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天涯沦落人

“从有太阳和月亮的地方来。”胡混指了指头顶。

“你是非法入侵者？”姑娘忽然站起。

“坐下，坐下，问你几件事，问完了就走。”

“你要问什么？”姑娘不肯坐，反而退后了一步。

“第一件，这里为何不见男武士？有没有别人？”

这事很重要，宫中正在大肆穷搜，而此处却风平浪静，仅有二位姑娘看守，太反常了，必须问清楚。

“你真的不是宫中之人？”

“不是。”他直认不讳：“在下是从外面闯进来的毛贼奸细。”

“你要偷什么？打探什么？”姑娘好奇地问。

“外间传说，水晶宫中，遍地奇珍异宝，在下想发财，所以来了。六岁那年，家兄被悍匪掳掠，至今下落不明，有人说水晶宫是罪魁祸首，所以，在下来了。”

“你老人家多大年纪了？”姑娘狐疑地问。

胡混摸摸面颊，“呵呵”大笑，笑毕道：“和你差不多，十八九岁，这是人皮面具，假的。”

姑娘“咯”地一笑：“我说呢，若是真的，令兄也有七八十岁了，儿孙满堂，要找也轮不到你呀。”

“姐姐说的是。姐姐，你还没有回答我呢。”

小毛神开口闭口叫姐姐，令姑娘惧意全消，说：“水晶宫太大，人手不足，男武士守卫要害地域，这等次要地方，都是女孩子把守，第二件是什么？”

“相传水晶宫奇药无数，在下也为求药而来，人地两生找不到药，也找不到出路。同是天涯沦落人，请姐姐指点迷津，小弟感激不尽。”

姑娘上前一步，重新入座，幽幽地道：“宫中严禁打听不相干之事，所以，我不知道有没有奇药。我们的活动范围十分有限，也不知道何处能够出去，如果知道，我……唉，我早就逃走了。”

他心中一沉，此事早在意料之中，但乍闻之下，深感失望。他呆了呆，说道：“看得出，姐姐也是被人自幼掳掠来的孤儿？”

姑娘花容惨淡，粉颈低垂，泪珠儿潸潸，掩面道：“是，我叫秋月，自打记事，便在另一个不见天日的地方习武练功。我……我好想看看太阳和月亮，看看天上的星星、好想念父母，可是，我已经不记得他们模样……”泣不成声。

胡混心下惨然，劝慰道：“姐姐不必悲伤，小弟……唉！小弟也是自身难保，委实无法救你出去。若能逃出去，小弟保证，日后一定前来捣毁这座魔窟。”

秋月闻言，生出无限希望，盈盈一福，感激地说：“前辈若能将我辈救拔苦海，秋月愿结草衔环以报大恩。”

“丫头，别叫我前辈，我说过了，我和你年纪相若，这是面具，假的。”

姑娘期翼地问：“能给我看看你的真容吗？”

“这……小弟中了毒，相貌狰狞，十分可怕……附耳过来，小弟告诉你一个秘密。”

姑娘毫无戒心附耳上来，胡混低低说道：“小弟便是江湖上闻名遐迩，威震八方的混世毛神，千万不可泄漏了。还有，日后若有人攻打水晶宫，你和姐妹们只须叫出复仇之剑，便会得到保护。记住，千万不可泄露出去，否则性命难保。”

姑娘低道：“我有几个要好的姐妹，能对她们说吗？”

“当然能，不过要小心，不可掉以轻心。”

“谢谢大哥，小妹记住了……是了，据说紫霞宫有秘道可以出去。”

“紫霞宫？”胡混陡然站起：“在何处？”

“不知道。”秋月苦笑摇头：“据说是正宫娘娘的寝宫，小妹只知大概方向。”

“如何走？”胡混急急问道。

秋月道：“出了门向左拐，穿过一条幽黯狭窄的洞，再向右拐，再向前便非我所知了。”

“没关系，只要有地方，小弟便能找到。”胡混满心欢喜，移目桌上食物，羞笑道：“目下是什么时辰了？”

“大概起更了，这是我们的晚餐，大哥若是没吃饱，不妨全吃了。”

