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未雨绸缪

胡混长叹一声，说道：“丫头，我一直以为，你欺负我，只是刁蛮任性一味胡闹，并不真的想取我性命，看来，是我错了。”

“错在哪里？”阿芷用剑锋轻轻刮着他的喉咙问道。

“你不仅刁蛮任性，还是一个没有心肝的狠毒女人。老天爷会惩罚你，教你嫁一个死一个，一辈子当寡妇！”胡混恶毒地诅咒。

“佛祖，你的诅咒好恶毒！”阿芷低叫：“那我就先嫁给你，给你当第一个寡妇……”剑锋划过喉咙，锋刃过处，立刻滚出了血珠。

“啊……”胡混惨叫。

“不许叫！”阿芷顺手给了他一记耳光：“男儿大丈夫，拿出你的英雄气概来！”

“小母狗，老子做鬼也不饶你！”胡混咬牙切齿破口大骂。

“唔，这还像个男子汉。”阿芷拍拍他的面颊：“我是小母狗，生了你的儿子，儿子是小狗，你是大公狗，我们一家人是一窝狗，是也不是？”

胡混紧紧闭上了嘴，这丫头说起话来百无顾忌，比他还粗野。小毛神素以口舌之能见长，而在她面前，却是处处受掣，英雄无用武之地， 只能甘拜下风。动武更不行，他武功被废，手无缚鸡之力，唯有任人宰割了。

“狗也罢，人也罢，生也罢，死也罢，丫头，一切随你，在下认了！”

“噗！”一声，她在他的小腹捣了一拳，顿足道：“你这死黑鬼，害得我食不知味，夜夜做噩梦，此刻却摆出这幅面孔吓唬人，给我滚起来！”

胡混双目紧闭，不予理睬，一副听天由命，将生死置之度外的神态。

阿芷无计可施，忽地想起什么，大声问道：“卓依，什么时辰了？”

“回小姐，交酉时了。”卓依在门外答道。

阿芷戳着小毛神的额角，恨恨地说：“臭毛神，回头再和你算帐！”说罢走了。

女仆轻手轻脚地走进房来，坐在床前，忠实地守护着客人。

一刻之后，小毛神睁开眼睛，翻身爬起，走到后窗前。

“公子爷，请坐！”女仆搬来一张木凳，放在他的身后。

窗外是一座小花园，花木萧疏，百花盛开。园中有一株老榆树，横枝上绑了一副秋千，不远处有一眼水井，井上横架着一副轱辘，轱辘架上压着几块巨石。

他注视轱辘和巨石，眼中渐渐透出了亮光。

他站起身来，说：“我要运功疗伤，你出去，不许打扰。”

女仆看看他脸上的瘀伤，怜悯地叹了一口气，退出房外，关闭房门，忠实地守护在门前。

阿芷来到一座小楼下，举步登楼，在门前伫立片刻，掀帘而入。

这是一套两进室，前屋是厅，陈设极为简单，只有一张方桌，一张长几，两方锦墩，长几上摆满了藏文经卷。

一位鸡皮鹤发的黑袍老妪，横握一支通体发红，晶莹剔透的骨笛，正在窗前吹奏。没有悦耳的笛声，只能听到轻微的“嘘嘘”声。

她便是阿芷的师父，一位黑教隐世高人。

草原上教派繁多，除黄教格鲁派之外，还有红教（宁玛派）、黑教（苯波教）、白教（噶本派）、花教（萨迦派）等五大派。其中以黄教势力最大，黑教势力最弱。

黑教乃是草原上的一种原始宗教，崇奉天地、山林、水泽的神鬼精灵以及自然之物，重祭祀、跳神、占卜、禳解等等，善符咒，呼风唤雨，多著灵验。念经作法之时，常吹人腿骨制成的骨笛，声呜呜怵人，相传内功精纯，道行高深者，辅以符咒，可以远距离控制人的气机，甚至控制人的心智魂魄云云。

吐蕃王朝前期，正是苯波教鼎盛期，曾一度成为藏地占统治地位的宗教，后因教规日驰，渐趋式微，兼之藏传佛教传入，吐蕃王朝兴佛抑苯，该教势力愈衰，但教中若干仪式与内容，却被其他各派所吸收，而该教也渐次吸收了不少佛教与其他各教的内容，以图东山再起。

阿芷走到黑袍老妪身后，轻道：“师父，不要吹了。”

