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豺狼之性

“原来是邵兄，幸会！幸会！请问邵兄，因何落到这般地步？”胡少光小心翼翼地盘问。

少司命察言观色，已知他不识自己，心下大安，苦笑道：“在下遇到了几个厉害对头，好汉难敌人多，唉！一言难尽！老弟又为何人所伤？”

“仙海屠瘟史老儿。”胡少光直言不讳。

“天！史老魔！”少司命故作惊容，独目连闪，问道：“老弟可愿报仇？”

胡少光目光一凝：“想报如何？不想报又如何？”

“想报仇便拜我为师，我愿将一身艺业传授与你。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三年之后，你便可与史老儿战成平手；五年之后，便可胜他一筹；十年之后，史老儿便非你十招之敌。”

“你的身手能与老魔颉颃？”胡少光“砰”然心动。习武之人有几个不想出人头地，成为叱咤风云的人物？胡少光尤其如此，而且野心勃勃。有野心就必须有本钱，武功便是本钱。没有超尘拔俗的身手，永远只能屈居人下供人驱使，一辈子休想出人头地。

“不能。老夫限于资质，未能将神功练臻大成，略逊他一筹。你的资质根骨皆是上上之选，若肯下苦功，三五年之后，区区五瘟算得了什么。”少司命坦率地道。这家伙颇能识人，他一眼便看出胡少光是个何等样人，知道如何对付这种初出茅庐，不知天高地厚的年青人。

胡少光信以为真，沉着地问道：“尊驾一定有条件？”

“不错，老夫虽然仇家满天下，但皆可放过，唯独阴魂不散大司命乃我宿敌，恨比天高饶他不得。你功成之后，第一件事便是替我将老贼大卸八块为我报仇。其次是混世毛神胡混小贼，他曾屡次三番戏辱老夫，也不可放过。此外，老夫双腿俱废不良于行，你日后须要为老夫养老送终，侍奉老夫的后半生。就此两件，意下如何？”

胡少光沉思良久，忽地跪倒，连叩三个响头：“恩师在上，请受弟子一拜！”

“且慢！”少司命急声阻止：“人心难测，你须对天盟誓，老夫才能收你为徒。”

“皇天在上，弟子胡少光今拜邵前辈为师，并愿奉养恩师终身，若有欺瞒，万箭攒身而死！”胡少光指天誓日，眼中却闪过一缕令人心悸的冷芒。

“很好！”少司命独目中闪出阴森诡谲的笑意，点点头，摸出一册秘笈，说道：“自今日起，你我便是师徒。为师毕生所学，均载此册之中，你只须按图索骥，勤加习连，为师从旁指点，三载之后，不难跻身于绝顶高手之列。过几日，我再传你一种可以速成的内功心法，此功修练三载，可抵别派二十载苦修之功。可惜美中不足，这套功法略略有些邪味，你若不愿习练，那也不必勉强……”

高手相博功深者胜，修为决定一切。胡少光之所以接不住史老魔一招，根本原因是内功修为火候不足，闻说有速成之法，如何不喜？慌忙双手接过秘笈，恭恭敬敬地道：“恩师所赐，弟子不敢辞！弟子一定勤学苦练，发扬光大本门绝艺。”

“很好！”少司命欣然道：“你可听说过采阴补阳之术？”

“原来如此！”胡少光恍然大悟，忙道：“渔色性也，不瞒恩师，弟子别般都好，唯难堪破色关耳……”

少司命“呵呵”大笑：“好一个渔色性也，与为师如出一辙！此功名曰阴阳和合功，不特要采阴补阳，还要以阳辅阳方能大成。”

“何为以阳辅阳？”胡少光惑然问道。

“暂且莫问。”少司命不肯详言：“你既然有此兴趣，为师不妨先将前半部心法妙诀传授与你，入门之后，再传你后半部。”

