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瞅着乐

情势不明，远处的人马停止行进，驻足观望。

何许人的同伴一半去追赶马匹，一半大步迎来。

胡混迎上前去，说：“诸位，常老儿不是东西，不要过去，哪位是何大哥？”

这些兄弟，都在二十岁左右，个个身强力壮相貌堂堂，看到胡混，立刻满面欢笑，将他团团围住。

一位身材魁梧的青年握住他的手，说：“小弟便是何许人。”

“何许人，这名字很别致。”

“大哥见笑了，小弟不知道自己是何许人，所以才叫何许人。大哥名动江湖，小弟等仰慕若渴，今日得见，幸何如之！”

“何大哥，小弟是个粗人，你就别文绉绉的，小弟听不懂。”小毛神眉开眼笑：“只怕是臭名昭著吧，呵呵呵……”

“哪里哪里，小毛神的名号，自寒碧院一事之后，便在众兄弟中广为流传，皆将大哥视为我辈的带头大哥。大哥若有吩咐，小弟等万死不辞！”

小毛神指指拉乃合让的身影，说：“我不是大哥，他才是我们的大哥。那几位兄弟，都来自寒碧院，他们都叫我二哥，诸位若是瞧得起我，不妨也叫我二哥……”

“二哥在上，请受小弟一拜！”众弟兄躬身见礼。

“贼性不改，哼！”常寿遥注胡混等人谈笑炎炎，老脸阴沉自言自语。

“自家兄弟，不必多礼。”胡混搀住何许人，问道：“诸位有何打算？”

何许人道：“追随二哥，行侠江湖，追查元凶，直捣黄龙！”

胡混摇首道：“行侠江湖，追查元凶可以，但不能追随我。我要护送常老儿回城，此行吉凶难料，你们不能跟去。”

何许人道：“格杀令真能撤销吗？”

“难！”小毛神唉声叹气：“我这是与虎谋皮撞大运，撞中了，所有的兄弟姐妹便可重见天日，返回故乡与亲人团聚，撞不中就会输光当尽赔上小命，所以，你们不能去。”

何许人道：“既然如此凶险，二哥，不要冒险了，天下之大，随处可以藏身，倘若无路可走，官逼民反，一不作二不休，去中原扯旗造反，杀尽狗官！”

胡混道：“兄弟，你这种念头要不得。现在不是陈胜吴广时代，亦非朱元璋和李闯王时代。中原百姓不希望天下大乱，此路不通。寻求特赦是唯一的机会，无论成败，我都要试试。请放心，我会见机行事全身而退。”

“二哥为我等冒此奇险……二哥……”何许人眼泪汪汪，泣不成声。

胡混拍拍他的手臂，说：“兄弟，莫难过，我死不了。你们临阵倒戈，回不去了，可有落脚之处？”

“没有。”何许人摇首：“小弟等是扎木苏的锄奸队，共有三十二人，还有三十余人在另一队，我要先去寻找他们，再做打算。”

胡混沉吟片刻道：“有个地方可以藏身。”

“请二哥吩咐。”

“我在草原上鬼混多年，结识了不少朋友。结古地方有一位当知头人，也是数年前结识的。找到另一拨兄弟之后，去结古找他，请他送诸位去毛神谷藏身，查出元凶之后，再请诸位出山扫庭犁穴。我给了他一大笔银子，他会答应的……”

人心隔肚皮，他不敢泄露当知的身份，也不敢说出乃兄以及方权等人。龙生九子，各有不同，这些劫后余生者，未必个个都是刚正不阿，铁骨铮铮之辈，有一个害群之马，整个马群便会遭殃。小心行得万年船，不是吗？

说话间，众兄弟已将马匹赶回，远处的人马开始徐徐逼近。

小毛神也不说破，送走了何许人等人，重新启程，迎着逼近的人马策马迎进。

双方徐徐接近，对方约有一百五十余骑，个个头戴黑色毡帽，着黑袍，骑黑马，黑人黑马，从头黑到脚。

每人两件兵器，弯刀、火枪，正是传说中的哥萨克军团。

双方相距五丈，站住了。

哥萨克摘下火枪，黑洞洞的枪口指向对方一触即发，一双双狠厉的怪眼，注视着眼前的十余骑。

看清了对方的相貌，常寿全身发抖，几乎坐不住雕鞍，颤声低叫：“罗刹鬼子！快……快退……”

相距五六丈，正处于火枪的射程之内，只消一动，便会被打成一堆烂肉。也无路可退，必须穿越这座山谷，才能继续东行。

拉乃合让勒马欲进，胡混拦住他，低道：“大哥，我去！”

驱马上前，操着蒙语问道：“那位是头领？”

“我！”一位大胡子中年骑士驱马上前：“你是谁的手下？叫什么名字？”

“我是扎木苏的手下，叫久买。”胡混模仿对方的蛮横语气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巴卡耶夫，是黑马队的首领……”

“半个夜壶？为何都要叫夜壶？怪事！”胡混操着汉语失声怪叫。

“你才是半个夜壶！”黑马队中冲出一骑，马上是一位八九岁的美丽小女孩，红馥馥脸蛋上满汉=含怒意，鞭指胡混，操着纯熟的汉语喝道：“你这臭猪猡，脏汉人，凭什么出言不逊骂我舅父？”