老妪转过身来，一双少女般黑亮的眼睛，目不少瞬地注视着阿芷。

阿芷道：“我阿哥来过了，他要小毛神明日到会，请你解了他的禁制。”

老妪道：“禁制一旦解除，你就再也制不住他了，你拿定主意了？”

阿芷道：“我阿哥说一不二，发起脾气来，我阿妈都要让他三分，我不敢不听他的，他何时能恢复功力？”

老妪**手中的骨笛，道：“停止施法半个时辰之后，功力便开始缓慢恢复。”

原来，小毛神被阿芷的师父施展法力，控制了武功。

“弟子知道，师父，到明日巳时，能恢复几成？”

“倘若能打坐运功，两三个时辰便可完全恢复，若是自行恢复，大约能恢复五六成。”

“能恢复就好。”阿芷露出了笑容，从乃师手中接过骨笛：“师父，把你的绝技教给我，我日后自己去制他。”

“这不行。”乃师收去骨笛，在蒲团上落座：“此法并非正道，偶尔施展无伤大雅，倘若挟此害人，便会堕入魔道。况且，以你目下之修为，还不足以习练此法，强行习练，害人害己，不学也罢。”

阿芷满面愁容，在乃师身边落座，为师父斟上一杯茶，愁苦地说：“这家伙桀骜不驯又臭又硬，这次又被我整得死去活来，明日一走，只怕再也见不到他了。我阿哥真讨厌，好端端的开什么英雄大会，唉！”

“那就别放。”

“我也想一辈子留着他不放，可是，不能再留了，再留我阿哥真的会拆了山庄。”

乃师审视着徒弟，说道：“丫头，看得出，你已经坠入情网，难以自拔了。”

“我也不知道是否爱上他了。”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幽幽地说：“总之，自从上一次脱险回来之后，这家伙便搅得我茶饭不思，梦寐难安，直到听到他安然脱险的消息，我的心才落到了实处……”

无论男人女人，刻骨铭心的思念，都会使人鬼迷心窍走火入魔，越陷越深一发不可收拾。

数年前，异兽雪儿挑死了阿芷的爱犬，她只想捉住胡混，教训他一番。之后，在达力架山，她发现这个精灵古怪的黑小子颇合自己的胃口，被他逃脱之后，她并不打算再难为他，但他的形影已经深深地烙在她的心中，尤其被一个男人亲吻、殴打、辱骂，在她说来，更是破天荒的奇遇。只消想起当时的情景，她便会芳心怦然，一种奇异的，难以言宣的情绪，便会莫名其妙地袭击她，令她心烦意乱，难以控制自己。

她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女孩子，在毛神谷中，她知道小毛神救了自己，之后，小毛神为了助她脱困，走险招将她托付给了八指头陀。回来之后，她破天荒第一次开始为一个男人的生死安危担忧，随即，担忧变成了刻骨铭心的思念。小毛神接连数月杳无音信，她茶饭不思，魂牵梦萦噩梦不绝，几乎令她疯狂，甚至多次请**为小毛神诵经祈福，直到花石峡之战的消息传来之后，她的心总算落到了实处。

乃师道：“人们常常抱怨上苍给予别人太多的机会，而将自己冷落在一旁。其实，上苍很公平，它会赐给每个人很多机会，这些机会往往稍纵即逝，而人们却往往视而不见，以至于坐失良机抱憾终身。”

阿芷道：“我知道，可我阿哥不会允许我嫁给一个汉人，一旦得到消息，他会毫不留情地杀了他。”

乃师颔首道：“说得也是，你是一个尊贵的格格，金枝玉叶，而小毛神只是一个声名狼藉的江湖混混，的确令人难以接受。只是，为师百思不解，你既然深爱着他，却为何要百般折磨他？”

阿芷道：“男人们见一个爱一个，个个都是喜新厌旧的负心汉，唯有如此，他才能一辈子记住我。”

乃师摇摇头，道：“你这丫头，喜欢一个人，也这般别出心裁，真是匪夷所思。”

阿芷得意地道：“我已经把我自己深深地留在他的梦里了，我相信，他这一辈子，直到老死的那一天，都会梦见我。”

乃师道：“以你的性格，似乎不该屈服于王爷的阻挠。”

