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君子难逑

二人踏入奇阵，眼前景物立变，但见怒石崇冈阻道，幽谷峭崖当关扼险，绝壑纵横，恶水陂陀屈曲，中有恶物若隐若现，嘶鸣低吼时远时近。行不数武，蓦地怪声异啸四起，旋风挟风雷匝地而起，绕身盘旋愈旋愈疾，风中伸出万千魔爪怪影，张牙舞爪，直欲攫人而噬。

胡混魂不附体，一把抱住姑娘全身发抖。

姑娘也在发抖，紧紧抱住他，在他耳边道：“别怕，这是幻象，只要摒弃杂念，抱守元一，稍时便会消失……”

胡混忽地想起酒袋**所授佛门心法，慌忙紧闭双目，收摄心神，默念心法口决，抵御外邪。这一着真灵，片刻之后，旋风散去，怪声浪消失，周围云雾缭绕。睁眼望去，意中人兀自紧闭双目，耳鬓厮磨，气息相闻吐气如兰中人欲醉。小毛神心猿难守意马驰骋，情不自禁，踮起脚尖，在姑娘的樱唇上轻轻印了一吻。

　“啪！”一声脆响，姑娘挥手一击耳光将他打开，怒道：“身处绝境，生死难料，你不去设法寻找出路，反来趁人之危欺负我，我真后悔跟你出逃。”

胡混深深一揖，陪着笑脸道：“娘娘息怒，小的实在是太爱你了，所以才情不自禁地冒犯了娘娘，娘娘若觉不解气，请再打几下。”说著凑上了右颊。

　�牴媚锾湫�皆非，笑点其额骂道：“你真是个泼皮无赖！”

　“本毛神是江湖上出了名的泼皮无赖哩。”小毛神自鸣得意。

　“什么毛神？哦，小毛神又是什么人？”

　“呵呵！本毛神乃江湖武林中声名鹊起名动天下，如日中天不可向迩的风云人物，混世毛神吃八方胡混，人称小毛神者是也。”小毛神拍着胸膛自吹自擂。

　“你的名字很怪，江湖匪号更怪。”姑娘娇笑不已。

　“姐姐快看，它在变，好景色！”

　 云雾散去，旭日东升，远山如黛，翠岗迭绕，溪水蜿蜒，游鱼可数，鸟语花香，脚下绿草成茵，直达溪边。

　 小毛神奔波经日，早已饥渴难耐，看到溪水，喜出望外，说道：“姐姐，那边有水，快去喝几口解渴。”

　 姑娘一把拉住他，正色道：“这一切都是幻境，你只消跨出三步，你我便幽明两隔，万劫不复。”

　 胡混吓了一跳，苦着脸道：“小弟人困马乏又渴又饿，实在支持不住了。”

　“为何不早说？”姑娘看看四周，拉着他席地而坐，打开包袱，取出一个蝶形小银壶道：“给，水不多，先喝一口水润润喉……”

　�牶�混全身一震，一把抢过银壶，大叫：“此壶从何而来？”

　 姑娘双目一瞪：“嚷什么？是我的。”

　 “你从何得来？”

　 “从小就在我身上……”

　 “姐姐！小姐姐！我终于找到你了……”胡混抱住姑娘，泪流满面。

　 “你又在弄甚玄虚？”姑娘一把推开他：“你越来越像个登徒子了！”

“姐姐，你还记得吗？”胡混拉住了姑娘的手：“小时候，在一辆马车中，一个小男孩吓得直哭，你抱住他，安慰她，用这只水壶喂他水喝。后来，小男孩病倒了，你一直抱着他，贼人几次要丢弃他，是你苦苦哀求留住了他。再后来，你和小男孩以及另外十几个小男女，被悍匪关进地窟中，接着，一名贼人要杀小男孩，你抱住贼人的腿苦苦哀求。贼人天良发现，丢下小男孩，把你带走了……”

　�犓孀藕�混的哭述，姑娘的眼神在变，儿时的记忆一幕幕涌上心头。她一把抱住胡混，问道：“你便是那个小男孩？”

　 “姐姐，是我……”胡混抱住姑娘放声大哭。

　�牎昂玫艿埽�我以为你已经死了……”姑娘泣不成声。

“若非姐姐相救，小弟必死无疑。你们走后不久，老道爷爷率领侠义道群雄赶到了……”胡混简略讲了自己遇救经过，以及后来发生的一切。

“没想到一别十三年，竟然在这种地方相逢，真是天意……”