“呵呵！小弟已经一日一夜马不停蹄，滴水未进了。多谢！多谢！”小毛神连声道谢，抓起仅存的两块锅盔，风卷残云，连同壶中的凉茶填进了肚腹。

食毕，他站起身来，抱拳道：“小弟不便久留就此告别，姐姐请善自珍重，小弟对天发誓，一定前来扫庭犁穴，以报相助之恩，后会有期！”晃身而没。

“大哥保重……”秋月奔到门边，喃喃自语：“大哥，能否重见天日，唯有指望你了……”

地宫通道错综复杂，岔道极多，一步走错，万劫不复。即使有人指点，也不是畅通无阻，因为几乎每个路口，皆有人把守。

胡混依照秋月的指点，穿过幽深狭窄的岩洞，忽然站住了。

只见拐弯处火把高照，二名武士按刀伫立，一双怪眼精光四射，警惕四望，目不少瞬极为警觉。拐角处仅有寻丈方圆，二人相对而立，相距五六丈，一现身便会被发觉，无法实施突袭，只消发出警讯，便会重陷重围。

小毛神隐在暗处，抓耳挠腮无计可施。又等待片刻，他重重地咳嗽一声大步向前走，要硬闯了。

“什么人？”二武士齐声沉喝。

“平清王！”他大声回答，抢着问道：“二位，有动静吗？”

二武士一怔，心想平清王何以会来到后宫？

一武士躬身道“回禀大人，没有任何动静。”

另一名武士的眼神在变，忽然大叫：“你不是……”

“对！我不是！”人影一闪即至，扣住脉门一带一送，武士身形腾空，撞向同伴。同伴向侧一闪，一手托住飞来的同伴向外一送，一手便去拔刀，反应不慢。

但仍然慢了，同伴的身躯刚刚离手，另一只手刚刚握住了刀柄，同伴的身躯下突然伸出一只手，闪电般扣住了他的喉咙。

“噗通”一声，武士落地，打个滚便待跃起，旁边伸出一只脚，踩住了他的后心，接住，同伴被人扭翻，重重地坐在他的后背，险些压断肋骨。

“二位，安静些。”小毛神笑嘻嘻道：“此刻杀你易如反掌，但我老人家心慈手软，从不杀乖孩子。想活命便只当做了一个梦，什么也没有看到，什么也不知道，免得你家主子拿你二人斩首示众。二位乖不乖？”

下面的武士被踩住后颈，趴在地上有口难开，上面的仁兄被扣住喉咙，憋得脸青眼凸，也是有口难开，只能连连点头。

“唔，很好！不过我不信。老夫昨日曾在紫霞宫作客，受到娘娘的盛情款待，今日要去谢恩，哪位愿意陪我走一趟？”

上面的仁兄“呜呜”地叫，连连点头。

胡混松开手，笑嘻嘻说：“你很乖，是吗？”

“是……”武士揉着喉头点头。

“那你说说，紫霞宫如何走？”

“向前走，遇弯道右拐，再向前走，遇弯道左拐，有一座花园便是……”

“唔，很好，你还算老实。当心，泄漏机密，与贼同罪，还是那句话，想活命便全当什么也没发生。”

武士拉起同伴，问道：“巴尔，听说宫中混进了奸细，你看到了吗？”

巴尔更聪明，说：“水晶宫戒备森严，固若金汤，哪有奸细？没见过。”

胡混道“说得是，我也没见过。”话落人杳。

“要不要报警？”巴尔低声问同伴。

忽觉有只手在抚摸后颈，有人在耳边说：“你一点也不乖……”

“我乖……”巴尔魂飞胆裂地叫。

又是一个“丁”字路口，每个路口，原有一名武士把守，宫中混进了奸细，守卫增加一倍，二人一组，面朝三方而立，长刀出鞘如临大敌，想神不知鬼不觉地通过难如上青天。

小毛神目下只有两条道可走，一是原路退回，回到大殿设法脱身，但他此刻根本不知道大殿在何处，即便能找到，那条数里长的通道戒备之严，任是三头六臂也无法飞渡。另一条是紫霞宫，这是的唯一线索，必须闯入紫霞宫寻找出路，他相信秋月不会骗他。