“唉！我曾想不顾一切地带着他私奔，可是，你老人家也知道，我阿哥正在干什么。朝廷幅员辽阔，兵多将广，自古以来，有多少藩王企图割地称王，结果身败名裂。我阿哥也很难幸免，他有成吉思汗的雄才大略，却无成吉思汗辽阔的疆土牛羊，清廷更不是大宋，一旦兵败，夷灭九族的后果不问可知。我在江湖上招摇过市太张扬，官府知道草原之王有我这样一个妹子，无论躲到哪里，都会被他们掘地三尺，揪出来枭首示众，小毛神也会被满门斩抄。我宁愿独自承受苦难，也不能连累我所爱的人。我姐姐喜欢上了拉乃合让，却不能去爱他，也是这个原因。”

“唉！兵连祸结，草原上将要烽火连天，尸横遍野了，王爷真不该铤而走险，明知不可为，何必逆天而为？”

阿芷道：“他不反，朝廷也不会轻饶了他。时至今日，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易地而处，我也不会任人宰割。”

“既然如此，你是王爷嫡亲的胞妹，便应该助他一臂之力。”

阿芷摇头道：“除了阿姐，他不许我们插手，我也帮不了什么。不为他添乱，便是最大的帮助。”

乃师叹息道：“为师曾想在附近建一座小寺庙，看来要付之东流了。”

阿芷道：“官府知道飞鹰山庄是我阿哥的财产，战事一起，官兵会把这里夷为平地。我阿哥很可能要在这几天起事，你老人家不能再住在这里了。我为师父准备了一些银子，请师父明日一早就离开，择地躲藏，千万不可说是我的师父。”

乃师道：“为师年事已高，去无多日，死就死了，你正值青春年华，为家事所累，委实可惜。我只有你一个徒弟，何不随为师跳出三界外，继承为师的衣钵。”

阿芷沉思片刻，问道：“师父可有藏身之处？”

乃师道：“有倒有，不过要先去安排一番。”

阿芷道：“战事迫在眉睫，宜早不宜迟，请师父明日一早就动身，我派几个人随师父去，安顿好之后，派人来说一声，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我只有去投奔师父了……”

乌金西坠，阿芷踏着暮色来到胡混的房门前，女仆仍然忠实地守护在门前。

“你为什么坐在外面？”她收住脚步狐疑地问。

“公子爷说，他要睡觉，把奴婢赶了出来……”女仆慌忙站起，诚恐诚惶。

阿芷眼神一动，一脚踹开了房门。

屋内光线朦胧，锦帐半垂，依稀可见胡混正在帐内蒙头大睡。

她松了一口气，轻轻一笑，蹑手蹑足走到床前，掀帐大叫：“懒虫，大白天睡……哎……”

骤觉双踝一紧，心知要糟，意动身动火速拔身起，希图跃开。坏了！双脚不由自主地被拉上房梁，身躯失去控制往下落，只刹那间，便被高高地倒吊在房梁上啦！

吊起她的是她的捆妖绳，这丫头粗枝大叶，用过之后，早将它忘在了脑后，被小毛神钻了一个大大的空子。

小毛神不在床上，而在后院。他诓走女仆，将捆妖绳一头绕过房梁，穿过房檐空隙，再绕过井架上的轱辘，捆在井沿旁的一块巨石之上，另一头在床前设下一个活套，尔后耐心地等候猎物进门。

红色的捆妖绳与红色的毛毡浑然一色，便是大白天，不留心也很难发现。阿芷不知就里，排挞直入，恰恰踏在圈套内。说时迟，那时快，小毛神用尽全力，将一块百斤巨石推入井内火速跃开。

“咕噜噜”一阵急响，轱辘极速转动，巨石极速下坠，阿芷被高高吊起，落不下来啦！

这丫头好生了得，娇躯一弓陡然翻起，挥剑疾削脚上绳套。捆妖绳乃是天蚕丝合成，不畏刀剑，如何削得断？

“嘣”地一声，短剑脱手坠地。

“妖精落网，呵呵呵……”狂笑声入耳，小毛神气喘嘘嘘地爬进窗来。

他捡起短剑，火杂杂扑上，调转剑柄，在阿芷的双腿“环跳”、双肩“肩井”穴连捣带戳，用上了全力。

“哎哟……”阿芷痛叫，全身一软，双臂垂落，成为待宰的羔羊。

“捆妖绳捆住了小妖精，真妙！呵呵呵……”胡混殚精竭虑，奸谋得售，兴奋得手舞足蹈，趾高气扬，拍拍姑娘的臀部：“天理昭彰，报应不爽，丑八怪，你不觉得报应来得太快吗？呵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