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绝处逢生

杀戮官兵形同叛逆，甘巧巧自知惹下了大祸，慌不择路，直朝深山绝壑，林木茂密之处落荒而逃。

奔逃约半个多时辰，追兵已不可闻，齐显邦亦不知去向，大概从另一条路走了。

她人困马乏，人与马皆汗如雨下，无力再逃啦。

她勒马站住，拭去脸上汗水，举目四顾，苦也！但见峡谷阻断，谷中怒石森森，崇冈危立，右侧奇峰耸立，怪石突兀，阴风习习令人惊怖；左侧峭壁百丈，危崖欲坠令人毛骨悚然。仰望头顶，乱云滚滚，酝酿着一场狂风暴雨。

惶急间，她只顾兜马寻路，全然不曾注意到，在她头顶十余丈高的石缝之中，趺坐着一个年约三十岁，相貌堂堂，身着灰袍的男子。

男子身侧，倒卧着一男一女两具裸尸。尸体都很年轻，只有十七八岁，男尸俯卧，女尸仰面，**一片血污，像是先奸后杀。

二尸皆是腹胀如鼓，散发出浓烈的尸臭。

男子三呼三吸，双掌徐伸，用右掌按住女尸会阴，左掌按住男尸“海底”穴，吸口气三吐纳，双掌徐抬，距穴三寸静止。

“咕咕咕……”二尸腹中一阵怪响，穴窍之中，透出一青一白两股气流，透入了掌心。霎时，双掌色变，左紫右青骨骼毕现，脸上亦现青紫二色，望之心惊。

“好臭！”甘巧巧掩鼻自语，游目四顾：“什么东西……”

马儿突然一阵骚动，注视谷中荆棘怪石，全身发抖步步后退。

“咦！”她讶然低叫，此马随她日久，极具灵性，寻常野物根本不放在眼里，今日这是怎么啦？

枝叶晃动，荆棘丛中，突然窜出十余头苍狼。

这群畜牲，个个体大如犊，肚皮干瘪，目射碧光，嘴流馋涎，“呜呜”低鸣，步步逼近，祸不单行。

坐骑一声惊嘶，身躯一扭想逃走。

甘巧巧深知狼性，此时逃走，不啻自寻死路，人马一动，狼群便会群起而攻。谷中乱石林立地形复杂，马儿绝对逃不出狼群的尖牙利爪，唯一的选择是面对它、击败它，别无他途。

“别怕，别怕……”她拍拍马颈，徐徐退至崖下，拔出短剑全神戒备。

相持片刻，一狼蓦地一声厉嗥，腾空而起，闪电般扑来，血口大张锐牙森森。

“畜生，看剑！”娇叱声中，她弹身离鞍人剑合一无畏地迎击。

巨狼不避不闪疾扑而至。

一声轻响，巨狼铁脑中裂摔出丈外。群狼闻到血腥味，一拥而上，争食同伴的尸体。

她借力一个倒空翻，落在鞍上，急取雕弓在手。

弓弦狂震，疾矢如雨，射倒了三头巨狼。纤掌再伸，心中一颤，箭壶空了。

她微微一怔，探掌入怀，取出一件奇门兵刃，在头顶徐徐绕动，这玩意儿叫打狗棒。

这种打狗棒与内地穷家帮的打狗棒截然不同。丐帮的打狗棒是竹棍木棍，草原牧人的打狗棒，却是一根长约尺许，径约二寸，两头箍有铁箍，一头系有一条长约丈五六牛皮绳索的圆形硬木，施展之时，在头顶绕动，形成一个防护圈，并在防守中觑隙攻敌，即可打远，亦可打近，与流星锤有同工异曲之妙。此道高手，可在寻丈开外攻敌，百发百中万无一失。

