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原形毕露

草原之王是朝廷御封的亲王，只手遮天的一方之霸，有责任配合地方保境安民，缉拿叛逆。他一定已经得到了五虎门聚众反叛的消息，这种时刻派人来，凶多吉少，三人的身后，极有可能尾随有大队官兵，不能不防。

“这个……”常博定看看左护法与白堂主，欲言又止。

邓步青道：“他二人是我心腹，有话但说无妨。”

常博定语音一低：“邓英雄可知大祸临头了？”

“什么大祸？”邓步青明知故问，语气平静，神色镇定，与适才判若两人，但脸色苍白，瞒不住有心人。

常博定微微一笑，说道：“贵门势力强大，眼线遍布内地边陲，邓英雄大概已经得到朝廷传下十万火急文书，捕杀贵门好汉的消息了。”

“尊驾带了多少兵马？”

“包括老朽在内，一共三个。”

“你家王爷要你来做什么？该不会是好心来报警的吧？”邓步青嘲笑道。

“老朽的确是满怀善意而来。”常博定不慌不忙，侃侃言道：“王爷对邓英雄的一举一动了若指掌，贵门精锐俱在草原，万万不会冒失地在内地聚众造反，一定是仇家移祸东江的毒计。武林朋友快意恩仇，有几个仇家不足为奇，不择手段地报复也是人之常情。王爷对邓英雄蒙受不白之冤十分同情，故遣老朽前来，请邓英雄移驾柴达木，一则避祸，二则亦可暗中查访真凶，洗此不白之冤，邓英雄意下如何？”

“王爷盛情，在下铭感五内！”邓步青客气地说：“不过，包庇叛逆，罪加一等，你家王爷不怕惹火烧身？”

常博定道：“不是老朽夸口，王爷声威显赫，颇得朝廷信赖，官府做梦也不会想到，诸位会匿身王爷麾下，胆边生毛也不敢前往王爷的辖地去查访，即使走漏了消息，也够他查个十年八载。这期间，邓英雄尽可查访真凶。当然，飞天威龙的名号与五虎门三字不可再用，诸位的衣着也要换一换。”

“即是说，要本门投效草原之王？”邓步青沉着地问。

“谈不上投效，完全是出于同情和保护。当然，王爷冒天大的风险保护诸位，诸位也该投桃报李，为王爷办些力所能及的事。”

“邓某倘若拒绝呢？”

“倘若拒绝，王爷将不得不倾其全力，偕同官府剿灭叛逆。青海草原乃是边陲重地，朝廷驻扎了数十万精兵猛将，更拥有威力强大的火器营，想想看，邓英雄，倘若拒绝，后果有多可怕？”

邓步青连打了几个寒噤，沉声说：“五虎门与你家王爷素昧生平，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不要说同情，阁下！枭雄豪霸的嘴脸，在下见得多了，同情二字遮掩不住险恶用心，为什么？”

“这个……实不相瞒，是想借重诸位，对付铁血盟……”

“呵呵呵……”邓步青狂笑，笑罢道：“草原之王声威显赫，对付铁血盟，用得着借重邓某？谁信？”

“这是实情。”常博定沉着地道：“铁血盟居心叵测，野心极大，十余年来，靡日不思独霸草原。蚕食并吞王爷的领地，明暗齐施，刺杀王爷要员的事时有发生，王爷苦不堪言。身为朝廷命官，王爷不便调兵对付这些江湖亡命。江湖争纷以江湖手段解决，此乃历朝相沿已习的陋习，是以，王爷招聘了大批武功高手对付该盟。无如该盟势力强大，王爷深感人手不足，不得不借重诸位，当然，王爷财力雄厚，给予诸位的报酬将十分优厚。”

“哼，只怕上了贼船之后，便身不由己了。”

“邓英雄过虑了。”常博定知他意动，心中窃喜：“王爷一再叮嘱老朽转告邓英雄，俟剿灭了铁血盟之后，或去或留，悉听尊便，绝不勉强。”

邓步青忖度再三，回首问道：“左护法意下如何？”

