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见风使舵

杨德接过匕首，试试刀锋，笑嘻嘻说：“唔，很锋利。老弟，你可以拔刀自卫，也可以逃、可以藏，咱们不会追赶，也不会穷搜，直接去找你大要人。胡家老老少少二三十口，咱们会将他们请到府衙一个一个地问，你大不说你妈说，总会有人愿意合作。拔刀！”

“不！”胡少光全身一哆嗦，跪倒在杨德面前：“小人愿说……”

他只知道马场的主人是王爷，而且从未见过王爷，毫无价值。

“去岁岁末和正月间，王爷是否到过马场？”杨德问道。

朝廷密谍的办事效率极高，很快便查明，岁末岁首在辖地出没的人，是货真价实的王爷，而这其间，山南马场又出现了另外一个王爷，其中必有一个是西贝货。孰真孰假，令众人摸不着头脑。

“据说来过，但小人身份低微，从未见过……”胡少光有问必答。

“有消息说，小毛神曾经闯进马场胡闹一气，可有此事？”

“确有此事，小毛神来马场救人，搅得天翻地覆，死了不少人。可是奇怪，场主不仅没有杀他，反而赠送他不少马匹干粮行囊，还送给他不少金银珠宝，客客气气地送他出门……”

胡少光话中有话用心险恶。历代君王对各地藩王颇为猜忌，草原之王兵强马壮势力雄厚，皇帝老儿不会视若无睹任其坐大。大内侍卫云集草原，不会只是为血案而来，他们一再追问王爷的动向，一定有原因。这种时候，谁若与王爷亲亲热热夹缠不清，一定会恶鬼缠身麻烦不小。

“你可知道铁血盟？”杨德对他的用心洞若观火，微微一笑转换了话题。

“小人半年前听说过铁血盟，之后便没有消息了……”

半载前，青狼旗被复仇之剑一场狠杀，几乎全军覆没，此后，铁血盟便销声匿迹，从人间消失了。有消息说，该盟已经撤离草原，要在中原开山立派另起炉灶。还有消息说，血案的元凶主谋正是该盟，该盟情知东窗事发，惟恐受到惩罚，已经逃亡海外了。真真假假，说什么的都有，扑朔迷离令人难辨真伪。

“老弟意欲何往？”杨德忽然变得十分客气。

胡少光受宠若惊，忙道：“小人奉场主之命，前往西海参加英雄大会。”

“老弟可愿为朝廷建功立业，光宗耀祖？”

胡少光惊异地看看杨德，忙道：“小人做梦都想报效朝廷，只是不得其门。”

“很好！我给你机会。”

“小人愿尽犬马之劳，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胡少光指天誓日。

“非常好！”杨德赞许地笑笑：“大概你也看得出，近年来，草原上风雨飘零暗潮汹涌，似乎在酝酿着一场暴风骤雨。究竟是什么人在兴风作浪，目下还不得而知。给你一个效忠朝廷的机会，密切注意身边的每一个可疑的人和事，这个人可能是某位王爷、某位台吉，或者某位牧场主，也可能是你的父母亲朋。总之，不要过问杀人放火作奸犯科的琐碎事，只问是否威胁江山社稷，是否威胁地方官的安危。待草原上恢复平静之后，朝廷会论功行赏，你将会平步青云，光宗耀祖，你可愿意？”

“小人明白，小人愿意……”胡少光喜出望外，接连叩了三个响头。

杨德指指佘能，道：“这位是朝廷正三品要员佘大人……”

佘能原是四品侍卫，此次救出了近二百名受害者，功卓显著，不仅每一名在草原上办案的侍卫和西宁府都受到了嘉奖，就连远在数百里之外的河州府、兰州府都受到朝廷嘉奖，而对武林志士和小毛神，却只字未提。

“小人拜见大人！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请大人赎罪……”胡少光叩首不已。

“罢了！”佘能摆摆掌，踱向一边。

杨德压低嗓音道：“这位爷性如烈火，刚正不阿，最恨手下办事不力，阳奉阴违，你若……啧啧！很难说会发生什么事。”

“小人不敢……”胡少光接连打了几个寒噤。

“你最好不敢！”杨德脸色一沉：“你若敢了，老天爷也救不了你！”

“是是是，小人明白……”