“的确是天意，姐姐，这些年，小弟常在梦中梦见姐姐，并且一直在寻找姐姐，对了！去岁夏天，小弟在草原上看到一队女孩，其中一个的胸前，挂着一只银光闪闪的水壶，小弟以为是你，便喊了几声。姐姐，那位女孩是你吗？”

“是我。”姑娘给与他肯定的答复：“他们说，要我去见见世面，便带着我去西宁城住了几天。回程中，我听到有人在呼喊，离得太远，我没在意，没想到竟然是你。”

“那时，小弟被恶贼劫持身不由己……是了！曾记得，你在马车中对我说，你的名字叫小蝶，却为何又叫文璧君？”

　�牴媚锏溃骸拔颐潜蝗舜�到一个绝谷中，一一询问姓名，答不上来的，便胡乱取个名字。我吓得不敢说话，他们便给我取了个名字叫文璧君。”

“原来如此，那地方叫什么名字？在什么地方？”

　�牴媚锼担�那地方叫栖凤谷，具**置，她也不甚了了，谷中有七十余名女孩子，全是千中选一的美貌女子。她们不仅要习练武功，还要学习各种宫廷礼仪。一年前，栖凤谷已经被撤销，谷中的女孩，有些被送进水晶宫侍奉皇上，有些则被赏赐给了有功的大臣做了侍妾。

“他奶奶的，有朝一日，我非捣毁这座狗窝不可！”胡混恨声不绝。

　�牎澳闼凳裁矗俊�

“小弟是说，有朝一日，我一定要直捣黄龙，扫穴犁庭！”

“是前面的一句，什么他的奶奶。”

“呵呵！这是一句粗话，小弟是个粗人，姐姐请勿见怪，呵呵呵……”

　�牴媚锖廖藜�怪之意，喃喃说道：“这句话似曾相识，听在耳中很亲切……”

　�牶�混喝了一口水，举起银壶道：“姐姐请看，银壶背面，有一个唐字，你一定姓唐，叫唐小蝶。”

“我想起来了，有人曾叫爹爹唐大叔。”姑娘接过银壶，流泪道：“这只银壶是我六岁那年，爹爹送给我的生日礼物。我很喜欢它，到睡觉时也抱着它，谁知一觉睡醒，我已经落入了贼人手中，也不知爹娘是生是死。”

“一定活着。”胡混安慰道：“每一桩血案，官府都记录在案，你的祖籍应该在中原一带，只要有名有姓，就一定能认祖归宗。”

　 “谢谢你，弟弟，今后就叫我唐小蝶好啦。”

“举手之劳，不必言谢，只要姐姐认我这个弟弟，允许小弟陪伴身畔，小弟便感激不尽。”

唐小蝶脸色微微一沉，道：“我只认你是弟弟，其他的，休要痴心妄想，你若不听话，索性连弟弟也不必做。”

“好姐姐，求求你……”

“住嘴！”姑娘疾言厉色，口气决绝毫无余地：“我眼看就要做皇后，被你闯进来搅得一塌糊涂，我不怪你，已经给你给足了面子，要和我做夫妻，今生休想！”

胡混碰了个大钉子，心中发冷，怪声怪气地叹息：“一只野鸭在河边呱呱乱叫，美丽的丫头君子难求，苦啊！”

　�犝竽诰拔镌诓欢系乇浠茫�此时又变成了荒漠，但见戈壁千里，沙丘连绵，寸草不生。蓦地，一道褐黄色的尘墙拔地而起，直上九天，挟风雷滚滚而来，吞噬了沿途的一切。

胡混见之，“咦”了一声，突然站起，失声道：“是沙暴！”

　 “坐下！”唐小蝶一把将他拉倒，塞给他一块干粮：“这也是幻境，你只当什么也没有发生。见怪不怪，其怪自败，给，吃干粮！”

　�牶�混接过干粮，依照姑娘之言不予理睬。果然，沙暴墙在咫尺之外突然崩塌消失。

　�犐潮┣礁崭仗�塌，天空中彤云密布席卷，雹雨挟风雷闪电劈头盖脑自天而降，风声、雷声、闪电，雹雨的呼啸声，混合成一种轰轰烈烈的声音震耳欲聋。雹子大者如拳、如碗，小者如卵、如珠，落地蹦跳飞溅，声势骇人。冰块越积越厚，转瞬间，便堆积到二人的胸部。