“但请门主作主，属下悉无异议。”左护法乖巧地答道。

“老狐狸！”邓步青暗骂，踌躇难决。

五虎门乃是西北道上首屈一指的武林门派，势力遍布秦晋数省，“飞天威龙”四字，具有极大的威慑力。他委实不甘心寄人篱下仰人鼻息，心中油然生出占山为王的念头。可是，塞外不似内地，最大的难题是衣食，草原上地广人稀，快马奔驰一天不见人烟不足为奇，奔驰三五天也遇不到一座像样的村镇。牧人们大多以畜肉奶酪为食，罕见菽麦，而且居无定所行踪不定，即便打劫十个八个部落，也抢不到多少粮食。除非抢了牛羊，再抢占大片牧场养活牛羊，否则，保证会活活饿死。威震武林的五虎门，去放牧牛羊，岂不令道上朋友笑掉大牙？此路不通！

“邓某可以拒绝吗？”他试探地问。

“我若是你，便不拒绝。”常博定的语气中充满了威胁：“聚众造反，颠覆朝廷，足以令贵门肝脑涂地冰消瓦解。即使官府不管，只消透露出贵门曾经参与了劫持幼童血案的消息，贵门也将万劫不复，江湖除名……”

“老匹夫，你敢血口喷人！”邓步青脸色剧变，宝刀出鞘。

“铮”然一声，两名卫士长刀出鞘，气氛一紧。

常博定仰天大笑，朝卫士摆摆掌，说道：“二位，不必动手，有五虎门的百余名高手垫背，咱们死的不冤。动手吧，邓门主。”

“门主，宰了这条老疯狗！”左护法凶狠地叫。

“杀了老朽也无用。”常博定气定神闲毫不畏惧：“我家王爷已经掌握了大量证据，证明堂堂的侠义道门派五虎门，曾经以一千两银子一名的高价，为悍匪踩探搜寻幼童。悍匪正是利用贵门提供的线索，制造了一桩桩血案。三次血案，蒙难者多达三千余户，即是说，贵门共计获得了三百多万两的血腥银子。邓大门主，你已经是天怒人怨人神共愤，即使没有聚众造反这一条，只消将勾结悍匪，参与血案这一桩公诸于世，贵门便会灰飞烟灭，个个死无葬身之地！老朽言至于此，要杀便杀不必犹豫。”

两名卫士抛下刀，异口同声地道：“大门主，你杀吧，明日此时，贵门是悍匪帮凶的消息，便会传遍天下，全天下的人，都会找上门来讨还血债！”

“狗屁证据，邓某根本不曾参与……”邓步青软弱地申辩，额角汗珠滚滚，手在发抖，宝刀重逾千斤，失去了挥刀的勇气，无边的恐惧和绝望迅速摧毁了自信**坚强刚毅，叱咤风云的英雄气概瞬间崩溃荡然无存。

“老朽是局外人，非常愿意相信足下与血案无干，但天下武林不会相信，那数千户蒙难者的亲朋好友不会相信。你敢不敢拍着胸膛对天下人保证与血案无关？你不敢，是也不是？因此，足下除了投效王爷别无他途。”常博定步步紧逼，将他逼入了死胡同。

“我……在下可以听命与王爷。”他有气无力地道：“但有条件……”

“邓英雄请讲。”常博定露出了笑容。

“本门弟兄，仍然由邓某统帅，王爷不得以任何理由解散本门，此其一；本门弟兄有绝对的行动自由，王爷不得干预，此其二；柴达木是王爷的腹地，不啻龙潭虎穴，邓某对枭雄豪霸深怀戒心，不能不防。峥霄宫地形险要隐秘，邓某要取而代之，在此休养生息……”

“老朽只能答应第一条，其余条件，老朽无权应允，请门主亲自与王爷磋商。”

邓步青犹豫再三，心知后几条即便是王爷在场，也很难接受。千紧万紧保命要紧，顿足道：“罢了！邓某便去见见王爷。左护法，请马上动身，接应总护法一行前来柴达木会合……”