草原上，藏獒成群结队比比皆是，此物不畏刀剑棍棒，敢与虎豹相搏，凶猛无比，但却最惧打狗棒，因此，草原上无论尊卑，出门必须携带此物防身，否则寸步难行。

有身份的人，与普通人不同，他们的打狗棒，棒头是用铜铁、甚至金银打造。不过，以金银为棒者，自非等闲之辈，根本无须与犬相搏，相沿已习，风俗而已。

甘巧巧连毙四头饿狼，只片刻间，四狼尸体便被群狼争食殆尽。

四具狼尸能有几何？不仅未能充饥，发而引发了群狼的饥火贪欲。

一头巨狼引颈一声惨厉的长嗥，群狼闻声而动，陡然弹身，分三路群起而攻。

置之死地而后生，姑娘临危不乱，将生死置之度外，一声沉叱，打狗棒左荡右决力道千钧。

“啪噗！”两声，皆中恶狼鼻梁，狼嘴被击得粉碎。

坏了！一狼陡然蹿起，一口叼住棒索猛然一甩。

姑娘火速松手，抓起雕弓，左弓右剑，杀入了狼群。

她一离鞍，五头恶狼立刻扑向马儿。宝马通灵，亦知此时此刻不能逃走，它怒嘶一声，前蹄撑地，俯首弓腰身形疾旋，后蹄疾起疾落，迅猛飞弹。

怪响连声，三头恶狼腰断腿折向外飞。

一头恶狼窜至姑娘身后，人立而起，前爪一搭，血口大张，咬向姑娘的粉颈。

姑娘一惊火速弃弓，左掌急伸，抓住狼爪，奋神力一记大翻摔，“啪”一声，摔在顽石上，狼腰立断，兀自张牙舞爪来咬胰腕。姑娘短剑疾挥，快得令人目不暇接。

一声轻响，狼喉立断，污血激射，喷得姑娘满脸皆是。

她急急擦了一把脸，抓着狼腿，挥舞狼尸向前冲，大发神威，只杀得天昏地暗鬼号神泣，好一场惊心动魄的人狼大战！

崖缝里，那位修炼邪功的汉子，受到惊扰，险些走火入魔。他勉强收敛气机纳入丹田，探首下望喜上眉梢，喃喃自语道：“龟儿子，害得老子险些走火入魔，有了你这女娃儿……”忽有所觉，向后一缩隐入石缝。

甘巧巧久战之下，真力不继汗如雨下，衣袍破碎几难遮体，恶狼虽然仅余八九头，攻势却有增无减凶悍绝伦。

“完了！”她暗自悲叹：“想不到我甘巧巧竟要丧身狼吻……”

“咻……”锐啸刺耳，三支劲矢首尾相接激射而至。

三头恶狼突然蹦起七八尺，“轰”然坠地，三支铁矢直贯入脑，岂能不死？

狼群一惊，抛开姑娘跃退三丈，回首观望。

锐啸再起，三矢接踵而至，狼群闻声知警，闪身急躲。来矢奇疾奇厉，箭箭中的，一死二伤。其余几头见势不妙，窜入林中逃之夭夭。

姑娘全身脱力，“嘤咛”一声瘫倒在地。座骑趋近前来，用头顶着她“咴咴”嘶鸣，似乎也在为死里逃生庆幸不已。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把美酒，呵呵呵……”

笑声中，白影一线，犹如御风而行，眨眼已至近前。

原来是一头体长丈二，高逾九尺的白色异兽。此兽生的十分怪异，火眼金睛，头生四角，居中二角长达三尺，微微前倾，笔直如剑；左右二角长逾五尺，犹如两条弯臂，左右环立。四角角根皆粗若海碗，色如玛瑙，晶莹玉润，角尖锐利如锥。

异兽通体如雪，背阔三尺，腹下长毛及地，奔驰之时，足不沾地，行云流水，仿佛踏枝而行，神速无比。

“咦！这是何物？”甘巧巧心下纳闷，饶她自幼生长在草原，也未见过这种异兽。

移目兽背，兽背上是个头戴破毡帽，长发披肩，两颊瘦削黝黑无肉，身着藏式老羊皮破袍，年约十六七岁的少年。

他手执一张精巧小弓，腰前斜插一柄窄锋无鞘长刀，腰带上悬挂一柄连鞘短匕，足蹬一双破旧的牛皮靴，十足的藏人打扮。

无鞘长刀是草原特有之物，阔二指，形如剑而无尖，亦无护鍔，柄是木柄，朴实无华。藏人男子汉出门在外，都带这种刀。

“阿佬（喂）！谢谢你！“姑娘感激地叫，讲的是藏语。

黑瘦少年朝她咧咧嘴，吐吐舌，怪声怪气地道：“丫头，你真了不起，杀了这许多恶狼，不简单！像个英雌好汉母老虎。”讲的是蒙语，半生不熟十分别扭，语气更令人受不了。

姑娘“噗哧”一笑，一点也不着恼：“你到底是藏民还是蒙古人，说话恁地难听？”