前往紫霞宫，必须进入路口向右拐，别无他途。

他逡巡不前左右两难。硬闯不难，只消砍翻几个，便可闯过去，可是，如此一来，势必惊动全宫，便会陷入三面夹击，穷追猛打的境地。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过去是唯一的良策，可是太难，六个人十二只眼睛，变作猫也过不去。忖念间，不期然想起了无影之毒，又慌忙否定了，他不敢用毒杀人。

藏身之处是一条宽阔的弧形长廊，矗立着不少花岗岩巨柱，柱与柱之间，有白玉栏杆，将长廊左右分隔开来，栏上摆放有不少花盆，皆是水晶雕就，做工精致，可以乱真。

小毛神隐身在第三根石柱后，眸子乱转，忽地灵机一动，扳下二颗水晶蓓蕾，将一颗弹向身后，用上了三成真力。

蓓蕾无声无息，飞出数丈，“啪”地一声撞在岩壁上，落地连跳几跳滚向远处。

“什么声音？”有人喝问。

“要不要过去看看？”同伴问道。

“你去看看。”

“我一个人去？”同伴有点心虚：“叫他们也派一个人。”

“屁大点事，不嫌丢人？罢了，我陪你去。”

二人同时起步，东张西望走了过来。

胡混大喜，急提气攀上石柱，错身而过的刹那，身形急转绕至柱后，轻如飘絮，飘然落地掠向路口，点尘不惊，偷渡术极为高明。

四名武士背对背而立，茫然不知有人欺近，扼守右边道口的二位仁兄，忽觉脑后“玉枕”穴微微一震，顿时头晕目眩，眼前一阵发黑。眩晕感来得突然，去得也快，眩晕感消失的瞬间，身侧似有微风拂过，眨眨眼急瞧，鬼影俱无。二人心下纳闷，对视一眼，没有人开口。练武人好端端的会头晕？笑话！

水晶宫地广人稀，很多地方无人把守，胡混顺利地来到了该向左拐的路口。

这是一个十字路口，守卫多达八人，也是二人一组，背向而立，分守四方。

脚步声入耳，一位身着墨绿色锦袍，头扎黑纱，身材矮小的老者，大摇大摆地走来。

八武士同时移目，森森冷电狠注来者，搜索全身，触到腰间的翡翠令符 ，吃了一惊，这是一品大臣的身份牌，足见来人身份不低。

这里是后宫重地，外臣不能擅入，八武士的手搭向刀柄。

“什么人！”一武士沉喝。

“老夫道尔吉，奉命入宫捉拿奸细。诸位，有什么动静？”

“奉何人之命？”武士不买账。

“自然是大总管之命。”道尔吉走到了面前：“宫中人手不足，大总管请老夫前来各处看看，有无玩忽职守之事。”

“大人放心，属下等人人克尽职守，绝不敢玩忽职守。”武士躬身见礼。

“唔，很好！”道尔吉点点头，转身向右走，来到二名武士面前。

二武士显然已经听到了适才的谈话，皆口称“大人”躬身见礼。

道尔吉含笑回礼，问道：“老夫从未到过这里，前面是何去处？”

一武士躬身道：“回大人，前去是紫霞宫，也是禁地，这里是最后一道关隘，大人不必过去了。”

道尔吉眼中一亮，把玩着腰间的令符，道：“唔，紫霞宫是要害之地，大总管吩咐过，必须看看才能放心。小心些，那奸细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采花劫色的江洋大盗，出了事谁也担当不起，告辞！”

众武士被他唬住了，没有人想到他便是奸细，任其扬长而去，踏上了前往紫霞宫的路。

道尔吉便是小毛神，他在一个堆积杂物的岩洞内睡了一大觉，养足了精神重新上路，途中看到巡查武士的腰间，都有一枚鹰形腰牌，便将自己的翡翠令符挂在腰间，居然蒙混过关十分管用。

他走出警卫的视线，摸摸令符，忍俊不禁，轻轻一笑，自语道：“他奶奶的，这玩意儿居然十分灵验，早知如此，何必费那许多手脚？”

一路畅通无阻，来到一座水晶月门前。门前空无一人，举步踏入，霍然是一座大花园。院内花叶扶疏，百花盛开繁花似锦，馨香满圆，沁人心脾。四面的水晶璧以及头顶，镶嵌着无数明珠，园内亮如白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