* * * * *

“咕咚“一声，小毛神从口袋中滚将出来。

“弄醒他！”阿珊挥掌下令。

一位美丽少女走上前去，将些许药粉抹在他的鼻下。

“阿嚏！”他打个嚏喷，双眼忽睁，惊讶地打量着四周。

这是一间富丽堂皇的小厅，桌前端坐着一位绝色女郎，身后的四少女，个个容光靡艳国色天香，一个比一个美，眼神却一个比一个冷，像一群白玉雕像。忽地，他从一位绿袍少女的眼神中，看到了刁钻捉狭嘲弄的笑意，正是那位他从狼嘴里救出的姑娘。

他挠挠乱发，拍拍脑门，冲绿袍少女邪邪地笑，流里流气地说：“正梦见洞房花烛与新人对酌，偏生被一个喷嚏打醒了，真倒霉！幸好新娘子还在。老婆，你老公的骨头都要散了，还不快快扶我起来！”

阿珊秀眉微蹙，继尔笑道：“你中了本宫的逍遥快活香，自然要做一些风光旖旎的美梦。”

“宫？呵呵！小姑娘，什么宫？”

他站起身来，走到桌前，在阿珊对面落座，目光一落，看到自己怀中的杂物全在桌上，火石火镰碎银百宝囊，还有数十颗各色丹药，其中三颗是白石崖老僧赠送的密宗至宝，另一种是他自制的鬼药洗肠丸，在西宁城中，少司命曾被此药整得大泻三日形销骨立。

“你叫我小姑娘？”阿珊花枝乱坠：“我像小姑娘吗？”

“像！你就是个小姑娘嘛。”他连连点头：“请教这是什么宫？”

“猜猜看。”阿珊螓首一歪，真像个顽皮的小姑娘。

他目光一转，落在绿袍少女脸上，呵斥道：“老婆，你老公起来半天，为何还不奉茶？真没家教！”

阿珊“咯咯”一笑，打个手势，绿袍少女端来一杯茶水，重重地放在他的面前。

他朝阿珊笑笑，说：“你看我这老婆，刚进门便这般泼悍，日后还了得？改天见了老泰山，我要问问那老东西，他是如何调教女儿的。”

绿袍少女眼中怒火熊熊，但却不敢做声。

胡混朝她眨眨眼，咧咧嘴，说道：“据说草原上有两座宫，一座是星宿宫，一座是峥霄宫。星宿宫中全是老头儿，未闻有小姑娘，应该是峥霄宫。”

“你很聪明。”阿珊无意隐瞒自己的身份：“正是峥霄宫，我便是宫主。她们四个是我的心腹弟子……”

说着一一引见，穿红者为绛云，穿紫者为纤云，白袍者为素云，绿袍少女为翠云。

“原来是令高足，幸会幸会！”他怪模怪样地抱抱拳，朝挤眉弄眼翠云**地笑，笑得姑娘俏脸酡红心头大恼。

“这是何药？”阿珊拈起一大一小两颗丹药问道。

“堕胎丹。”他信口笑答。

阿珊一惊，手一抖，药丸坠地，滚在他的面前。

“小药丸是安胎丹，都是我从一位江湖术士手中打赌赢来的，我已经卖出了不少，十分灵验。”他信口开河胡说八道，捡起两颗药丸开始兜售：“这是女人必备良药，你要不要？药金减半，五十两一颗……”

“不不，不要……”阿珊双掌连摆直往后缩。

“老婆，你怀了我的儿子，保胎最是紧要，快吃了这颗安胎丹……”他拿着鬼药步步紧跟，直朝翠云口中塞。

翠云俏脸像红布，慌乱地躲避，美目中射出羞辱愤怒的冷芒，蓦地一把扣住他的脉门，恶狠狠低叫：“混蛋！小心我扒你的皮！”

他“哈哈”大笑，笑毕道：“铺床叠被，扒皮暖足，乃是为人妻者应尽的妇道。好老婆，时辰尚早，人也太多，拉拉扯扯不象话，快放手！”

翠云气得浑身发抖眼泪汪汪，不得不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