“难听？”黑瘦少年怪笑，跳下鞍背，从狼尸上拔出铁矢，一一收入箭囊，走到姑娘面前，俯身说：“被恶狼撕碎嚼烂吞食的声音，大概十分悦耳动听，要不要再来一次？”

“你……去，不和你说了。”姑娘小嘴一噘像撒娇，死里逃生，心情不错：“这是什么地方？”

”身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你连小积石山都不知道，怪事……哎……”忽然全身一震，好像被人施了定身法，张口结舌僵立当场。

“咦？你怎么啦？”姑娘惊异万分，娇躯一挺想站起，忽觉头顶生风，心知有异，就地一滚挺身欲起，腰间一麻，“扑通”摔倒。

偷袭者竟是在石缝中修炼邪功的汉子，他一把抄起姑娘，捏捏她的粉腮，邪笑：“啧啧，好美的女娃儿，正可凑足七十七对之数，正是艳福不浅，呵呵呵……”

姑娘穴道被制，动弹不得，羞愤地叫：“你……你是什么人？放开我，你这恶魔！”

无名少年眼珠乱动，满脸急怒之色，却苦于有口难开，急出一身冷汗。

那汉子在她粉腮上“啧”地亲吻一口，回目注视异兽，脸色连变，露出惊喜贪婪之色，失声道：“咦！此兽莫非是传说中的洪荒异兽獓因……”（注：獓因之“因”，应为犭旁加一个“因”字，如“犭因”，电脑里字典里都找不到这个字，只好用“因”代替，作者。）

言犹未了，怪叫声倏起：“少司命，还我徒儿命来！还我徒儿命来……”其声惨厉悠长，不绝如缕，袅袅入耳，闻之心惊。

“达老儿！”那汉子变色低叫：“老贼可恶，简直是阴魂不散……”

甘巧巧张口便要呼救，贼汉出手如风，点了她的昏晕穴，左臂一伸，抄起无名少年拔身而起，踩着岩石扶摇直上，转瞬隐入崖缝踪影俱无。

异兽见主人被擒，顿时暴躁如雷，头一低，“轰”然一声撞在山崖之上，霎时碎石飞溅地动山摇，青骢马亦望着崖顶长嘶不已。

“不好！”贼汉失声惊叫：“这两头畜生不走，会泄漏老子的藏身之地……”抓起两块碎石，凌空打下，用上了六成内家真力。

“啪啪！”二声，石块击中马儿与异兽，马儿吃痛，长嘶一声，朝来路奔去，异兽却浑如未觉，怒吼如雷，连连撞击山崖。

又一声响，一块碗大顽石击中兽嘴，异兽吃痛不过，狂吼一声，窜入林中不见。

贼汉松了一口气，挟起二人，沿着石缝向北窜走。掠出半里有余，眼前出现一座岩洞。他窜入洞内，放下二人，自语道：“龟儿子，量你找不到此处……”

略作调息，双掌齐动，将二人剥作白羊，男伏女仰，妙相毕呈。

贼汉俯视少女如雪**，双眼充血，呼吸急促，欲火中烧。

贼汉不是别人，乃是中原武林久欲诛之而不得的采花大盗邵司敏，匪号谐其音曰“少司命”，蜀中人氏，性极凶残好色，更擅采补之术，以故五旬之人，依然美如少年。一身武功亦臻化境，轻功尤其高明。闯荡江湖数十载，巧取豪夺，劫财劫色，杀人无算，积攒家财万贯尤不知足。七年前，偶尔得到一册邪功秘籍“阴阳和合功”，如获至宝，按图索骥照本修炼，练至半途，方知不妙，然已欲罢不能矣。

武林中，有许多邪门歪道的恶毒功夫，其修炼方法各有不同。修炼“阴阳和合功”，极为阴惨邪恶，必须同时采补童男童女之真阴纯阳，调龙虎，和阴阳，收为己用。练至七层境界，据说可以返老还童，金刚不坏。

但修炼此功，一旦入门便难罢手，否则气血逆行，魔火攻心，最终气散功消，经脉寸断而死。而且修炼之时十分幸苦，每进一层，均需二十一对童男童女的真阴纯阳，大干天和，邪恶绝顶。因此，被列为武林第一邪功，一旦发现有人修炼，格杀勿论！