“弟子唯师命是从！”胡少光感激涕零叩首不已。

少司命点点头，遂将阴阳和合功法心诀逐句传授，逐字诠释。胡少光本是个绝顶聪明之人，当下用心默记，三遍之后，已然牢记于心了，并在乃师指点下勤练不辍。

半月之后，胡少光的内伤已愈，断臂亦渐渐愈合，已经能够打猎维持二人的生机。森林中有不少躲避风雪的飞禽走兽，为师徒二人提供了足够的食物。少司命在他的照料下，伤势大有起色，只是双腿已废，只能以拐代步。胡少光执礼甚恭十分孝顺，特意为师父制作了一副木拐，很粗糙，但很实用，少司命终于拄着拐走出了山洞。

这日，胡少光练罢功，问乃师道：“师父，弟子自修炼阴阳和合神功之后，每到练功时刻，便觉全身忽冷忽热，奇痒难禁，体内真气窜行奇经八脉，非练此功不可消除，而且越来越明显，这是为何？”

少司命“呵呵”大笑，说道：“这便是本门神功独到之处，一旦入门，便会有这种感觉，直到练至地三层境界，便会逐渐消褪。徒儿用功勤奋，短短半月，便有此成就，可喜可贺！”

“可是，恩师所授心法，只能练至第四层呀。”胡少光欢欣鼓舞得陇望蜀。

“为师自然会将后半部心法悉数传授与你。喏！第五至第七层的心法妙诀，皆在此册中，你拿去自家参习，不解之处，为师自会指点迷津。”少司命从怀中取出一本薄册，交给了徒弟。

胡少光接过秘笈，细细翻阅，书中诠释清晰，并无不解之处。他收起秘笈，神色百变，便在此时，忽闻隐隐传来一阵奇异的吼叫，地亦为之微微颤动。他变色低叫：“这东西不知是何物，又在蠢蠢欲动了。”

“大概是某种洪荒异兽。”少司命独目中微现惧色，望望洞外：“徒儿，这叫声较之昨日又大了许多，此处已非善地，不可久留，快背负为师出山。”

“恩师要去哪里？”

“为师积攒了万贯家财，你送我回乡养老，为师分一半家财与你。”少司命诱惑地道。

少司命下错了药，胡少光野心勃勃，对万贯家财毫不动心，更不甘心受制于人，该分手了。

“恩师莫慌，弟子这就打点行装。哦，请问恩师，可曾将一身所学尽数传授与弟子了？”

少司命目光一凝，说道：“武技一项，尽在秘笈中，你已经悉数参悟。内功一项，为师也已悉数授你。但请记住，此功不练则罢，一旦入门，便欲罢不能，否则会导致魔火焚身而死。问此何意？”

“承教！”胡少光目中杀机隐隐似有所动。

“你……你要做啥子？”少司命骇然惊问

“别无他意。”胡少光眼中杀机渐隐，打消了搏杀少司命的念头。弑杀师尊乃是人神共愤的大罪，传出去一定会声名狼藉，一辈子休想抬起头来。损人不利己，得不尝失的傻事不能干。少司命武功尽废，已是废人，若无人照料，必死无疑，不如留他在此，任其自生自灭。

他抱拳一揖，恭声道：“弟子谨记教诲，师父恩德，弟子永志不忘。怪兽将出，弟子也该告辞了，你老人家保重！呵呵呵……”

“你这条豺狼……”少司命眼睁睁看着徒弟扬长而去，咬牙切齿：“格老子，小杂种，休得意，你的下场，一定比老子更惨……”

* * * * *

人之一生，生有时死有地半点不由人，有人斧钺加身而不死，有人深匿堡垒，自以为固若金汤，死神却会突然降临。

小毛神屡次身陷绝境，甚至冻成僵尸，却能神奇地死而复生。这次，他被卷入绝壑，被雪崩掩埋，论说万无生理，他却再次死里逃生，捡了一条命。

那日，他被雪崩卷下绝壁，眼看要粉身碎骨，蓦地，一道强大的气流挟带着大团积雪冲天而起，他也被重新抛上高空，犹如断线纸鸢，飘飘荡荡，飞出数里，“噗通”一声，宛如陨星泻落，一头栽入雪丘之中，陷入十余丈，仍然余势不衰，向前疾滑百余丈，突然破雪而出，“吧哒”一声摔在对面悬崖下声息全无。

