！”

“胆小鬼！”齐显邦牛高马大，比小毛神高出一头还多，丝毫未降他放在眼里，解下长刀弃之于地，冷笑道：“与你这种角色动手，齐大爷已经是降尊纾贵胜之不武，再用兵刃取胜，岂不令天下人笑掉大牙？”

“你真要打？”小毛神变色栗叫，步步后退，脸上惧意浓浓。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以为大爷在这鬼地方餐风宿露所为何来？”齐显邦步步进逼：“有人说，你小子吹口气也能要我的命，大爷我一百个不信。”

“我也一百个不信……”小毛神忽然转身便逃，身形并不快。

“你跑不了！”齐显邦飞身抢进，一前一后，很快便消失在远处的杨树林中。

“蠢货！”蔡淳低声骂道，他已经料到了结果。

不出所料，不一刻，小毛神匆匆返回，跃上鞍背便走。

蔡淳踱到栅栏口拦住了去路，目光森森，狠注胡混问道：“你杀了他？”

胡混道：“小可从不敢胡乱杀人，瞧，他来了。”

远远地，齐显邦双手扶腰，一步一捱慢慢走来，显然伤得不轻。

蔡淳收回目光，落在豹花马上，道：“这些马，真是你拣来的？”

“小可要将它们送回城里，蔡爷若有疑问，请去城里查问。”胡混技巧地回答。

“蔡某毫无兴趣。”蔡淳立刻打消了忽然萌发的贪念，改口道：“中州仁义大侠黄韬是你所杀？”

胡混心头一跳，他已经很久不曾听到这个名字了，立刻心生戒惧，问道：“蔡爷是黄老儿的门人弟子，抑或是亲朋故友？”

“黄老儿有八位弟子，号称中原八剑，老弟可曾见过？”

“好像见过。”

“这几日，有几位来自中原的剑客，在左近窥探，好像在寻找老弟。”

胡混心头又是一跳，战前，他便听说黄老儿的八大弟子，前来草原寻他为师报仇。之后，草原上金戈铁马，烽烟四起，便再也听不到八弟子的消息。目下战事逐渐平息，这几个家伙，大概又来寻他晦气了。

他对八弟子武功略有耳闻，据说皆是响当当名动中原，罕遇敌手的剑道高手，如若八人齐至，任何人都不敢掉以轻心。

“小可有个不情之请……”

“自家的恩怨自家了结，恕我爱莫能助。”蔡淳抢着拒绝了。

胡混笑笑说：“蔡爷误会了，小可是说，蔡爷可否着人将这几匹马送回将军府？”

“区区小事，理当效劳，来呀，为三舅爷牵马！”蔡淳痛快地答应了。送往将军府的马，非同小可，必须答应。

“多谢蔡爷，小可告辞！”

“三舅爷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