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势同水火

英雄大会如期召开。

来自三山五岳的英雄好汉，加上拖儿带女，前来看热闹的远近牧人、见缝插针的小商贩，人山人海，足有万余之众。

各色帐篷、车马，充斥了整座山谷，热闹非凡。

会址地势选择极佳，四面青山如黛，谷中碧草如茵，山花烂漫，鸟语花香，一条小溪横贯全谷，清澈见底。

擂台搭在山谷**，高丈二，宽广各十丈，台面是五寸厚的木板，十分坚固。

三座观礼台在擂台北面，座北面南，上覆锦幔，下铺红毡，台上置有朱椅条几，一看便知是为大人物所设。

江湖好汉没有座位，只能在东、南、西三面席地而坐。

各族百姓更逊一筹，只能在群雄身后遥遥观看，但也大开眼界，心满意足。

正直午时，八方豪杰三五成群，散布在草地上进膳。

男女仆役穿梭般送上大盘牛羊肉、奶茶、糌粑，全是无偿供应。群雄人数接近二千大关，以每人每天吃二斤糌粑、二斤肉计，消耗也相当惊人，普通土官头人，一天也供不起，保证会倾家荡产。

与会者均须填报来历名号，方能安排食宿，参与盛会。

绿豆芽赶到会场，胡乱捏了个来历名号，为自己和拉乃合让、胡混报了名，领到了三块木制腰牌。一位仆役将他带到住处，即去安排午膳。

住处很简单，一座白帐，地上铺了一块毛毡，三羊皮，每人一袭老羊皮袍，权当被子，仅此而已。

不一刻，仆人送来了午膳。他匆匆食毕，出帐去寻找拉乃合让，若无意外，他也该到了。

拉乃合让并未到来，他不敢乱打听，拉乃合让也是官府通缉的要犯，撞在官府爪牙手中，会惹火烧身。

怕鬼鬼上门，刚刚返回住处，尚未落座，大内侍卫佘能接踵而入，毫无顾忌地登堂入室。杨德与丁贤弟一左一右坐在了帐前，犹如二鬼把门。

“阁下何人？有何见教？”他没有认出佘能，那天在城南小山上，月光下匆忙一瞥，没有看清他的相貌，却记住了他的声音。他瞥了一眼帐外的二侍卫，眼中涌出浓浓的戒意。

他没有看清佘能，佘能却牢牢地记住了他。这类角色，目光锐利过目不忘，而且具有超人的嗅觉和追踪能力，所以人称鹰犬。

“你是小毛神的朋友？”佘能的语气极不友善。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小毛神安在？说！”佘能毫不理睬他的反问。

“看得出，三位是来找茬的。”绿豆芽冷笑：“阁下可曾读过王爷颁布的会规？如果没读过，在下奉劝你去读一读，就在擂台前，要不要我带你去？”

“休拿会规吓唬人，咱们不吃那一套！”佘能冷叱：“小毛神安在？拉乃合让安在？”

“他们都是我的朋友，你若与他们有仇，在下替他们接着！”绿豆芽徐徐拔刀：“帐内帐外随你挑，在下奉陪！”

“哼！萤火之光，敢与皓月争辉！”佘能轻蔑地笑，不打算去帐外，虽说他未将草原之王放在眼里，但这里是草原之王的地盘，不能太肆无忌惮：“招！否则，你将死无葬身之地！”

“听你的口气，很像官府走狗，你是吗，阁下？”

江湖朋友对官府爪牙向来没有好感，一见面便针锋相对，越说越僵。

“你这厮鬼头鬼脑，显然不是个良善之辈。”佘能踏进了一步。

他日前接到西宁府转达的朝廷快报，数月前救出的那批青年男女，贼性不改，竟有超过半数的人或杀人之后逃亡，或落草为寇杀人越货，或者潜逃下落不明。这说明，这些人桀骜不驯不可教化，着令各府县衙门，一经发现，就地扑杀。

至于那些尚未获救的受害者，朝廷也有密令，日后遇到这类角色，能有则用，不能用一律诛杀。总之，这些人不能留。

佘能也接到了同样的密令，绿豆芽是何许人，他一清二楚，小毛神和弘明主仆的下落，着落在他的身上。

“你这混蛋真有几分疯狗味。”绿豆芽看出了危机，徐徐举刀：“带了几条疯狗到处咬人，这里是草原之王的地盘，我不相信你敢无视会规咬我。”

