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各逞心机

人算虎，虎亦算人，玉花娘也在动，偎入怀中的刹那，右掌中的银簪凶猛地刺向对手的“神关”穴。她只有一次机会，一击不中，横尸当场，因此，她必须全力以赴。

纤掌柔若无骨，温润柔滑，胡少光突然神意飞驰血脉贲张。

糟了，突然升起的欲火触发了气机，气机一阵紊乱，刚刚提起的真气一泄而散，刚刚收紧的五指无力地滑开。

此消彼长，银簪先一刹那刺穿腰带，无情地锲入“神关”要穴，气门已破。

“神关”穴在肚脐中，是很多习武者的罩门所在，即使不是罩门，也禁不起一击。

他大吼一声，振臂一甩，甩飞玉花娘向下挫倒，捂住腹部目眦欲裂，凄厉地叫：“臭婊子，你好狠毒……”按住刀柄，挣扎着往起升。

“噗通”一声，玉花娘摔落尘埃七荤八素，蓦然一蹦而起，有如一头发疯的母豹，抓起木棍疯狂地扑上，一记泰山压顶结结实实第打在肩头，将他打倒在地，疯狂的打击接踵而至。

怪响连声，棍棒着肉声似连珠，他像一堆棒槌下的破衣服，被打得翻翻滚滚，口鼻流血，一双手狂乱地封架，却一棍也未封住。打击疾如骤雨，无可克当，如何封架？

又一记泰山压顶凌空而下，结结实实地落在后腰，他“嗯”了一声，全身一软不动了，阴沟翻船。

玉花娘飞退数步，怔怔地望着死人般的胡少光，忽地抛下木棍，奔入屋内，点起火把飞奔而出。

俯身看去，胡少光满脸是血气息微弱，双眼微涨，虚弱地说：“臭婊子，我不杀你，誓不为人……”

“你们这些畜生，个个都该入地狱！但姑奶奶不杀你，我要你活现世！”

玉花娘咬牙切齿，拔出银针，在他腹部“中极穴”，脐下一寸“阴交穴”与一寸五分“气海穴”各刺一针，再刺督脉灵台。

银针刺入，胡少光全身一震，怒骂嚎叫声戛然而止。

无贪、无嗔、无欲、无悲、无喜、无忧、无虑，是佛家追求的至高境界。银针刺入灵台穴，胡少光心中的一切欲念遽尔消失，从此，他将远离尘世纷争，生活在一个没有喜怒哀乐，没有天地万物的世界。

意识消失的刹那，他想起了金玲。

他不知道，不久前，金玲离开马场，正在四处找他。

* * * * *

干粮所剩无几，小毛神决计离开，却对小女孩玛莎甚为眷恋。

相处半月，小丫头与他厮混得极为熟谙，像块牛皮糖，粘着他寸步不离，甚至还会钻进他的怀里撒娇。

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奇异感觉，每当此时，一种难以言宣的温馨感与亲和感，便会奇妙地涌上心头，便会不由自主地将她当成自己的亲妹妹。

但他必须离开，同伴们生死不明，那些尚未找到的兄弟姐妹，也需要他的帮助。

阿齐图父女暂时不能走，他们还要在此躲避几日。干粮不多了，临走之前，要设法为他们补充食物，唯一的途径是狩猎。

冰湖中有鱼，但很难捕获。有一群黄羊常来湖边啃食冰茬，被人类猎杀了几头之后，便不再来了，但不会走的太远，肯定就在附近。

这日清晨，三人沿着冰河顺流而下，前去寻找黄羊。

午牌时分，远处出现了黄羊的踪影，正在山脚下吃草。

“前辈，你朝北，我朝南，玛莎居中，不要开枪，拦住去路就成，走！”

三人兵分三路，包抄过去。

“砰！”一声枪响，玛莎不听话，先动手了，一头黄羊蹦起三尺，重重摔落，打中了。

胡混的马快，先一步赶到南首，羊群掉头向北逃窜。

阿齐图到了，一枪打倒一只，策马冲入羊群，砍翻了一只。羊群夺路逃窜，窜入山谷无影无踪。

“屁丫头，我叫你不要动手，为何不听话？”小毛神空手而归羞刀难入，恼羞成怒啦！

“是它自己撞在我的枪口上，我没动手呀。”玛莎“咯咯”笑，理直气壮地狡辩。

阿齐图驮着猎物走近，说道：“这几只羊，足够我父女维持十天半月了，知足者常乐，打道回府！哈哈哈……”

三人将猎物架上马背，策马向回返。

冰湖在望，拐过山脚便可看到土屋，胡混忽然勒马站住，失声低叫：“不好！”

“什么不好？”阿齐图惊慌地四顾。

胡混道：“有烟火气息……”

三人处在下风头，西北风扑面而来，带来一丝若有若无的烟火气息。

“是不是炕烟？”阿齐图不安地问。

“不是！”胡混断然否决。时隔一夜，炕洞中的牛粪羊粪已经燃尽，三人清晨离家，没有烧炕，不会有炕烟，而且炕烟与炉火的烟气截然不同：“一定有不速之客！前辈，带着玛莎去谷中躲避，我去看看！”

