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绝处逢生

看清了来人，大将军颇感意外。预料中的猎物没有出现，马二爷是当地名人，家私万贯，不会舍了身家性命与人犯沆瀣一气，他的来意完全可信，不会是猎物。

眼前的老和尚鸡皮鹤发，形容枯槁，老眼昏花，没有一百也有八九十岁了，身上的红帛千疮百孔处处露肉，双手乌黑像鸡爪，破靴子露出了脚趾，走路打晃步履不稳，说什么也不像猎物。

“什么小泼皮？”他讶然问道。

“便是小毛神，他是江湖上著名的泼皮无赖，骗吃骗喝，居然骗到老僧头上。出家人无嗔无痴，被他骗骗也就罢了。他今日行将就戮，今后便是想骗也骗不成了，老僧自愿被他再骗一次，给他一口酒喝，以尽故人之义，请大将军恩准。”

“这是什么？”大将军的目光落在硕大酒囊之上。

“上等的烧刀子。”酒袋**杨扬酒囊，笑嘻嘻说：“是老僧专程从河州城化来的，施主来一口？”

“放肆！”大将军脸色一沉，不怒而威：“打开！”

二校尉大步上前，便要动手。酒袋**后退一步，摆掌道：“慢来，慢来！老僧自己动手。”说着打开了酒囊，霎时酒香四溢。

一校尉仔细查验一番，回身道：“回禀将军，是酒囊。”

大将军道：“问问他，是哪座寺庙的和尚。”

酒袋**指指头顶，插言道：“将军，时辰快到了，耽搁不得，请容老僧先为故人送行。”

中年文士低道：“将军，尚有小半刻时辰，不妨再等等，也许……”

“准！”大将军挥挥掌，准了酒袋**的请求。

“快去快回，误了时辰，连你一并儿砍了！”校尉低声催促。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把美酒，与尔同消万古愁，尕毛神，老僧来也！”酒袋**大呼小叫，三步并作两步，奔上刑台，一把抱起了小毛神。

小毛神依然两眼发空，目光发直，张开嘴“呵呵”地傻笑，大小便失禁，口水鼻涕涂得满脸皆是，满身污秽臭气冲天。

“哈哈！你这小泼皮，上一回混进口袋，七死八活，这一回又混上断头台命悬一线，这般死了活，活了又死，存心和我过不去，是也不是？”

“老和尚，时辰将至，少废话，快祭酒！”校尉低声催促。

“人生如梦，悲欢几何？譬如朝露，去日无多！”酒袋**掌击胡混头顶，沉喝：“尕毛神，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胡混的眼神微微一动。

酒袋**“哈哈”大笑，拎起酒囊怪叫：“尕毛神，张开嘴，与我同消万古愁！”

话音方落，有人高叫：“时辰已到，开刀问斩！”

刽子手拎起鬼头刀大步往前走，台下校尉急叫：“老和尚，快下来！”

“走开！”刽子手沉喝，伸手便拨，想拨开老和尚行刑杀人。

酒袋**一手拎胡混，一手拎酒囊，笑嘻嘻说：“二位施主，上等的烧刀子，来一口。”

年羹尧神色一动，沉喝：“杀了他！”

刽子手踏进一步一刀挥出，声到人到奇快绝伦，身法手法皆属上乘，至少下过二十年苦功，不是普通的刽子手。

老和尚东倒西歪如醉酒，摇摇晃晃往后退，退向身后的刽子手。

鬼头刀的锋尖擦喉而过，距喉结只差毫厘。身后的刽子手不发一言，“力劈华山”斜劈而下，刀前有刀气发出，也不是普通的刽子手。

酒袋**的身形蓦然开始旋转，越转越疾，转瞬间只见红影不见人，酒囊中的美酒随之化为酒雾汹涌而出，四面蔓延，霎时，浓浓的酒雾将刑台团团围住，酒香四溢。

两名刽子手身形乱晃惊骇万分，大喝一声，马步一挫，疾施千斤坠想稳住身形。晚了，脚下蓦然一虚，双脚离地，被卷起半空，张牙舞爪地飞旋、飞旋，蓦地飞抛而出，砸向台下的甲士。

台下的甲士目瞪口呆，正自张大嘴巴猛吸酒雾，骤觉双目刺痛，纷纷弃刀掩面，惊叫不已。美酒进入眼中，当然会痛。

“噗通、噗通！”刽子手落地，尘土飞扬。

“大将军，小毛神无罪，老僧将他带走了，后会有期！”

叫声中，一道红影穿出酒雾，扶摇直上，凌虚飞度，向西冉冉而去。

大将军拍案而起，打雷般暴叫：“弓弩手安在！”

“属下在！”

四面的屋面上，升起无数的人影。

“射死他！”大将军戟指空中怒叫。

“嗖嗖嗖……”万箭齐发，蝗虫般向空中攒射。

西海酒楼的屋面上，一名弓弩手抛下弓箭，闪电般抓起瓦片捏成碎粒，左右开弓，洒出漫天花雨。

“啊……”惨叫生惊天动地，瓦面上的弓弩手抱头捂胸，石头般顺着瓦沟接二连三往下滚。

“好朋友，俞某恭候多时了，接招！”俞中白宛如怒鷹冲天，飞上瓦面，左手“二龙戏珠”排空疾进刺双目，右手短剑“举火燎天”自下而上电也似刺向喉咙要害，一招二式疾逾迅电。