杨德又问了许多有关马场的事，然后取出一枚金钱一掰两半，将一半交予胡少光，道：“自今日起，你必须睁大眼睛，认认真真为朝廷做事，将每一件可疑事物都记下来。这是信物，届时，有人会拿着另一半铜钱前来寻你。”

“是是，小人一定会睁大眼睛，严密监视每一个可疑人物，便是亲娘老子也不会放过，兢兢业业报效朝廷，报答诸位大人提携之恩。”胡少光双手捧住了信物。

杨德道：“给你一个立功的机会。”

“请大人吩咐，小人万死不辞！”胡少光两眼放光，又叩了三个响头。

“一群不明身份的人，冒充复仇之剑，强占了峥霄宫，你去查查，是什么人胆大妄为。你目下是办案的公人，可以运用一切手段，但不可打草惊蛇，查明之后，直接去西宁府衙禀报……”

胡少光来过峥霄宫，知道进山的路。

峥霄宫主阿珊不是善男信女，能够强占她的基业的人，一定更加可怕，贸然闯进去有可能再也出不来。

查案不是拿人，不必明刀明枪地直接露面，只要能查明真相便大功告成，最简单快捷的方法是捉活口，从活口口中讨消息。

峥霄宫戒备森严，沿途埋伏了不少暗桩伏哨，不必找，他会自己送上门来。

他循着峡谷深入，向右拐踏上了盘山小道。

山道宽仅尺须，曲折难行，有些地方根本没有路，只有一行仅可落脚的石窝。山坡陡峭险峻，一步踏错，只能去山下收拾碎骨头了。

正行间，前面的矮林间，突然走出二名身着皮褂，手执猎叉的大汉，一前一后，踏上了小道，小路被阻断了。

小道宽不足二尺，一边怪石林立荆棘丛生，另一边陡坡百丈，双方若互不相让，谁也休想继续赶路。

积石山方圆数百里没有人烟，不该有猎户出现。

他拄着荆刺棍继续向前走，远远地朝对方友好地点头，和气地说：“二位大哥，有收获吗？猎到了什么？”

他没有带刀，手中只有一根削去枝梢的荆棘棍，肩头搭着一副褡裢，里面装着二百两金叶子和一些零碎。行李马匹什么都可以丢，只有金子不能丢。金子的光辉耀眼夺目令人心醉，他喜欢这东西。

“有！”前面的大汉拎着猎叉笑吟吟地走近：“猎到了一只不长眼的尕羊羔。”

“在哪里？”他傻乎乎地伸长脖颈朝大汉的身后瞅。

“在这里！”大汉钢叉一抬，架在了他的肩头：“你小子不长眼睛，闯到咱们的地盘上来偷食，大爷要活剥了你！”

猎叉重的像座山，压得他向下挫。

身后的猎户在五步外站住了，笑嘻嘻地望着同伴戏弄落网的猎物，他的腰间插着一只像玛瑙般晶莹的牛角号角。

“哎哟……”他痛苦地叫：“我是采药的，不是打猎的，井水不犯河水……”

“去你娘的河水！”猎户笑骂：“山中数百里渺无人烟，没有打猎的，也没有采药的，你小子一定是奸细！”

“大王饶命！好汉饶命！小的真的是采药的，身上没带银钱……”

“他娘的胡说八道！刚刚开春，草木尚未发芽，你小子采什么药？说！干什么的？”大汉功运手臂向下压。

“你们……你们凭什么审问我？没听说这里有山大王的垛子窑……哎哟，轻一点……”他双膝打弯，似乎在全力抗拒。

大汉“哈哈”笑，笑完说：“去你娘的山大王！这里是峥霄宫的地盘，咱们是峥霄宫的英雄好汉……”

“二位真是峥霄宫的爷？”他痛苦的脸上突然露出了笑容。

“当然是……”大汉突然看出了危机，手腕一动想要收回猎叉。

晚了，荆棘棍突然上扬，猎叉突然不受控制地向外荡，荆棘棍顺着叉杆闪电般滑下。

“噗”一声，耳根挨了重重一击。

“哎……”大汉痛叫，痛楚感与眩晕感同时袭到，摇摇晃晃向下倒。

身后的同伴反应极快，看到同伴的猎叉荡开，便知不妙，飞快地拔出号角凑到了嘴边。

“嘟……”

