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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劫后余生

小说:毛神传 作者:奥玛乃康 更新时间:2014/10/31 9:20:41

腊月,是一年中最冷的季节。

朔风怒吼,雪花飞舞,天地一片混沌。

大雪接连下了数日,越发冷得出奇,连叫花子也躲在破庙中忍饥挨饿不敢出门,除非是白痴疯子,没有人敢在这种鬼天气出远门。

洛阳城里竟驰出了五十余,冒着风雪疾驰而去。

马上骑士皆在三十五六岁至五六十岁之间,有和尚、有道士,有俗家打扮的精猛大汉。人如虎,马如龙,直扑北邛山。

洛阳乃是九朝建都之地,历代的皇帝以及王公大臣,皇戚贵胄,死后大多葬在北邛山中,因此,东西连绵百里,被列为禁区,闲杂人等严禁进入,更不的采伐狩猎,踏入一步,有可能被捉将牢里去,三推六问,能否活着出来实难逆料。

山中林深草茂,松柏参天蔽日,青天白日进去,亦是幽深阴森不见天日。据说,大白天也会撞见鬼,远近乡民谈虎变色,打死也不敢走近一步。

掌灯时分,这群从洛阳城冒雪赶来的骑士,在一片古林前远远地下了马。

一位年约花甲的老道,指指古林,压低语道:“诸位,据眼线密报,一股悍匪劫持了十三名男女幼童,于昨夜潜入林中的一座神秘庄院,至今未出。诸位速速调息片刻,尔后行雷霆一击,务必要全歼悍匪,救出被劫幼童……”

十年前,东起齐鲁,西至甘凉,旬月之间,接连发生了无数起血案,受害者多达三百余户,皆是满门被杀鸡犬不留洗劫一空。事后查明,所有被害者中,唯独少了一名五六岁左右的男女幼童,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霎时天下震动,侦骑四出,缉凶文书漫天乱飞,官府捕快,侠义道高手,倾巢出动缉拿真凶。有案底的黑道凶魔,绿林巨寇,独脚大盗纷纷落网,被打入死囚牢三推六问苦不堪言,真是冤枉。

血案发生得突然,结束得也快,待到人们警觉,凶手业已销声匿迹无迹可循,成为悬案。

斗转星移,这桩震动天下的血案,在人们的记忆中渐渐淡漠、遗忘。

讵料十年之后,惨绝人寰的血案再度席卷大江南北,甚至连戒备森严的京畿重地,天子脚下也未能幸免,而且愈演愈烈不可遏制,来势之猛,危害范围之广,胜过十年前十倍。

霎时天下鼎沸,人心惶惶。

康熙老爷龙颜震怒,诏令天下,限期破案,并悬赏二十万两白银缉拿真凶,赏格之高,史无前例。

大内侍卫出动了十之二三,赶赴各地,协助地方官破案。

各府县的捕头斑块,犹如无头之蝇四处乱撞,密探暗碟满天乱飞。

侠义道高手再度闻风而动,就连数十年不问江湖是非的少林武当两派,也派遣门人弟子出山缉凶。

这五十余骑,皆是中州地面侠义道之高手名耆,首领乃是豫西崤山无为观观主无为老道,一位嫉恶如仇,功臻化境的玄门名宿。

十年前,老道无意之中截获了十余名被劫幼童,因此,他无形之中便成为中州道上缉凶的首脑人物。

众人闻言,纷纷席地而坐,运功调息。

一位面容清癯,年约五旬的老者,走上前来低声问道:“道长,消息可靠吗?可别像前几回那样,徒劳往返,又扑一空。”

此人乃是洛阳首富金百万,有名的大善人,一位功臻化境的市井隐侠.。

“金大侠放心,眼线是贫道的弟子,由汝州跟踪至此,绝对可靠。”老道肯定地答道。

“原来如此,为何不及早相告?”金大侠的语气隐含不满。

“并非贫道有意隐瞒。”老道解释道:“数月间,吾辈屡屡扑空,悍匪总是抢先一步逃匿……”

“道长言下之意,是说吾辈之中有悍匪的奸细?”

