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1）

暂二旅那边闹得鸡飞狗跳一团糟，这消息也传到了卢县这边。山岛听到这件事以后，就让手下随时报告那边的进展。终于，他弄清了这是狼山独立大队的那支突击队所为，到事发第二天天亮的时候，他已经知道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山岛没有任何表示，只是听取下属接二连三的报告，却不表态。早饭以后，铃木走进了山岛的办公室，并且说起了清河县那边汤正祥部发生的事情。

山岛没有说出自己的看法，而是先问铃木：“铃木君，对这件事你有什么看法？这件事对我们这里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铃木说出的话却让山岛有点意外，他说：“山岛君，这件事对大日本帝国的圣战当然是坏事，但是对你我两人来说，这又是一件好事，我们可以好好的利用一下。”

山岛很不解，就向他请教，铃木说了他的想法——

铃木认为，狼山山区的八路军独立大队，长期以来一直困扰着皇军，特别是给卢县这边带来了极大的威胁。这支八路军所占据的狼山山区，正好卡在了卢县和清河之间，虽说并没有完全阻断两地皇军之间的联络，也还是让这种联络变得十分不顺畅。

卢县和清河两个县城，对皇军在省城西南这一带的利益非常重要，这两地之间存在了如此的一支八路军，不单单是在军事上给皇军造成了威胁，更加重要的是这种状况让皇军十分丢脸。这也就是上司让他前来协助山岛对付狼山根据地的原因之一，而且还是一个重要的原因。

铃木没有顾忌山岛的面子，直言不讳地说，狼山的八路根据地对他们几块根据地的联系十分重要，而且又是在紧挨着省城以及津浦铁路和黄河、运河都如此近的地方，这一点让北支那方面军多田骏司令长官非常不满。如果不是多田骏长官在高级军官会议上提到此事，他和他带来的那些谍报精英们，都不可能会来到如此小的卢县城。

铃木说，卢县虽说隶属于清河方面的大谷正彦管辖，但是长期以来大谷和山岛之间却并没有紧密的配合。皇协军暂二旅团一共三个联队，也没有发挥他们应有的作用。他们的两个联队由旅团长汤正祥节制，听从清河方面的大谷大佐调遣；其第三联队张继业部，则和汤正祥离心离德，听从山岛的命令。这种状况也是造成狼山八路军日益壮大的原因之一，非常不利于皇军的作战。

铃木直言，他认为要想消灭狼山的八路，最好是由山岛统一指挥，包括汤正祥的那两个联队皇协军。他曾经向上级建议过这一点，但是至今上级都保持沉默，没有给出回答。这应该是汤正祥那边反对，不愿意划归卢县的山岛指挥。现在他们那边出了事，汤正祥肯定对狼山独立大队耿耿于怀欲行报复，应该可以容易说服一点。

大谷大佐那边，在汤正祥部出了这件事之后，或许也能同意将汤正祥的指挥权移交给山岛，毕竟这么做对消灭狼山八路军是有利的。

铃木说了不少，最后对山岛说如果他同意这么做，那么他们两人就联名向省城的师团长提出建议和请求，应该会得到批准。

山岛没有想到铃木会提出这么个建议，他当然同意了。他在铃木刚来的时候，对他和他的手下是给予厚望的。但是好几个月过去了，铃木的特战小队虽然取得了一些战果，却离开他原本的希望还很远。他特别对铃木手下的矢野正美，以及另外两个至今没有见过一面的谍报人员非常失望——他认为她们完全没有发挥什么作用。

今天铃木既然和他说到了如何对付狼山的八路军，他也就乘机对铃木提出了有关这方面的问题。

铃木从山岛近来的态度，知道他对自己的工作有了不满，只不过是碍于双方军衔相同，这才保持了一种表面上的礼貌，没有直接责问罢了。现在既然山岛借机说起了这方面的事，他也就正好利用这机会说一说自己的做法和打算。

铃木显得很谨慎，他首先让办公室里的勤务兵离开，又让桥本一三大尉去把矢野中尉叫来。桥本出去了，很快就把矢野正美中尉叫了过来。桥本很知趣，他让矢野进了门以后，自己退了出去，并且顺手把门关上了。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们三人，铃木这才对山岛说：“山岛君，前一段日子矢野中尉一直在筹划对八路军的谍报工作，由于保密的原因，在没有取得什么大进展之前，是我让她暂时不向山岛君报告的。现在矢野的工作有了一些进展，可以向山岛君说说了。我先让矢野中尉报告她的进展，山岛君听过之后如果还有什么要问的尽管问，矢野中尉不能回答的，就由我来回答。矢野中尉，请你开始吧。”

矢野的汇报其实并不完整，还是有一些关键的东西没有说明白，但是山岛听过之后，也还是感到很高兴。根据矢野的报告，这一段日子看似相对平静，其实暗中并非如此。矢野说横山晶子少尉已经成功进入八路军根据地，并且已经打入了独立大队的外围组织。

按照矢野的说法，横山晶子不愧为帝国中野学校的高材生，她刚来没多久，就向铃木提供了八路军陈家石沟驻军的情况。铃木的特战小队就是根据她的情报，才突袭了陈家石沟，并且打掉了独立大队的一个战地医院，杀死了那里全部的八路军伤兵。