佘能浓眉一挑，虎目中杀机怒涌，右掌徐抬。

“哈哈！看情景你真敢咬我。”绿豆芽心中紧张，瘦脸上却挂满了笑容。小帐只有寻丈方圆，帐外守着两条狗，无路可退，除了拼命别无他途。

“那三个钦犯藏在何处？”佘能终于说出了真实目的。他已经接连接到三道密令，责令他尽快将钦犯捉拿归案，生死不论。

“你这奴才的狗脸变得好快。”绿豆芽笑骂道，他不喜欢那些高高在上的龙子龙孙们，但却不会出卖弘明主仆：“一年前，你们这些家伙见了他们，一定会爬在地上舔他们靴子，何以转眼又变成了疯狗，满天下追杀他们？”

“少废话！你招还是不招？”佘能踏进了一步。

“好，我说，反正你找不到，也不敢去。”绿豆芽开始用心机，按照天真的吩咐招供：“我们在途中遇到一个人，他带走了他们。”

“遇到什么人？”

“不知道，好像是亲戚。他留下话说，人他带走了，阁下若不肯罢休，可以前往大雪山找他。你敢去吗，阁下？”

佘能信了八分，弘明主仆的目的，他一清二楚，天真在草原神出鬼没，如神龙不见首尾，京城的巨变瞒不过他，弘明主仆的行踪和目的也瞒不过他，他不会坐视不管，极有可能在途中相遇，顺理成章地带走他们。

大雪山雷家是何等样人家，佘能知之甚详，没有朝廷的旨令，没有人胆敢前去讨野火。按行程，弘明主仆已经到了大雪山，走了钦犯，不仅令他感到脸上无光，也令他忧心重重。新皇御下极为严厉，一顿申饬在所难免，极有可能还会受到降级处分一撸到底，绿豆芽的嘲讽更令他恼羞成怒。

“大胆匪类，敢与朝廷作对，罪该万死！”佘能踏进一步一掌拍出，声出掌到奇快绝伦。

双方相距六尺，踏进一步掌一伸便到了身前。

绿豆芽心中暗惊，这家伙掌上所发的潜劲掌风直撼心脉，掌未及体便有一种奇异的震撼力令人气血不稳，有崩散的感觉，如果事先没有运功护体，仅强劲的掌风就会使人骨肉粉碎。

“去你的！”他蓦然心惊，一刀挥出人向右移，想找机会逃走。

他知道自己不是此人的对手，何况帐外还有两只狗，以一敌三是白送死，毫无希望，因此，他想逃。

掌风迎刀而散，佘能一眼看穿了他的企图，步步紧逼也向左移。他还没有得到他想要的口供，因此，他不打算马上击毙绿豆芽。

也不能放他逃出去，群雄穷极无聊，三五成群四处溜达，巴不得出点事凑凑热闹，一旦被小家伙逃出去，顷刻之间便会天下大乱，草原之王虽然未必敢伤害他们，却会令他们在群雄面前颜面扫地。这样的好机会千金难求，他绝对不会放过。

绿豆芽抢到了帐帘前，却不敢向外逃，他从缝隙中看到了杨德和丁贤弟的身影。他们正在张网以待，只要跨出一步，两面夹击之下，保证死无葬身之地。

“你没有机会。”佘能冷笑：“乖乖招出小毛神和拉乃合让的藏身之地，饶你一死！”

小帐由一副“丁”字形梁柱支撑，将梁柱插在草地上，便顶起了帐。小帐全赖它支撑，它一倒，小帐便会随之坍塌。

梁柱仅有小臂粗细，矗立**，二人走马灯般绕着木柱转，都在寻找各自的机会。

绿豆芽突然返身连攻三刀，第三刀不是砍向佘能，而是砍向木柱。

“喀嚓”一声，木柱应声而断，第四刀随之挥出，一式“横扫千军”，看似攻向对手，却是锋尖朝上，扫向应声坍塌的帐顶。

“嗤……”一声裂帛声响，帐顶裂开了一道三尺大缝，绿豆芽犹如怒鷹冲天，纵出破缝，凌空扑向杨德和丁贤弟。

糟了！只看到丁贤弟一人，说时迟，那时快，便在此时，蓦闻身后有人沉叱：“看剑！”