少司命原本极为淫恶，既得此功，可谓相得益彰，毫不懊悔。此时，这混蛋已经练至七十六对之数，已然功力大进，大非昔比。今日方届七十六对之数，复得一对少年男女，如何不喜？尤其甘巧巧，不仅内功修为颇有根基，而且是多年未遇的绝色佳姝，不觉色心大动，跃跃欲试。

正在此时，怪声又起，其声震耳，仿佛就在崖下。

任何武功，修炼之际，受不得半点惊扰，必须有门人弟子在侧护法。少司命孤身一人，适才险些走火入魔，怎敢大意重蹈覆辙？

他咬牙切齿，掠至崖缝，探首望去，只见一条灰影捷如迅电，在崖下往复飞掠，身法之快，惊世骇俗。

此人年逾花甲，生就一双斗鸡眼，塌鼻阔口，须发花白，相貌狞恶，身着百补灰袍，脏兮兮臭气冲天，手持山藤杖，一边奔驰，一边怪叫不已。

此老姓达名“适莫”，匪号“阴魂不散”，亦正亦邪，行事但凭喜恶，出了名的难惹难缠，黑白两道深恶痛绝，无人敢惹。

达老儿与少司命臭味相投，本是朋友，武林朋友因其朋比为奸，认贼为友，遂戏称其为“大司命”。这名号不堪入耳，但老家伙不在乎，沾沾自喜。

谁知乐极生悲，二年前，少司命乘其不备，暗下迷药，掠走了达老儿唯一的女徒，采补致死。

这位女徒本系弃婴，达老儿偶尔得之，抚养**，名为师徒，实如父女，视若掌珠。本指望靠她养老送终，不想误交匪类，断送了徒儿性命，气得呕血三斗，指天誓日，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少司命做贼心虚，每战必败，东逃西躲，无一刻安宁。此次从藏边逃至青海，闻得水晶宫秘图出世的消息，立生贪念，望风捕影，寻到积石山中，不料达老儿追踪而至，又惊又怕。

达老儿乃是成了精的老江湖，追踪术极为高明，无论少司命逃往何处，他总能循踪而至。

此刻，他浑然不知对头躲在头顶，注视遍地狼尸，讶然自语：“什么人在这鬼打死人的地方杀狼？”

伸杖拨草寻迹，叉指量量地上足印，摇头道：“不像，不像，不是那厮脚印……咦！这一对……”

身形暴涨，四面乱嗅，浓烈的血腥味中，极为熟悉的尸臭味若有若无，登时，眼中凶光四射，暴叫如雷：“姓卲的，是你老子的种，便滚出来与我放手一搏！”

二人的功力不差上下，达老儿一心拼命，少司命却对自己的性命十分珍惜，惜命的自然打不过拼命的，因此，他不肯应战。

枝叶乱晃，一团白影电射而至，身后树倒枝飞声势惊人，无名少年的坐骑到了。异兽通灵，疼痛过后，重返旧地来寻找主人。

“老天！”大老儿惊喜万分：“这不是洪荒异兽獓因？若能得此脚力，何愁淫贼不除……”

头顶微风飒然，一道若有若无的淡淡绿影一闪即逝。

“王八蛋，纳命来！”弹身扑向崖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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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巧巧突然坐起，茫然四顾，岩洞宽约一丈，深不知底，渺无一人。

“这是什么地方？”她讶然自语，吃力地站起。穴道初解，气血不畅，腿一软向下仆倒。说巧真巧，恰巧趴在无名少年的背上，她明显地感觉到，身下柔软温热，不是坚硬的岩石。低头一看，脑中“轰”地一声，尖叫着往后退。

无名少年**几声，猛一翻身，仰面朝上妙相毕呈。

姑娘粉面通红，心头如有千万头小鹿乱撞，慌忙抓起衣袍遮住**，掩面尖叫：“你……你是谁……”

少年闻声坐起，愕然不知人间何世，回目望去，“啊呀”大叫一声，抱起衣袍撒腿便跑。

“阿佬，你站住！”姑娘惶急地叫，总算想起他是谁了。

“干……干什么……”少年在洞口止步，结结巴巴地问，讲的竟是纯正的汉语。

“我……我迷路了……”姑娘改用汉语羞羞地说。

少年跨出洞外，左右一扫，说：“出了洞，向右走十余里，即可出山……”声落人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