“轰隆……”一声巨响，万丈悬崖在暴风雨中突然坍塌，迎头压降下来。

唐小蝶虽然知道一切皆是幻象，然而，当她看到万丈山崖迎头压下，不禁心中发慌，情不自禁地抱住了胡混，伏在他的胸前瑟瑟发抖。

胡混也被惊得目瞪口呆，眼见得冰块堆到了颈部，心中一慌，正要站起，腰间一紧，唐小蝶惊呼一声，投入了他的怀抱。他先是一怔，接着不由自主地心中一荡，反手搂住姑娘的腰肢，闭上眼睛忘情地吻着姑娘的秀发。心中绮念丛生，暴风雨的声息渐渐隐去，变成一种悠悠扬扬，若隐若现的怪声浪。这种声音听久了，有催眠作用，再久些，便有昏然欲睡的感觉。

恍惚中，除了声音，又出现了光亮。

树影婆娑，竹影摇曳，掩映茅舍三楹，小桥流水，回廊环绕，假山巍峨，池水清澈，红掌清波，鹤鸣林间。

　�牪耢榍崞簦�一位绝色女子袅袅娜娜，出现在花园中，踏着花径姗姗而来。她便是他的意中人唐小蝶。

他倚在一棵大树下，醉心地注视着姑娘曼妙的身姿，注视着姑娘明媚的花容。

姑娘走到花园边，极其曼妙地舒展手臂，向他伸出纤纤素手，向他凝眸凝睇，嫣然微笑。

“你来吗？”姑娘深情款款地低唤。

这种含情脉脉的笑迷人极了，可爱极了。

“小姐姐，我爱你……”他伸出双手走向姑娘。

姑娘脚下未动，身形却在向后移动，他快亦快，他慢亦慢，指尖相触，但却始终不可企及。

姑娘退入虚掩的柴门，屋内别有洞天，是一座富丽堂皇的厅堂，陈设华丽别致，纱灯高悬，纤毫毕现。

姑娘伸出纤掌，挽住他的手臂，侧螓首给了他一个羞花闭月的迷人微笑，挽着他进入闺房。但见牙床锦帐流苏垂挂，动人绮念，奇异的幽香撩人心弦，若隐若现的鸳鸯枕更令人血脉贲张绮念丛生。

姑娘挽着他走到牙床前，明媚地瞟了他一眼，忽然投入他的怀抱，激情地**，缠绵地亲吻他。

“姐姐……”他意夺神摇激情地低唤，忘情地抱住姑娘上下其手。

耳根的剧烈疼痛骤然传到，所有幻境蓦然消失，眼前只有一张羞花闭月，布满浓霜的脸庞。唐小蝶满面怒容，拎住他的耳朵气咻咻道：“你又胡思乱想，想入非非了，是也不是？”

“冤枉！”胡混睁大眼睛大声抵赖：“小弟一害怕，便不由自主地抱住了你。好姐姐，耳朵快掉了，快松手。”

　�牴媚锼煽�手在头顶一摸，摸了满手口水，无名之火骤然高涨，纤掌一挥，赏给他一记大嘴巴，喝问道：“这是什么？”

　�牎氨久�神真是走了亥时运，走到哪里，都会挨女人的打。”胡混一掌掩耳，一掌捂颊，大声叹道：“你们这些丫头们，为何都喜欢打我的嘴巴？”

这话不假，他所认识的女孩子，除了阿巧姑娘，几乎都搧过的他的耳光。

唐小蝶虽然不甚喜欢小毛神，听到他被很多女孩打过，心头忽然蹿上一股莫名的酸气，怒冲冲道：“由此可见，你果然是个不折不扣的登徒子！”

“冤枉！小弟长这么大，从未占过女孩子的便宜。”

唐小蝶怒容少霁，想起胡混是被幻象所惑，也不能全怪他，责问道：“这里的一切都是幻境，我叫你听之任之，不要理睬，你为何不听？”

“那个男人能在那种时候听之任之，坐怀不乱？”胡混暗暗叹息，在心中反驳。

唐小蝶道：“这座奇阵，很可能是古籍中记载的幽冥魔幻阵。它自身的变化本来不多，一切都是因人而异，随着被困者的心魔而变幻，心魔愈多，幻象也愈多，被困者往往会越陷越深难以自拔。”

“姐姐教训的极是，小弟再也不敢胡思乱想了。”胡混半真半假地认错，由衷地赞叹：“姐姐不仅生得羞花闭月，沉鱼落雁，倾国倾城，而且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小弟五体投地，望尘莫及。”

“你是不是还要说红颜祸水？”姑娘冷笑问道。

“小弟不敢，小弟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