声方入耳，右肩胛一震一痛，人像石头般向下坠。

拉乃合让在途便中听到了二位同伴已经脱险的消息，赶到会场之后，正要寻人打问他们的下落， 一名仆人打扮的汉子匆匆迎上前来，问道：“请问大爷，可是拉乃合让？”

“正是，请问有何见教？”拉乃合让跳下马，客气地回答。

草原之王本想杀拉乃合让灭口，以保护乃妹，阿宝不答应，在她的强烈要求下，不得不改变初衷，释放了他。

“你的一位同伴正在找你。”

“他在何处？”拉乃合让喜悦地问。

“适才向南边走了，身后跟了几个官府的人，恐怕要出事……”

“多谢！”拉乃合让抛下马匹，飞身向南急赶。

佘能跃出破缝，飞身赶上，一把扣住绿豆芽的后颈，低叫：“快退！”

来不及了，群雄看到这边动起手来，发一声喊，从四面八方潮水般涌来，将三人团团围住。

“诸位，咱们奉命捉拿逆匪奸宄，请让道。”佘能将绿豆芽交给杨德，抱抱拳客气地说。

“这小子曾经阻止咱们缉拿叛逆，助逆便是附逆，罪当灭族！”丁贤弟扬剑高叫。

二人亮明了身份，群雄噤若寒蝉。

自古邪不压正，官方无论何时何地都是正义的化身，是白道，衙门里的人无论何时何地，无论在干什么，都是代表官方做正义之事，行正义之举。

武林朋友，无论是何身份，在公人面前，不是匪类，也是不法之徒，谁敢阻拦公人，便是通匪、是奸宄，炒家灭门的后果不问可知。

“退！”佘能打个手势徐徐后退。

“且慢！”扎木苏越众而出，他是大会总管事，肩上担这着千斤重担，不能不管：“佘大人，诸位缉拿叛逆，似乎应该先知会我家王爷一声，这般肆无忌惮地闯入会场拿人，你眼中还有没有我家王爷？”

“来的匆忙，事出突然，来不及禀报，得罪之处尚希海涵。”佘能皮笑肉不笑拱手赔礼：“请转告王爷，佘某过几日再登门请罪，告辞！”

“留下人再走！”拉乃合让赶到了，大步向前走：“他与此事无干，要拿拿我！”

“站住！”佘能沉喝：“再敢上前一步，佘某马上杀了他！”

“你们杀了他，我就杀了你们三个，我能做到！”拉乃合让宝刀出鞘继续向前走。

“大个子，这帮家伙太目中无人，杀了他们！”有人在远处推波助澜。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群雄也跟着起哄。

“咱们奉旨办案，你这逆贼竟敢蛊惑民心聚众阻拦，好大的狗胆！”丁贤弟仗剑向前迎：“你也是逆匪奸宄，杀无赦！”一声沉叱，“金针引线”以八成功力一剑刺出。

“去你的！”拉乃合让沉喝，一刀挥出。

“铮”然一声大震，丁贤弟宝剑脱手飞向人群，人打个旋仆倒，拉乃合让赶上一步，一脚踩住丁贤弟后心，扬刀高叫：“放开我兄弟，不然，我杀了他！”

佘能沉喝：“拉乃合让，放开他，否则，佘某灭你满门！”

“你就是佘大人？”

“不错！”

“很好！我很清楚，无论放不放你的同伴，你都会灭我满门，这且不去说他。有一位叫宗成的大叔，是你的人？”

“他在何处？”佘能神色一紧。

“他死了。”拉乃合让回答：“他重伤之后，又遇到雪豹，被咬死了。临死之前遇到了我，要我转告佘大人，将他的遗骨运回故乡安葬。这是死人最后的请求，听不听在你，现在，请放开我兄弟！”

“他的遗骨在何处？”

“我把他藏在一个山洞里，日后若有机会，我会带你们去。佘大人，请放开我兄弟。”拉乃合让取出腰牌，抛给佘能，再次要求佘能放人。

佘能接住腰牌一看，的确是宗成的遗物，问道：“他还说了什么？”

“记不清了，放人！”拉乃合让脚下用力。

“啊……”丁贤弟狂叫，上气不接下气地哀求：“佘大人，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