同一瞬间，沈竹跃过屋脊，无声无息地欺近，无声无息地出剑，刺向背心要害。

弓箭手是天真，四刀侠布下天罗地网，主要目的便是他。他一出手，立刻被人识破，登时陷入两大高手的前后夹击之下。

对面的屋面上也动手了，出手者竟是刘元达和不周癫瘟。

刘元达心狠手辣，招招收买人命，出手绝不留情。

不周癫瘟害怕杀了人，害怕死者会变成厉鬼前来缠他，从未开过杀戒，此时仍然不敢杀人，蹦蹦跳跳向前冲，抓住一个，拧断胳膊劈断腿，向后一扔再向前冲。

二人较上了劲，刘元达一掌一个，毫不停留，比他快，刹那间已在十丈开外。

“不行不行！”不周癫瘟情急大叫：“我要一抓一拧一丢，你却一下子就打死了，这不公平……”

“呵呵呵……”刘元达狂笑，得意洋洋叫：“那你也一下子就打死……吃我一掌！”一声怪吼，迎着扑来的人影一掌攻出。

拦截者是戴铎和潘之善。

四刀侠不知猎物从何处进网，不得不分守四方，猎物一出现，便分头杀出，俞、沈二人扑向天真，戴、潘二人杀向刘元达和不周癫瘟。

法场被劫，全城大乱，围观者有人抱头逃窜，更多的人呐喊着“捉飞贼”涌向西大街，呐喊声声如雷动，砖头瓦块雨点般打向空中的红影。

街头的骚乱掩盖了偷袭者的声息，锋尖距体不足半尺，速度突然加快了十倍，剑虹疾吐。

“小心身后！”示警声同时传到，瓦片也随之而至。似乎是八指头陀的声音。

天真的身影突然幻化如电，虚影一晃蓦尔失踪。

“啪啪！”两声脆响，俞、沈二人在同一瞬间挨了一记耳光，打个旋一脚踏空，人栽倒顺着瓦沟往下滚，滚至屋檐，突然纵起向上抢。

“打打打……”屋脊后升起一个蒙面人，瓦片雨点般打来，是八指头陀。

小毛神在英雄大会上佯败落下擂台，为八指头陀给足了脸面，头陀知恩图报，所以也闻讯赶来了。

蹄声雷动，官兵倾巢出动，从四面八方向西大街飞赶。

西大街人潮涌动，挤满了疯狂呐喊的居民，无法通过。

红影已经飞临西门城楼上空，官兵挥鞭猛抽猛打，企图驱散人群。被打者抱头哀叫欲躲无门，人流如潮，一波接一波比肩接踵向前涌，躲无可躲。只刹那间，大队官兵也被卷入潮流，七零八散首尾难顾。

扑向刘元达的是戴铎，刘元达如狼似虎扑到，戴铎一声沉叱，双掌一分，连消带打无畏地迎击，掌分爪闪电也似接触，“蓬！”响声沉闷，罡风激射人向外飘。

刘元达大叫一声“厉害”，向西飞窜，逢人便打，当者必亡，转眼接近了西门。

不周癫瘟疯疯癫癫，从不与人正正经经地打架，此时一如既往，看到潘之善挥刀扑来，惊叫一声，躲开来刀撒腿便逃。

天真掠到八指头陀身边，低叫：“不可恋战，退！”声落人杳，去势如电。

红影已经消失，再不走便会陷入重围。八指头陀打出一摞瓦片，转身便走，去向是西北。

“打开城门！”神机营沿城墙根飞驰而至，赶到城门口，喝令开门。

城门打不开，门洞内挤满了本城居民水泄不通，守门军士被挤在墙角，汗流浃背一步也动不了。

“开门！开门！快开门……”

居民愤怒地捶打着城门，吼叫声与捶打声惊天动地，乱成一锅粥。

贼人已经出城，城门却打不开，官兵急红了眼，故技重施挥鞭狠抽，驱马冲撞踩踏，有人被踩倒，在人脚、马蹄下满地乱滚，有人被打得打的皮开肉绽四散逃窜。街头的人不知就里潮水般往前涌，官兵驱散了眼前的，后面的人又一涌而至，结果是越赶越多。官兵不仅未能进入城门洞，反而被迫步步后退。

小半个时辰之后，城门终于打开了，俞中白和沈竹率领数十名高手一马当先冲出城向西飞赶，城头的守军指明了贼人的去向。

赶出十余里，眼前现出连片的杨树林，林中有人影晃动。

四刀侠偷鸡不成，羞刀难入，俞中白与沈竹再次挨了一记耳光，更是愤怒得七窍生烟，不杀天真誓不罢休。看到人影，不顾一切地驱马往前闯。

“咻……”锐啸入耳，砲石穿林而出一闪即至。

“啪！”一声，砲石击中坐骑前额入脑而没，坐骑一声悲嘶人立而起，“轰”然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