驱马奔到山脚下，跃下马背，掠上了山丘，快逾闪电。

“好身手！”阿齐图赞叹不已：“玛莎，你见过他的真面目吗？”

“当然见过。”玛莎得意洋洋：“父亲，我们应该同舟共济，不能躲。”

乃父道：“说得是，但你要听话，不许闯祸。”

父女二人来到山丘下，下马登山。

土屋前看不到人影，只有六匹马。烟囱中有青烟冒出，说明有人鸠占鹊巢，正在屋内食用他们仅存的食物。

“莫非是主人回来了？”阿齐图伏在胡混身边低声问道。

“不是。”胡混没有责备二人，说道：“看那些马鞍，是军马常用的鞍辔，民间没有这种东西，肯定是官府爪牙……”

主人返回，必然有牛羊车马同行，不会只有几匹马。

屋中走出四条人影，皆是脑后垂发辫，腰悬宝剑的壮汉，正是年大将军的卫队卫士。

半月前，胡混杀死四名卫士，救出了阿齐图父女。

之后，卫士前来收敛同伴的尸体，发现四名同伴被杀。从伤痕判断，两位同伴死于一种可怕的指功。放眼当今武林，没有一个具有这等神功，此人不除，将会对大将军的安全构成严重威胁。

帅府高手尽出，捕杀这位可怕的神秘高手。

其中六人依据现场的可疑蹄印顺藤摸瓜，居然神差鬼使找到了土屋。

屋后的马厩内藏着两匹马，胡混曾用它们驮运干粮等物。

马十分神骏，弃之可惜，胡混便将它们留下了，这班爷立刻认出是自家的马。屋内还有不少物品，也暴露了此处正是凶手的巢穴。

六人到了近半个时辰，争论半晌，无处追缉，决计张网以待。

四大汉走出屋来，将马匹藏进了马厩，迅速清理了房前屋后的痕迹，退入两间小屋内关闭了房门，接着，烟囱中的青烟也消失了。

“哥哥，他们要干什么？”玛莎不解地问。

“他们下了套，等着我们去钻。”胡混回答，返身走下山来。

“是非之地，不可久留，迁地为良，马上走！”阿齐图提议道。

“这主意不好。”胡混搂住玛莎说：“方圆数百里没有人烟，我们什么也没有带，天寒地冻，在野外露宿，你我或者无碍，玛莎太小，会活活冻死。”

玛莎挺胸道：“我马上就十岁了，我不怕冷！”

“你有何打算？”阿齐图没有理睬女儿，继续问计于胡混。

胡混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你要杀了他们？”阿齐图呼吸一滞。

“我不杀人，必被人杀。前辈，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有时，不能任性妄为乱杀人，有时，则必须狠下心肠去杀人。天快黑了，先找地方祭祭五脏庙，天黑之后再来，走！”

狩猎需要极大的耐心，猎物没有露面，猎食者绝对不能暴露，否则会功亏一篑，甚至自己变成猎物。

六位爷分别潜伏在三间土屋内，足足窝了两个多时辰，依然毫无动静。

左右两间小屋从未生过火，冷得像冰窖，太阳一落，更加寒气逼人。里边的四位爷首先受不了啦，先是用力跺脚，然后活动四肢身躯，接着感到饥火如焚又冷又饿。

“妈拉个巴子，受这活罪，不等了，去烤火！”

左屋的两位爷骂骂咧咧打开房门向外走，前面的一位一脚踏出，腿下一绊向前仆倒。后边的一位“嘻嘻”一笑，跨出门外伸手去拉同伴，后脑一震，立刻被无边的黑暗吞没了。

右屋的两位爷也冷得直跺脚，听到左屋门响，接着又传来脚步声和咳嗽声，似乎正走向正屋。二人毫无戒心地打开了房门。

一条矮小的黑影当门而立，前面的爷“咦”了一声，说：“你……”

指风疾射，点中咽喉要穴，眼前一黑人往下挫。后边的爷察觉有异，张口欲叫，耳门挨了重重一击，蓦尔昏厥。

正屋的两位爷听到咳嗽声，点亮了油灯，一位爷大声说：“这鬼天气，真冷！捎带抱点牛粪来！”

脚步声远去，俄而复至，推开了房门，走进一个怀抱大摞粪饼的人。抱得太多，遮住了面孔。一位爷十分机警，立刻看出有异。

同伴的衣袍都有面料，而此人却身着没有面料的老羊皮袍，他立刻断定来者不是自己人，一把抓起了炕边的宝剑。

晚了半步，粪饼突然崩飞，犹如飞旋的利刃疾旋而至。另一位爷正在收拾火炉准备生火，粪饼旋过后颈，身躯一挺，头颅向前一耷拉，仆倒在火炉上。脖颈被割断了一半，眼看活不成了。

抓住宝剑的爷反应超人，大吼一声，剑出鞘迎着劈面而来的粪饼一剑挥出，剑前隐发忽隐龙啸光芒刺目，森森剑气远及数步开外，是一把可以断金截玉的宝刃，剑的主人能在仓促间发出剑气，非等闲之辈。

响起一连串金铁震鸣之声，粪饼四分五裂八方飞射，灯光倏灭，黑暗中响起令人心血俱沉的错剑声，继尔响起一声低吼、一声击破护体神功的怪响和一声惨号，便寂无声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