“玛莎，回来！”半个夜壶沉喝。

“我不！”小女孩倔强地叫：“他侮辱了你，不道歉，我就杀了他！”

“呵呵呵……”胡混大笑：“好！我道歉，小丫头，你也要道歉。”

“我没有侮辱你，为什么道歉？”

“你适才说我是瞅什么？”

“臭猪猡！”

“瞅着乐是什么东西？”

小女孩“咯”地一笑，说：“就是你！”

胡混道：“唔，瞅着就乐，这名字不错，非常好！”

小女孩忍俊不禁，捧腹大笑，笑毕道：“你这人很幽默，很好玩，我喜欢。”

“你这小丫头天真可爱，我也喜欢。”胡混半真半假地说，小女孩既美丽又率真真的很可爱。

小女孩道：“那就跟我走，我们一起玩。”

“今天不行。”胡混摇头道：“头领派给我一件非常重要差事，不能耽搁，改日再来陪你玩耍。”

小女孩满脸失望之色，道：“说话算数。”

“驷马难追！”胡混信誓旦旦。

小女孩道：“也罢！我叫赫玛莎，过几日再来找你，你走吧！”

胡混指指她身后，道：“请你的朋友让路。”

玛莎调转马头，叽哩咕噜说了几句，半个夜壶挥挥掌，哥萨克闻声而动让开了道路。

“小丫头，后会有期！”胡混挥挥掌，绝尘而去。

“瞅着乐，我喜欢你！”小女孩冲着远去的人马高叫。

午牌之分，十二骑驰出峡谷，抵达西海北岸，距府城越来越近。

今日正是腊月二十三，将人送回城，还可以快马加鞭，赶回无尘谷过大年。

这一带曾经是贡保部落的牧地，半载前，拉乃合让曾在此地躲藏数日，亲眼目睹了官兵滥杀无辜的情景，也在此地结识了阿宝。今日旧地重游，感慨万端。

府城越来越近，胡混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常老儿被他一顿臭骂之后，一路之上一言不发，时**笑的诡异神态，令他如芒刺在背如临深渊。

柳絮赶前几步，低道：“二哥，老匹夫又在**。你身上究竟藏了什么宝贝，惹得老匹夫恁般上火？”

胡混“哈哈”一笑，回首道：“老爷子，你老人家对小可的兴趣越来越浓了，是不是你老人家还有个未出嫁的女儿，想招小可为东床快婿？”

“少侠休要取笑，老夫的女儿早就为人母了……”老家伙皮笑肉不笑，忽地举目远眺。

绿豆芽与流沙飞马驰回，禀报说，前方出现大队官兵，其中有不少武功高手，相距不足五里，片刻即至。

“快迎上去！”常寿兴奋地叫。

叫声方落，山脚下出现官兵的形影，看到这边的人马，突然加速，转眼已至里许开外。

四刀侠一马当先，身后是数十名服色各异的大汉，再后是佘能与杨德、丁贤弟等人。

众大汉有人身佩刀剑，有人赤手空拳，个个稳坐雕鞍，稳如泰山气势不凡，一看便知皆是身具上乘武功的行家里手。一班大内侍卫尾随其后，这些人的身份不低。

众弟兄看到官兵，人人脸上变色心中发毛。

江湖朋友可以不惧任何凶神恶煞，甚至不惧鬼神，却对官兵深怀畏惧。因为官兵就是一把杀人的刀，它可以毫无顾忌，理直气壮地杀戮任何人，而且不能反抗。如果胳膊够长，如果需要，甚至会理直气壮地去杀老天爷。

拉乃合让与杨威五兄弟，正因为反抗了杀戮，所以才沦为江湖亡命。

此时此刻，他们都是理不直、气不壮的贼。

官兵捉贼，理直气壮，官兵杀贼，更是气壮理直。

看清了对方的阵式，胡混的心直往下沉，不遑解释，急急说道：“大哥，我留下，带着弟兄们退走，快！”

拉乃合让外拙内秀，一眼看出对方来势汹汹来意不善。

年羹尧身边高手如云，常常深入敌营刺探军情，于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易如反掌，声名远播，人人谈虎变色。佘能及其一干侍卫，皆是御前侍卫，天子的耳目，平日飞扬跋扈，此时却对其毕恭毕敬，说明这是一班很难伺候的爷，也说明今日之事，佘能根本无权驾驭。

“不行！要走都走，丢下常大人，咱们走！”拉乃合让不肯留下胡混逃走。

“大哥！咱们在冰天雪地中幸苦一月，此时放弃，就会前功尽弃。”胡混舍不得放弃：“你们先走，小弟会见机行事，快走！”

杨威道：“二哥，我们不要特赦了，都走！”

“你们都不能走。”常寿满面笑容，像一只逮住了小鸡的老狐狸：“咱们有言在先，将老夫送进府城，老夫才能履行承诺，倘若诸位半途而废，老夫的承诺也将到此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