“不敢,小心行得万年船,金大侠,此事待回去之后再处,请去调息。”

“道长,请勿望风捕影,令众同道心寒。”金大侠抛下一句话,走了。

邛山一带,帝王的陵寝不计其数,也有不少王公将相和大户巨室的坟墓,传说其中不知藏了多少奇珍异宝,因此盗墓之风甚为猖獗。帝王古陵皆由官府派人保护,大户巨室也修建了庄院,派人看守祖先的坟墓。

富贵不过三代,百年之后,这些大户巨室,大多破落了,那些看守祖坟的庄院,也成为无主空屋,成为不法之徒盗墓贼的隐身窟。

无为老道所说的神秘庄院,建在一座峭壁下,占地三余亩,三面的石墙高达三丈,底宽一丈,顶阔八尺,筑有女墙箭堞,犹如一座小城堡,十分坚固。

大雪如瀑,风吼雪舞,掠过林木,涛声如潮,此起彼伏。

庄院内一片漆黑,既无灯火,亦无声息。庄前古冢环绕,廿丈开外古柏参天。若在夏夜,这一带鬼火飞舞鬼气冲天,休说夜晚,即使在白天,也没有人胆敢走近一步。

风雪中,几条隐约可见的身影,在墙垛后晃动,是警哨。天气太冷,警哨一边拢手跺脚,一边睁大冷电四射的怪眼,严密监视着庄外的每一个角落、每一座古冢。

大雪纷飞,视线有限,五丈外已非目力能及,正是偷袭的好时机。

偷袭者身披白被单,击毙了林中的暗桩,神不知鬼不觉地越过古柏林,踏入了墓地,籍巨冢隐身,无身无息地向前掩进。

蓦地,一条白色身影一脚踏空,向前一栽,“啊呀”惊叫出声。

无为老道一把将他拉起,焦灼地低叫:“金大侠,你……”

“踩到了鼠穴蛇窟,小腿可能折断了……”金大侠坐在地上,抱着脚直吸冷气。

“什么人!”墙头有人高叫。

老道猛一跺脚,拔剑高叫:“上!”

“有贼!”叫声中,庄内警锣急鸣,数十条身影抢出房舍,弹身射上墙头,乱箭齐发。

十余条白色身影腾空而起,挥动兵刃,格飞乱箭,天马行空猛扑墙头。行藏败露,偷袭不成展开强攻。转瞬间,白影距墙不足一丈,身手颇为高明。

弓弩打远不打近,守庄者目睹凌空扑来的白影,一阵慌乱。

“暗青子招呼!”有人厉声高叫。

霎时,飞刀、匣弩、飞镖、透骨钉、铁蒺藜、石块砖头雨点般劈面打来。

“噗噗啪……”暗器着体的怪响不绝于耳。

人在空中避无可避,兵刃无法格开细小的暗器,登时有五七条身影石头般向下坠,坠下去滚了几滚寂无声息了。

未负伤者身形疾泻落地,群雄暗器齐发,逼住墙头的暗器,抢回了负伤的同伴和尸体,躲在巨冢后不敢露头。

无为老道躲在一块巨碑后,目注墙头若有所思。

一位中年汉子以蛇行术窜近前来,低道:“道长不必担忧,张捕头率领弓弩手赶到了,正在林外候命。”

张捕头不明情势不敢乱闯,已在林外等候多时。

“好极了!”老道欣然低叫:“快请他来!”

“我去!”金大侠伏身窜至,自动请缨:“在下扭伤了脚踝,无法登高杀敌……”

“很好,快去!”老道挥掌下令。

金大侠长身欲起,“啪!”一声震响,半尺厚的石碑突然崩飞了一角,一支狼牙箭射中石碑,火星四溅,接着传来震耳的弓弦声与羽箭破空飞行的锐啸。

金大侠向下一缩,瞧瞧迸裂的石碑,吸着冷气低叫:“好箭法!此贼的内力好生惊人……”

发箭者是位年约五旬的老者,他望望潜伏不动的群雄,冷笑一声返身下墙。

“汪管家,你敢泄漏机密,该当何罪?”一位身形伟岸的中年汉子匆匆掠至,劈面喝道。

“霍兄,你这是什么话?”老者两眼一翻,不悦地叫:“自昨日至今,本庄无一人外出,天知道是何处泄漏了天机,岂能怪我?”