与此同时，对面冰崖倾倒，地动山摇，接着，雪崩平息了。但见谷中雪丘罗列，深达百丈。两侧峭壁森森，裸露出乌黑铁崖，犬牙交错，狰狞可怖。北侧距胡混数十丈开外，露出一座巨大的岩洞。洞口白雾缭绕，飘出洞外，立刻被罡风吹散。

半个时辰后，小毛神悠悠还魂，发出一声痛苦的**，双眼半启，木然注视着天空，不知身处何地。

他居然没死。他被卷入裂缝之后，何以又被抛将出来？说穿了很简单，冰崖倾倒之时，四周的气流急剧地涌入裂缝内，当冰崖落地之后，一股强大的气流复又冲天而起，将他重新抛上了空中，随着气流飞向对岸。犹如挥动巨扇，扇前固然有风，扇后的气流也将随之而动一般，扇止而风不止，仍然会向前涌动，其威势与力量，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原来阴间也有天，也有太阳……”他神志略清，自言自语，忽地想起适才所遇，只道自己业已命丧黄泉，面上浮出一抹无奈的苦笑：“不知阎罗殿在何处？既来阴司，不去阎罗殿一游，虚此一行……”

挣扎站起，剧烈的痛楚感袭到，大叫一声重新摔倒，尤其是左臂，木棍一般挂在肩头，整条手臂肿大了一倍，动一动便痛彻心肺。

“天啊！”他骇然大叫：“胳膊断了……”

不惟左肩关节脱臼，而且鼻青眼肿，再度体无完肤啦！

忽地心中一振，喜悦地叫：“咦！据说人死之后，便不会感到疼痛，莫非还活着？”咬牙坐起，仰望晴空、艳阳，已知又逃过了一劫。惊喜之余，查点身畔物事，宝刀、干粮袋、百宝囊，样样俱在，唯独皮帽踪影俱无。

劫后余生，连呼侥幸，拨拨左臂：“哈！原来是脱臼，老道爷爷曾传授我自救之法，不死就好办！老道，谢啦！”侧身抬脚，踩住左掌，猛一挺身，“咯吧”一声，关节复位。

“啊……”他狂叫，一头栽入雪中，几乎昏厥，咬牙切齿地道：“老牛鼻子尽哄人，还说不甚疼……”大骂无为老道不已。

疼痛渐止，取出一颗佛门圣丹吞入腹中，方待运功催化药力，一抬眼，两条人腿霍然入目。循腿望去，倒吸了一口冷气，面如死灰，呆了、痴了，心中狂叫：“这番死定啦……”

腿的主人不是别人，竟是死对头八指头陀。

贼头陀落井下石，一记劈空掌将小毛神迫落，自家却被崩雪迫落，卷入了裂缝，后来的遭遇与小毛神大致相同，也是鼻青眼肿，后脑起了个拳大的青包。听到这边有人，便赶来查看，竟与小毛神不期而遇，真是冤家路窄。

“尕施主，阎罗殿不收你，洒家愿效犬马之劳，送你重返地狱，你如何謝我？”贼头陀怪笑着问。

“你……”小毛神魂不附体，一寸一寸向后挪。

头陀踏进一步，将他劈胸拎起，狞笑：“施主有何遗言交代？二宝安在？”

胡混摇头：“老畜生，积点德，给我一个痛快！”

贼头陀横眉一扬，巨掌倏扬，正待拍下，忽又改变了主意。狞笑：“你想痛快？别做梦！洒家偏要你慢慢地死。”

将他摔在雪地上，剥的一丝不挂，点了十余处大穴，俯身笑问：“尕施主，冷不冷？”

只片刻间，他的全身便冻成了青灰色，兀自倔强地道：“不……冷冷……”

“呵呵！何谓不冷冷冷？”

“老……畜生，小爷变……鬼也不……不饶饶……”

八指头陀见他仍然如此倔强，心下亦甚钦佩，笑道：“洒家不信鬼神不拜佛，更不怕厉鬼报仇。此刻杀你易如反掌，不过，上天有好生之德，洒家大发慈悲不杀你，只将你留在此地自生自灭，施主意下如何？”

胡混穴道被制，全身血脉受阻，即便不剥去衣袍，也难捱过半个时辰。他心知此次万无生理，一声浩叹，闭目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