后来，横山晶子又一次提供了狼山根据地八路军布防的薄弱环节，铃木又一次杀入根据地，虽说那一次没能取得第一次那样的战果，还中了八路军的调虎离山之计，但特战小队和野田中队还是在根据地里横冲直撞，最后全身而退。

铃木补充说，是他命令横山晶子暂时停止活动，以免招致八路军的怀疑。这一段日子晶子没有送出任何情报，相信她一定会更深的沉入八路内部，今后将会发挥更重大的作用。

由于说到了铃木那次在根据地内被拖住，结果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山岛也就顺势提出了鲁小嫚被救之事。

那次鲁小嫚被人救走，而且还出了城逃之夭夭，这件事让山岛很恼火。但是这个鲁小嫚是铃木抓回来的，又是铃木负责关押，铃木中了八路的计策，导致鲁小嫚被救走，山岛有火也不好发作。

铃木回到县城之后，知道鲁小嫚被救，也感到非常没有面子。他详细地询问了当晚在城里发生的一切，表示一定要调查个水落石出。他这么一表态，山岛乐得把这件事丢给他去管，时至今日铃木都没有给个说法，山岛也装聋作哑并不过问。现在正好是个机会，铃木自己提到了那件事，山岛也就乘机打听一下了。

铃木今天倒是很爽快，把他的调查结果都说了出来，也并没有掩盖他遇到的麻烦。他说鲁小嫚那天是被几个身穿日军军服的人带走的，这些假冒日军的人骗开了城门，逃出了县城。他追查了一段时间，一直没能查清这几个人是何许人也，只是怀疑他们是狼山的八路。

大约在半个多月以后，从山区传来了横山晶子的情报，她说鲁小嫚确实被救到了八路军根据地内，但是在被救回去的当天就死了。这证实了铃木的判断，既然是八路军救的，那就没必要再查是谁干的了——再查清是谁干的没有意义，估计多半就是那支“火狼突击队”。

谁干的不用再查，这些八路怎么进的城？他们有没有得到什么人的帮助？这些还是要调查一番的。

矢野正美专门负责这件事，可是侦查的结果却不容乐观。现在已经查明，当时进医院救人的，确实是几个穿日军军服的人，最后带鲁小嫚出城的也是他们。但是令人不解的是，当这些假扮日军的八路进医院带走鲁小嫚之后，又有医生看到，曾经有几个保安团去过鲁小嫚的病房。

矢野在保安团中反复查找，却怎么都找不出进过医院的人来。还有一件事也很奇怪，那天鲁小嫚被救出医院之后，这伙八路曾经和什么人交过火，齐东平就是听到枪声才赶过去的。齐东平说当时他在那附近遇到过李天福的女儿莲儿，可是事后矢野去向莲儿求证的时候，莲儿却说见过齐东平，但肯定没有见到过假冒皇军的八路，更没和别人交过火。

矢野查遍了整个在县城里的保安团和警察队伍，没有一个人承认那天和这些八路相遇过。所有的人都有证据证明自己当晚没在枪响的现场，唯独莲儿到过那儿。但莲儿身份特殊，她不承认，即便是矢野也对她毫无办法。这一点正是矢野和铃木始终想不通的——和这些八路交火，这件事应该是可以邀功的事，莲儿为什么要否认得干干净净？

山岛插了一句：“那有没有这种可能？这件事确实和莲儿无关，而是隐藏在城里的其他武装人员所为？”

矢野一口否定了山岛的想法。她说当时齐东平很快就赶到了枪击现场，在他身后，保安团和皇军很快封锁了全城，还在城里展开了大搜捕。如果这些和八路军交火的另有其人，那是很难逃过这场搜查的。

矢野还说到当时把守城门的，是保安团李天福大队的中队长闫三和。本来闫三和被假扮的皇军骗开城门，这件事他虽然难逃责任，却也还算是可以理解的。可是联系到闫三和是莲儿的亲舅舅，那就使这件事变得有点不一般了。

矢野说她查不出什么证据，无法对闫三和采取措施，但是已经派人暗中盯上了闫三和。矢野说她已经让人监视闫三和半个多月了，准备至少再监视半个月，如果在这一个多月里闫三和没有可疑之处，才会撤销对他的监视。

矢野报告完了，山岛似乎还想问点什么，却被铃木打断了。铃木让矢野离开，然后对山岛说：“山岛君，八路进城营救鲁小嫚这件事，如果城里没有人做内应是不可能的。这内应很可能就在保安团或者警察局内部，当然也不能排除这些内应隐藏在平民中间。请山岛君放心，我一定全力以赴，把这些奸细挖出来。”

他们又谈了一些别的，最后两人商定——有关请求接管皇协军暂二旅指挥权的事，由铃木出面向他的上级打报告，山岛只要做好接手的准备就行了。

铃木最后说到汤正祥部的事，他说目前汤部两个联队的指挥权还没有转移，因此他们那边刚发生的事，我们这边可以不必理会。不过他又说了，一旦指挥权转移过来，汤旅内部的清查可能更加麻烦——这次汤旅丢失机床的事，八路军干得漂亮，这也不得不让人怀疑他们在汤旅是有内线的。