号角响了半声便戛然而止，猎叉一闪即至，准确地叉在脖颈上。胡少光飞步赶上伸手便抓，大汉从指下滑过，半步之差未抓住，连人带叉滚下了山。

“真糟！”他大声叫糟，返身向回奔。另一位仁兄耳根挨了一棍，这地方最是脆弱，挨了一击，不死也会重伤。希望他没死，而且能够说话。

还不错，大汉正**着往起爬。

胡少光拎住他的后领将他掀翻，拍拍他的脸颊说：“老兄，别鬼叫连天，少爷要问消息，少说一个字，我敲掉你一颗牙齿。”

“你要问什么？”大汉捂着耳根问。

“江湖传闻，一伙青年男女，冒充复仇之剑，强占了峥霄宫，我要知道，他们是什么人。”

大汉狠注胡少光不言不语，他的腰间插着一把匕首，胡少光拔出匕首说：“你可以不说，我也不一定非知道不可，但少爷最讨厌抗拒我的人。算了，我也不问了，给你一刀！”

刀尖抵住了右耳根，刺破了肌肤，一缕鲜血顺着刀身流到了手上。

大汉魂飞胆裂，狂叫：“我说……”

一刻之后，胡少光下山了。

他对近来的江湖动态一无所知，也不知道小毛神摧毁了寒碧院，救出了近二百名青年男女的事，但他知道，能使一个男人一见之后，便梦寐难忘的女人，非唐小蝶莫属。

大汉供称，众人之所以很快便屈从于新主人，是因为新主人太美了，凡是正常的男人，都会一见忘情，舍不得离开。

能够使数百名自命不凡眼高于顶的英雄好汉，很快便慑服的女人，亦非唐小蝶莫属。

因此，胡少光决定堂而皇之地投贴拜山，即便搞错了也不妨，能够见识一位美女的绝世风华，挨上几刀也值。

唐小蝶很勤奋，每日都要在议事厅料理公务。

峥霄宫不是绿林好汉的垛子窑，也不是黑道大豪的堂口秘窑，因此，山寨内只有议事厅，而没有聚义厅。

防务与杂务有四大天王和管家料理，无须宫主操劳，她关心的是宫中的财务和粮草库存。

民以食为天，蒙面皇帝起事在即，必须囤积足够的粮草方能度过这场劫难。

阿珊的财务状况很糟糕，银库中没有几两银子，粮草也只能维持三个月，必须以最快的速度抢购粮食。

购粮必须去西宁，草原上唯有府城周围的湟中地面出产粮食。

她派遣邓氏四兄弟，携带小毛神赠送的珠宝，日夜兼程赶赴西宁。珠宝不能流通，必须兑换成银子才能使用。

丹噶尔堡的车马店也奉命停止接客，腾出一切车马准备运粮。

坏消息接二连三，粮食买卖被官府控制，没有官府颁发的粮引，大宗粮食无法出境，周围村镇的粮食买卖，每人每宗也不允许超过百斤，违者立刻拘禁。

消息传来，唐小蝶立刻意识到危机迫在眉睫。她一边飞鸽传书，传令购粮队以一切手段抢购粮食，买到一驮是一驮立即启运，一边下令在附近抢购牛羊，同时派出大队人马，在山中寻找可以放牧藏匿畜群的牧场。

峥霄宫本有两处牧场，共有千余只羊，数百头牛，太少了。战事一起，很难说何时才能平息，也许要打上三五年，甚至更久。

峥霄宫的人马纷纷出山，向四面八方飞赶，没有人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做，也没有人抗命。新主人的一颦一笑，每个人都感到她的笑容和情意绵绵的眼波，是在向自己传递某种神秘的暗示，每个人的心中都会怦然而动，不由自主地一荡，不由自主地生出一种愿为她赴汤蹈火，虽死无憾的心念。

日已偏西，她处理完最后一件公务，伸伸懒腰，正要下令传膳，一名中年女子奔进厅来禀报：“禀宫主，一个叫胡少光的青年投贴拜山，已经连过两关，闯到寨前，正与金刀天王过招。”

唐小蝶为之一怔，继尔满面欢笑，大声道：“传令金刀天王，放他进来！阿慧，带他到内厅来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