“你……”霍兄倒噎了一口气,语气稍缓:“此庄能否守住?”

“守不住。”汪管家直言不讳:“来着皆是一流高手,目下虽然不敢强攻,待官兵一到,强弓硬弩加火枪,此庄必破。”

“汪兄有何打算?”霍兄不怀好意地问。

汪管家呆了一呆,叹口气道:“霍兄放心,汪某知道后果,庄在人在,庄破人亡,在下决不敢吐露半字。”

“甚好。”霍兄露出一丝阴笑“只要我等与那些小羔羊能够脱身,霍某保证汪兄的家小安然无恙。”

“多谢!庄内有秘道可通后山,只要你将小羔羊悉数带走,无凭无据,汪某自有应对之策。”

“自家兄弟,不必言谢。请速去拒敌,能守多久守多久。”

“我会坚持到底,请照顾在下的家小。”

“我会禀报主上,保证你的家小衣食无忧平平安安,请汪兄好自为之,告辞!”

霍兄说罢,抱抱拳掠到庭前,招过一名大汉,急急说道:“此庄将破,速命众弟兄,带上小羔羊由秘道脱身!”

大汉躬身道:“禀首领,有一只羔羊病势沉重,恐怕活不过今夜……”

“活不了就毁尸灭迹,速去!”

北邛山乃是盗墓贼的乐园,有些庄院,原本便是巨寇所建,他们探明地下宝藏之后,便在上面大兴土木,建造庄院遮人眼目,尔后将地下宝藏洗劫一空,远走他乡销声匿迹。这类庄院,通常仅有一道高墙,数间茅屋。

这座庄院便是如此,明末清初,战火连绵匪患不绝,有人将它改建成堡垒以避兵祸匪患,之后,又成为悍匪的密窟。

庄院下面,有许多青石条筑造的巨大墓室,室内的财物,早已洗劫一空,棺椁遗骸,早已不知去向。

石室内孤灯如豆,十余名小男女蜷缩在草堆中瑟瑟发抖,室内生了一盆炭火,仍然抵挡不住澈骨奇寒。

“娘……俺热……娘……水……”

侧室内,草堆中倒卧着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只见他脸色发赤,呼吸急促**不已。

旁边,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翻身爬起,伸出小手摸摸小男孩滚烫的前额,像大人一般叹了一口气,从贴胸处取出一只蝶形小银壶,打开壶盖,扶起小男孩,柔声说:“**,再喝点水。”

小男孩喝了几口,神智微清,微启双目,虚弱地道:“姐姐,俺好怕……”

“好弟弟,甭怕,姐姐永远陪着你……”小女孩抱住小男孩抽抽嗒嗒

“姐姐,俺冷……”小男孩双唇乌青,双眼一翻遽尔昏厥。

小女孩又惊又怕,眼泪汪汪正要呼唤,门外灯光摇曳,一群大汉飞奔而入,各自挟起二个小男女转身便走。

一名大汉闯入侧室,一把拎起病童,巨掌一举便要拍下。小女孩抱住他的腿,哀叫:“大叔,他病得很重,爹妈又不在,求求你,不要杀他……”

大汉瞧瞧小女孩哀怜的眼睛,又看看半死不活的小男孩,迟疑不决。

正在这时,蓦闻隐隐传来几声惨叫,接着传来汪管家的厉吼:“强盗杀进来啦,拼啦……”

大汉脸色剧变,叹口气将小男孩塞进草堆,低道:“他已经活不到天亮,我又何必造孽……”挟起小女孩急奔而去。

张捕头率领百名弓弩手急如星火赶到庄前,无为老道不遑多言,剑指墙头高叫:“张施主,快射!”

“射!”张捕头挥刀下令。

这班弓弩手,是从神机营调来的神射手,只闻弓弦狂震,锐啸齐鸣,万箭齐发,箭箭贯胸穿脑,只刹那间,十余条黑影惨叫着摔下墙头。

叫声未落,第二拨劲矢带着死亡的锐啸临头。

“杀!”

无为老道一跃而起,身先士卒向前冲,冲进五六长拔身而起,跃上墙头剑向左荡,接着向右迅猛冲刺,所经之处波开浪裂,血肉横飞锐不可当。

“杀呀!”群豪如影随形,疯虎般扑上墙头,放手狠杀,刀刀见血,剑剑索命。

“铮铮铮……”剑声震鸣,汪管家连接五剑,气血翻涌,半身发麻步步后退。

“是你!”老道眼中冷电四射咬牙切齿:“伏牛二虎汪炳文,十五年前,贫道曾放你一马,原以为你会改邪归正,不意你这孽障变本加厉为虎作伥,躲在此处为祸苍生,你该死一百回,接招!”

老道须发俱张,挺剑狂野地进招。

汪管家也认出了老道,不觉肝胆俱裂。十五年前,他便非老道十招之敌,适才硬接了几招,已知十五年后自己仍然差了一大截。墙头宽仅八尺,无法闪避,身后与墙内的悍贼与群雄杀作一团,墙外官兵张弓搭箭,跳出去保证会被射成刺猬。也不敢逃,妻儿老小命悬一线,除了硬拼别无他途。

连接三招狠着,勉强封住了老道的三招杀着,连退三步汗如雨下,咬牙道:“破寨杀兄之仇,汪某靡日或忘,老杂毛,今日不是鱼死便是网破!”

“孽障,你接不住贫道十招,谁是主谋?如实招来,贫道赏你个全尸。”

老道拂剑沉喝。他很清楚此人的艺业,一个占山为王的山贼,绝无能力做出这等大案,一定有幕后主使者。

“呸!什么主谋从谋,除死无大难,你休想从大爷口中问出任何事……”

“恶贼,转身!”身后传来震耳的沉喝。

汪老贼心中一沉,知道完了。

此时,墙头的悍贼已经全部伏诛,群雄纷纷跃入墙内追杀残敌,大势已去。

汪老贼一声厉吼,困兽犹斗向前冲,狂野地进击。

老道“哈哈”大笑,“如封似闭”格开来刀,剑光流转乘势递出,匹练如电,锋尖一闪即至,贯入右“肩井”再向外荡。

汪老贼全身一震,刀脱手面如死灰,右肩血如泉涌,右臂晃晃悠悠挂在身边只连着几根筋,废定了。

“诸位,快救幼童!”老道高叫,叫罢,为老贼点穴止血,然后扣住汪老贼左肩井拖下墙来。

群雄点起火把逐屋搜查,庄院占地三亩有余,房屋不足三十间,霎时搜完,一无所获。

“孽障,那些幼童在何处?”老道心火直冒声色俱厉。

“什么幼童,大爷一概不知。”汪贼心中大安面不改色。贼无脏,硬如钢,口气极硬。

“贫道业已查明,一股悍匪劫持了十三名幼童,于昨夜躲入此庄,不见外出,你敢否认?”

“大爷当年占山为王,杀人放火是实,什么劫持幼童,大爷一概不知。倒是诸位明火执仗,闯入本庄杀人放火无法无天,哼!老杂毛,大爷不会善罢甘休,咱们公堂上见!”

群雄面面相觑,金大侠拄着剑鞘一拐一拐地走近前来,低道:“道长,无凭无据,万一……不如……”

“不行!贫道的弟子从汝州跟踪至此,亲眼看到悍贼进入此庄……”

“可是……”

“庄内必有密室秘道,再搜!掘地三尺也要搜出来!”

老道发了狠,下令再搜。群雄分头入屋,展开搜查。

俄顷,忽闻有人高叫:“道长,搜到一个孩子,还活着……”

叫声入耳,汪老贼如遭雷殛,脸色惨变,冒出一身冷汗,暗暗顿足:“该死的,竟然留下了活口,吾命休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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